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土壤没有任何藩篱,只要踏上他,你就能尽情享受,大展拳脚,如父亲所说那样一点点亲手规划出自己想要的模样。然而土地越是自由,汪贺西却越是觉得无依无靠,六神无主。
风从夏天的方向吹来,贴上人的脸颊,像首飘渺的儿歌。
王雨旗一脑袋的毛被这儿歌吹得瞬间凌乱,和他的心跳一个节奏。“我也不胖吧怎么就把人脚趾踩断了呢”
“是执委会主席的脚。”
“我会不会有麻烦”
“你麻烦大了。”疼疼在群聊里发了个视频,“自己看。”
王雨旗点开视频,汪贺西一身山青水绿走在菁菁校园,在春天里,在人海中,疯狂拉选票。烘焙社有他烤过的羊角面包,吉他社有他弹唱的乐谱,戏剧社有他设计的戏服视频里的他永远充满活力,战无不胜。“也难怪他得票数那么高。”小胡肮脏地在屏幕后盯着汪贺西穿橄榄球服的背影,啧啧称奇,“这屁股也太翘了吧。”
“我看看我看看。”王雨旗狂戳手机,“疼疼你放个正面的呢。”
“死到临头了还色心不改。”曹雅蓉真的非常嫌弃他,对疼疼讲,“疼疼你放个正面的看看。”
“没有正面的”疼疼头疼。
“你说他会不会搞我”
“应该不会,他堂堂一届主席,估计忙得没时间搞你。”“肯定会啊,下周就选举了,你这不是撞枪口上么。”
没什么可聊了王雨旗悲愤放下手机,将视线投向窗外。学院路上依旧人来人往,他在此刻觉得自己陷入一间密不透风的牢房,夏日的风雨和自己毫无关联。他逐渐回过味来自己最近为何接二连三地倒霉,在网上被群嘲也好,被人追着打也好,这一切都是从自己迫切地想要找男朋友开始的。可能同学对他这种 xing 少数群体的期待就是本分老实,当个压抑自己天 xing 、照着直人话语框架而活的假人,假人没有七情六,假人必须因为这“原罪”每日胆战心惊。这些人知道自己本 xing 中残忍的那部分吗王雨旗偏过脑袋,困惑地打量着他的同班同学。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自己对着角落的空调坐在最后一排,久而久之,这个角落便成了他的专属座位,一片遗落之地,无人问津。他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前排的胖子
“你好,我就是你上铺的兄弟,你喊我胖子就行。”“你好。我是王雨旗,多多关照。”一开始的寝室生活很和谐。“雨琪,你第一节课上不上上的话帮我点个名”“行。”“谢啦兄弟。”直到有一天“卧槽,你这抽屉里都是啥玩意儿”“你翻我东西做什么”“你他妈自己抽屉没关这是口红吧”“嗯。我、我新买的,就是想试试。”“真他妈的变态。王雨旗,你是变态。”
旁边的寝室长
“王雨旗,原来你的高考成绩是我们系里最高的,小子厉害啊。”“嘿嘿嘿嘿。”“以后作业靠你了。”“行,包在我身上。”几个礼拜之后。“那个,我考了全系第二为什么奖学金名单上没有我”“主要你不是党员。”“胖子也不是党员啊。”“你问老师吧。”直到某天在厕所偶尔听到他们聊天。“五千块奖学金竟然就给你了王雨旗没告状啊”“他去告呗,我跟学生工作处说了,他是变态,在寝室的不当行为举止已经影响到了同学生活,他告了也没用,反惹一身骚。”
坐寝室长旁边的眼镜男。
“王雨旗,你是不是gay”“啊是是啊。”“难怪你老是动不动盯着我看,请你以后放尊重点。”“我、我没有。”在奖学金事件之后,他再也不与寝室里的人讲话。“喂,王雨旗,你被孤立啦”“喂,你为什么不理我”再然后。“我被gay明目张胆地视 jian ,根本没办法好好学习。”“哪个gay”“还能有那个”“王雨旗啊真恶心,难怪没人理他。咱们也离他远点吧。”
王雨旗看着这满屋子油光满面的直男们,突然脑门一阵激灵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不然这四年青春老娘一个男朋友都找不到
“王雨旗,你突然站起来干嘛”前头的老师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回过神来,发现全班都在看着他。“我我我上个厕所”王雨旗干脆化尴尬为行动力,抓起手机就走出了教室。“姐妹们,主席不找我,我反去找主席这是何等的叛逆精神。”
“你要干嘛”“是不是要去送菊”
“我去给精壮小伙子送温暖去”打完字便直奔学校食堂。王雨旗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是可怕的执行力,但凡他脑海中有点什么念头,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去做,这能给他一种非常勤奋努力的错觉,好让他之后在失败面前对自己说“我已经尽力了”。王雨旗想要给执委会主席送温暖,此刻,现在,就必定要站在食堂窗口前,气定神闲,手背在后头,对阿姨讲“我要十个猪肘”就是这么的有执行力。
“没有。”
“好的。”怎么讲,至少他已经尽力了。
“小伙子不怕吃得血脂高啊”
“朋友脚断了,想给他补补。”
“补骨头吃这个”阿姨也气定神闲,拿了个最大的塑料碗,给他舀了满满一碗牛筋汤,“拿去。”
“谢谢阿姨”怎么讲,这就是行动的力量
王雨旗捧着汤,觉得自己捧的是全校 xing 少数群体的未来。他也不知道这使命感是从何而来,宛如凝结在空气中,令他脚踩的每一步都轻盈地像踩在弦乐音符上,随着年轻的命运上下起伏。是的,他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寺庙里菩萨的微笑,昏暗自习室里突然灭了的一盏灯。他一步步走近执委会主席的教室,小心翼翼,好似捧着蜡烛徒步穿越漫漫长夜。胖子,寝室长,班长,眼镜男,辅导员铺天盖地的白眼与恶意的中伤都将被阻隔在长夜的后头,闪耀着光芒的神驾驶着太阳马车引领他走向另一片土地。下课铃响起,教学楼里的学子如 chao 水一般向外蔓延开,打湿了王雨旗的眼睛。他猛地一激灵,眨了眨眼,回到现实中来。
他在教室门口忐忑地等着那人的身影,半天没瞧着,便随意拉住一个人“那个,汪贺西在吗”
“你找他干嘛”
“有事。”
“神经病。”
诶王雨旗寻思着他们学政治哲学的是不是脑子都不正常他攥着汤盒又盯着教室出口几秒,翘首以盼,只觉得自己跟等刑满释放的犯人家属差不多心情。等等等,等到何时是个头他现在想立刻将爱心补骨汤送到汪贺西面前,诚恳地道歉,表达支持的决心,然后一步步走入小伙子的心田,旋转、跳跃,然后支持自己成立gbt相亲俱乐部王雨旗一拍脑袋,立刻满是欢喜地冲进了他们哲学系的教室,幸福近在眼前。
“咚”
“操”“啊”
转角的缘分来得太突然,手里攥的全校同 xing 恋的未来此刻放肆飞扬,悉数洒在对面人身上,满室生香。
“对不起对不起”王雨旗慌忙从紧身裤裤兜里掏纸巾,又把牛筋汤往人身上泼了点。对面人一下攥住他的手“别动了。”他瘪着嘴抬头一瞧,险些昏过去怎么又是这位冤家
汪贺西也认出了他,内心一股无名之火窜了上来,忍不住手上力道加重。
“嘶”
“你到底想干嘛”
“我找你道歉。”
“道歉”他看了眼自己满身晶莹剔透的牛筋,眉毛一挑,顺手接过了王雨旗手里拿半盒大补汤。
“那个我想你脚断了,送点”王雨旗突然身子一颤,紧紧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