等到真的要下狠手时,理智又通通回了笼若是今日要了仇其善的命,或许这人真的要被肖美人念念不忘一辈子,倒不如让他活着,使肖美人看透了、看厌了,总有一天能释怀。思及此,穆尚松才放了仇其善一马,只送了他一句话。
“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拿了钱滚蛋,老子不信什么一路人,往后你要是再缺钱,又找到他面前,老子一枪崩了你。”
仇其善早已不怕死亡,真正令他害怕的是穆尚松口中的“不是一路人”,恍惚间忘了快十年的自尊心破土苏醒,总是弯曲的背脊也在此刻有了力气,即便只是想争个口头的输赢。
好似宣誓一般,仇其善盯着穆尚松的眼睛,不再畏惧,认真道“他肖美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我。”
穆尚松懒得再同他废话,交代手下“揍一顿,留着口气就行”,便离开了酒楼。
仇其善蜷缩成一团,拳脚不留情面,他实在抵不过,却连喊出声的力气也没有,没过一会儿便觉得眼前恍惚一片,不知为何又闻到了桌子上的饭菜香味,心中有些懊恼,早知多吃两口,就算是被打死了,好歹也享过一次口福。
深秋午后的太阳是温柔的,照得人浑身舒畅,猫在房檐下躺着,不时伸个懒腰,一场梦过后,兴许就迎来了黑夜。
肖美人醒来以后将窗帘拉开,晒了好一会太阳。
楼下传来声音,是穆尚松回来了,又听见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病还没有好,加之刚睡起来,有些昏沉,便没理,瞧见穆尚松开门,懒洋洋地抛给他一个眼神。
穆尚松没防备,被这一眼瞟得浑身酥麻,就连心也多跳了一拍。
两人没说话,屋子里亮堂又明媚,连光线中的细小灰尘也让人觉得可爱,气氛平和,好似前两天的闹剧全都没发生过似的,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下午。
穆尚松脱下外套,问道“好些没有”
肖美人“嗯”了一声,听不清究竟是冷是热。
穆尚松想不到怎样接话,便打开了收音机,一阵电流声过后,传来了动听的歌声。
“郎呀自幼不离不弃,与我相依为命,天涯海角广阔天地,化作双飞燕,同你去。”
穆尚松
半首歌都没听完,整间屋子又恢复了安静。
肖美人见他这样,觉得好笑,随口问道“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穆尚松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他也不会编谎话,便直说了。
“见了仇其善。”
肖美人皱起了眉,全然不见刚才的慵懒,问道“他管你要钱还是说了什么别的”
穆尚松道“是我找的他。”
肖美人只觉得被一只手抓住了心脏,忽然间喘不过气来,语气也变得十分急迫。
“你找他做什么你要干什么”
仇其善被打倒在地的画面适时出现在了穆尚松脑海里,加之肖美人的反应,倒使他好似真的变成了拆散两人的恶人。
可肖美人的担心却同穆尚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怕仇其善将从前两人做的事告诉穆尚松,坑蒙拐骗的勾当,几乎都见不得光,他出现在穆尚松眼前便已经是“肖任浊”,这样干净的、明亮的身份,却经不住仇其善的一句实话。
肖美人发了慌,他在乎的仅是虚假的形象,可这份在乎并不丢人。
穆尚松爱他也好恨他也罢,他都无所谓,可绝不能让穆尚松瞧不起他,又或是可怜他,他实在不需要有人一遍遍提醒他,根生在泥潭里,便一世也难逃出去。
穆尚松道“你别担心,我还没杀他。”
肖美人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好似又回到了仇其善找上门的那个夏天。
脑子里乱成一片,讲话也没有了章法。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来问我,不必非得去找他。”
穆尚松只觉得肖美人着急的样子太令他难受,怒火冲上心头,讲话也不过脑子,朝肖美人狠狠道“你这样护着他,也不想想值不值你想保住他的命,你可知道他把你当做什么”
肖美人没有再回话。两人站得这样近,又好似隔了万水千山,两颗心前面都砌了堵墙,谁也不肯往前走,站在墙内全凭自己的想法揣测,误解以后痛得厉害,便把这笔帐往对方头上扔,哪个也算不上聪明,更别提理智。
仇其善把自己当什么,肖美人最知道不过,他没有蠢到再让穆尚松侮辱一遍的程度。
肖美人想了想,对穆尚松道“莽少爷,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多谢你的照顾。”
穆尚松道“你要走”
肖美人点点头“明天走。”
穆尚松抓住肖美人的胳膊,沉声道“留在穆公馆,哪儿都不许去。”
肖美人冷眼看着他“穆尚松,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穆尚松不做声,手却稍稍松了劲。
肖美人看了一眼他的手,又道“或者我现在就走。”
穆尚松于是松开了他,眼前这人他打不得也骂不得,实在不晓得要怎么办才好。
肖美人说话算数,果真在穆公馆里留了一夜。两人同以前一样,睡一铺床,也没觉得有多尴尬,总之没跟穆尚松说话,自己靠在床上看了会儿书,觉得累了,便背对着穆尚松睡了过去。
临睡前还颇为“体贴”地提醒了身旁的穆尚松“想做什么就做,憋着的话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穆尚松原本兀自生着闷气,听完肖美人不咸不淡的这句话只觉得是火上加油,怒气更甚。肖美人随口这么一撩拨,就能让他气得发抖,穆尚松心想这真的太不公平,恨不能找个小刀子剖开肖美人的胸口,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心。
他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想了许久,憋出了一个成语,也算是没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