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管起初再怎么抗拒,也最终会被可怕的习惯所打败,季母习惯了黎子清三年多来风雨无阻的登门造访,一如黎子清习惯了季冰三年多里越来越 yin 晴不定的冷暴力。
“阿姨,这个月我恐怕没办法过去看您了。”黎子清语气和缓道。
对方沉默下去,在这几分钟的等待里,黎子清能好像透过朦胧的车窗玻璃,看到季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模样。
“阿姨,”最终,还是黎子清率先开口打破沉寂,直接问“您还有其他事吗”
对方这才缓缓开口“那你下个月会来吗”
黎子清怔住,他品不出对方这句话的用意,是探究还是求证,亦或是胜利者最后那一瞥,流露出来的一丝恻然。
“不,”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在又洒脱“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黎子清快意决然地讲完,不想再等对方的任何反应,带着报复 xing 般的,从耳边拿下手机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从昏暗变成彻底的漆黑,他突然觉得内心一阵空落落的,找不到可以攀附的东西。他将手搭在方向盘上,低头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侧过脸看着窗玻璃上蔓延的雨水,试图找些其他的东西塞进脑子里,强行将这股巨大且不容忽视的难过情绪从身体里抽离。
但是太难了,他很清楚。
季冰的存在,几乎贯穿了他从中学开始,一路到步入社会的十年光 yin ,那是一段最鲜明,也最恣意,最飞扬跋扈,也最情深义重的年岁,它无可替代,同样也覆水难收。
所以,要怎么才能忘得一干二净呢
要怎么才能把季冰这个人存在的痕迹,从他身体里彻底地割除呢
没有办法啊
黎子清伸手捂住眼睛,向后仰靠在座椅上,浑身一瞬间 xie 掉了全部的力道。
季冰靠坐在沙发中央,交叠的双腿上铺着一份掀开的皮质文件夹,面前茶几上是一台打开运作着的笔记本电脑。韦子明立在他斜后方,微微低着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那被黑衬衫包裹住的,精悍壮硕的臂膀上,接着往上就是雕刻般的俊朗侧脸,脖颈处的喉结轻微上下滚动,隐约还能闻到须后水的味道浮动在空气中。
此刻正值凌晨四点多钟,而几个小时前刚从过敏休克中清醒过来的季冰,却已经穿戴整齐,开始为早上八点与公司大老板进行视频会议所要讨论的方案资料,做最后的通盘审核。
“季总。”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韦子明突然开口,语气充满关怀“您需要先吃点东西吗毕竟您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未曾进食。”
“不用。”季冰头也不抬地回他,文件夹一抬,指头点了点上面的一个数字,“这里,我记得上次还是851,为什么二次核算下来,落差会这么大”
韦子明俯下身来,看着季冰指着的数字865,顿了顿,解释道“这家公司前期递交的资料不完善,第二次核算采用的数据跟第一次相差较大。”
季冰将钉在一沓的几张a4纸从文件夹里抽出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那这家不用考虑了。”
“好的。”韦子明从善如流地应下来,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平板点开,将季冰行程里与该公司老总磋商洽谈的那一列滑动删除。
墙壁上的石英钟滴滴答答走着,落地窗外隐约开始泛起鱼肚白,季冰扣上电脑,从沙发上站起身,转身对韦子明道“你先带着东西去公司,我随后就到。”
“不用帮您叫早餐吗”韦子明再次问道“我可不想看到自己的上司,在会议过程中因为低血糖而晕倒。”
季冰不耐烦地摆手,接着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却好巧不巧,机身突然在他手心嗡地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上面赫然显示着白礼生的来电。
季冰眼神一暗,将电话接起来。
“你又把子清怎么样了”对方劈头盖脸上来就是一通质问,季冰顿了顿,发出一声冷笑,踱步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鳞次栉比的楼宇,淡淡道“白礼生,我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季冰,那你知道黎子清现在在哪儿吗”
季冰脸色蓦得一寒,“什么意思”
“他昨晚本该来看我演唱会的,却电话一直打不通。”白礼生语气里笼罩着巨大的失落,接着说“刚刚突然接到他电话,却是个陌生人的声音,问我是不是他朋友。”
季冰紧紧攥住手机,狠厉的声音却终究掩不住一丝恐惧的颤抖,问对方“他在哪儿”
对方却突然发出一声讥笑,反问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你要不要先猜猜,给你三次机会。”
“白礼生。”季冰 yin 恻恻地念出他的名字,“你他妈再玩我试试”
对方顿了顿,随后机械地报出一个酒吧的名字,然后说“我人已经在机场,这次就便宜你了。”
季冰二话没说就挂断了电话,旋即转身飞快朝房间门口走去。
“季总,”韦子明追在后面,出言提醒“现在已经六点一刻了,会议八点钟开始。”
季冰手放在门把手上顿了顿,沉声道“你先过去。七点三刻,我会准时出现在公司。”
韦子明点头说了声好,季冰拉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电梯飞快下到酒店车库,季冰手机举在耳边,听着一声又一声重复不断的响铃。
终于在一分多钟后,铃声骤然被切断,季冰跟着身体不由地一顿,手机里响起黎子清醉意迷蒙的声音“喂谁呀”
季冰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黎子清,能耐了还学会通宵买醉了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听筒里传来一连串吃吃的傻笑,紧接着却是一道谩骂“你他妈爱谁谁,滚。”
“黎子清”季冰一边拉开车门蛮力坐进去,一边控制不住暴喝一声,“你他妈灌了多少,给我说人话”
“老子说的就是人话”对方声音含含糊糊,裹着浓重的醉意,“你他妈听不懂,说明你是畜生”
季冰眯起眼睛,脸色森冷无比,“好。”他单手掉转方向盘,踩下油门,最后对着手机说了句“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畜生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34章 进行时
季冰将车子停在白礼生口中的那间酒吧门外,抬头看了看店面装潢和环境,心底稍微松了口气,幸而只是一家清吧而已,否则,他可能真的会挡不住自己心头快要喷薄而出的狂躁怒火。
玻璃门推开,清晨六点多钟的酒吧呈现出一副打烊未果的样子,只因吧台处还趴着一位通宵买醉的酒鬼,正歪着脑袋枕在胳膊上,另外那只手还依依不舍地把着一只空空如也的酒瓶子。
“”季冰寒着一张脸走近过去,吧台后面的服务生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脸上呈现出无奈和求救的神色“你好先生,您是来接这位先生的吗”
季冰低沉着嗓子嗯了一声,伸手攥住黎子清的胳膊,将空酒瓶从他手里抽出来,对方睁着湿漉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颊透着醉意浓重的酡红。
“喝了多少”季冰看着黎子清问,却得来了服务生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