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许筝是这么打算的。
他很容易就想起周铭的许多好来,当然完全舍不得因为这些ji毛蒜皮就放手。
左思右想,许筝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何苦这么蛮不讲理的任性
谁都有忘记事的时候,更何况周铭真的很忙,这么跟他闹脾气,他一定感觉很烦。
考虑到这儿,许筝甚至开始有点后悔。
所以第二日的早晨,当他在宿舍窗口看到周铭在楼下徘徊的身影时的震惊,完全不是任何词汇所能形容的。
当时他正在刷牙,满嘴泡沫,目瞪口呆之际发现周铭抬起头,赶紧胡乱的漱了漱口便往外跑,吵的还在熟睡的同学们都迷迷糊糊的翻身以示不满。
许筝气喘吁吁的冲出宿舍大门,开口就道“你怎么在这儿“下一秒,他发现周铭额头上贴着的纱布,又更惊慌“你怎么了”
周铭被他难得夸张的表情逗乐了,苍白的脸露出丝温情“没事儿,我来看看你。”
许筝张大了眼睛,傻兮兮的问“你你不会是坐了一晚上火车来北京的吧”
这时候校园里还没有什么人。
周铭抬手摸了下他的头,轻声道“别生气了,别再说我不喜欢你了。”
许筝瞅着那纱布上渗出的血迹,满心满脑子都迷迷糊糊的,却瞬间红了眼眶。
第四十三章
温水渐渐浸透毛巾,许筝愣了会儿,才把它拧出来递给周铭擦脸。
旅馆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声音。
“没事儿,就是被箱子砸了一下,别愁眉苦脸的。”周铭边抹脸边笑。
许筝此时已然深深地后悔,他明白就算受了伤他也会打电话的,伤一定是很严重,却要面对自己的无聊挑剔。
周铭感觉气氛很奇怪,便又道“真没事儿。”
许筝问“缝针了吧”
周铭弯起嘴角没吭声。
许筝心疼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竟摸了满手滚烫的温度,他顿时结巴道“你你发烧了”
周铭从卫生间走回床边落座,从随身带的包里找出盒药来说“吃了就好。”
许筝讪讪的走过去,轻声道“对不起”
周铭说“你到什么歉啊,是我不对。”
许筝难过的说“我出去给你买点饭吧,你先睡一觉,好好休息啊”
还未等他讲完话,周铭竟然拉着许筝躺了下去,而后瞅着他惊慌失措的侧脸乐“别瞎忙了,我来看你的,就好好待会儿吧。”
许筝从慌张中回神,挣脱开他的手半坐起来问“你是不是很快又得回去啊”
周铭平静的看了他几秒,淡淡的说“明天走。”
许筝心里爬出丝无奈,不禁又枕到他胳膊上,闭了眼睛不说话。
太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全散发出光明,将窗外的北京照的透亮。
周铭觉得这里很陌生,因为他从未在此停留,可北京这两个字在他心里又很熟悉,因为他每天都会想起。
许筝轻声道“我想你了。”
周铭把目光移回,看着身边这个在阳光中变得透明的男孩子,再次露出温柔的笑意。
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有的感觉,除了笑真不的知道该如何表达。
“你不能吃这个,等伤好了再吃。”许筝把放了辣椒的菜移开,抱怨道“我都说了不让你点。”
周铭在这方面大大咧咧,竟然伸手夹过块水煮rou片。
许筝急了,拿着筷子跟他抢“喂”
周铭说“好好,我不吃。”
许筝这才平下眉头。
两天在旅馆里说了一天的话,到晚上才出来吃饭,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外,看着学生人来人往感觉也好。
周铭忽然道“我要是也在北京就好了,能天天来找你。”
许筝笑笑,没吭声。
正在这时,忽有几个男生女生走进来,打头的见了他们就打招呼“嘿,今天怎么没去上课啊,朋友来了”
许筝说“恩,我请病假了。”
同班的开朗女生拍了下他的肩膀“帅哥啊,快给我介绍介绍。”
许筝为难的微侧身子,表情一贯的茫然。
周铭倒是挺大方“你们好,是许筝的同学吗”
此后几番客套,他们才到别的桌位坐好。
许筝心里有些滋味,片刻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想说实话。”
光明正大的告诉这个世界,他是我的谁,我们在一起。
时针,又过了一格。
许筝在十二点的时候趴在床上说“再过几个小时,你就得走了”
周铭刚从浴室出来凑活着冲了个澡,闻言便摸了下他的头说“那你也得休息,别折腾了,都陪你一天了。”
许筝翻了个身,等着他躺下就换成了床头灯。
周铭有几分钟没说话,像是睡着了似的,谁知又忽然坐起来道“我差点忘了。”
许筝在旁边莫名其妙。
周铭拉过包胡乱的翻找了会儿,拿出个盒子塞到他手里说“生日快乐。”
许筝怔怔的打开,竟是枚银色的男式戒指。
他恍然想起曾经谢红枝在自己面前炫耀的心酸,一时间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流出眼泪。
周铭哭笑不得,扶过他的脸擦了擦“怎么这就哭了啊。”
许筝只要想到他喜欢自己,对自己好,内心就会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温热和微痛。
他搂着周铭的脖颈,轻轻地吻过他的唇,哽咽道“谢谢你,我这么不懂事,你还”
周铭拥抱住他,微笑着说“没事儿,现在都不容易,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以后会好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家,会一直在一起过好日子的。”
他讲的话,始终朴实,但就有那么种力量,能够打动许筝从不快乐的心。
他这样拥抱着他,纯洁的拥抱着他,便有种拥有一切的满足。
第四十四章
有太多的事,是我们太难学会的。
比起心想即成,往往挫折,困惑,迷茫,失败更常光顾我们的生活。
如何得到爱,如何保持纯粹这些都很重要,所以就算最后做不到,也并不影响我们为之努力过的心情。
夜深的极黑暗,让人恍然醒来并不知道时间,只觉得万籁俱寂。
张学睿感觉自己刚才似乎梦到了一个人,导致他睁着眼睛看向y影重重地卧室时,很久都没有回神。
直到身边有了动静,他才猛地喘了口气。
有些陌生的男人坐起来,笑了笑“没睡啊”
张学睿伸手开台灯,点起烟,闷闷地答应。
那在酒吧认识的男人依然弯着好看的眉眼,拿起自己的t恤套上说“我得回去了,有机会再见。”
张学睿问“用我送么”
男人说“不用,朋友来接。”
闻言张学睿便再次躺好,闭目养神。
他还没有二十岁,却已经开始过如此冷漠的生活,实在令人快乐不起来。
就算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有的,他却也想要。
只可惜,对方不给。
男人比他大上很多,见这个美丽的少年一副忧郁的样子,便在整理衣服上时候问了句“怎么,有心事”
张学睿看向他,忽然问“怎么让别人喜欢自己”
男人哑然了片刻,又笑的跟什么一样。
张学睿淡淡的说“好笑么,难道你从来没这么想过”
男人耸肩“想过,想过不止一次,但现在随意了,喜欢不喜欢的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样”
张学睿翻身冷笑“如果我努力,就可以有好结果。”
男人说“你可以让一个人觉得饿或者觉得渴,你也可以让一个人流血流眼泪,但你非能让一个黑白控喜欢蓝色么,你能非让一个歌手迷恋数学么不是什么都可以勉强的,心里的事,永远都勉强不来。”
这次张学睿没再有任何回应。
男人套上外套,又善意的拍了下他的后背“想开点呗,我走了,拜拜。”
张学睿瞪着被角,直到屋子里面恢复安静,才发泄似的大叫了一声。
而后听到回音,心里面就更堵,觉得自己更可怜。
似乎富贵的家庭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难堪。
张学睿的爸爸是当地的中学校长,外公是极有钱的商人,明显的男卑女尊。
他并不知道父母是否相爱,因为自小就很难见到他们相遇,便也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即便听到很多关于妈妈的流言蜚语,也懂得装聋作哑。
过好自己的生活,藏好自己的秘密,几乎是他唯一想做的事。
因为无论如何,两个长辈都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很好。
所以过年时听到爸爸病重的消息,还是很诧异和茫然的。
癌症,晚期,基本没有治愈的希望。
张学睿不太懂得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只有在病床边做些举手之劳,适度的表现自己的悲伤。
其实埋在他心底的,比失去父亲更难平复的情绪,是茫然。
妈妈是一定想要他出国的,如果没有许筝,似乎他也不再想回那个充满了海咸味的家乡了。
在这个时代,没有很多亲戚和朋友的人,是很难收到信的。
就比如许筝,除了母亲和周铭偶尔给他有些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受到其他什么。
可这日,被交到手中的这封信上,又的的确确的写着他的名字。
来源是某某监狱。
很刺眼的样子,吓得许筝手脚冰凉,想起无数曾经黑暗恐惧的经历,根本没有勇气打开。
里面会说些什么呢
憎恨,威胁,还是咒骂。
本来阳光洋溢的北京已经令他遗忘了还能多恐惧。
但此刻,一切都卷土重来。
冰冷坚硬的门,有些隐约的门铃。
许筝满目愁容的等待。
在这件事上他始终都缺乏勇气,周铭又那么遥远,能够寻求到的帮助,似乎也只剩这里。
很快,门开了。
一张ji,ng致而微凉的脸上浮着诧异,担心的问“出什么事了么”
许筝慌张的回神,握紧自己冰凉的手“我我”
张学睿让出路“先进来吧,怎么了”
许筝沉默的进去找到沙发坐下,嘴唇都白了。
张学睿在厨房转了几圈,很快给他端出杯温暖的红茶,又耐心的坐下问“怎么了,学校有麻烦”
许筝摇了摇头,从包里找出早晨收到的那封信递给他。
张学睿接过看了,淡淡的问“你爸写的,怎么了”
许筝说“我我怕”
张学睿了解他的性格,满不在乎的说“怕什么。”
而后就要开信。
许筝欲言又止的在旁边瞅着。
张学睿道“就是几个字而已,还能把你吃了。”
许筝也不说清楚自己的感觉,只瞅着他把那页纸看完。
张学抬眼说“也没写什么,要你注意身体,他会好好表现争取提早出狱,一家人团聚之类的。”
许筝正握着茶杯,闻言差点洒了热水“谁,谁要跟他团聚”
张学睿把信纸折好,微笑“怎么,害怕他出来报复你”
许筝皱紧了眉头。
张学睿道“也许他就是想让你这样魂不守舍,才写这些给你,当做没看到就好了,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必要想太多。”
许筝低头说“你不知道他多变态”
张学睿沉默了片刻,又把脸凑近问“要不你和我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让他靠近你。”
许筝吓了一跳,谨慎的避开。
张学睿胡乱摸他的头发“还知道来找我,看来我也不是那么不可靠嘛。”
许筝没有任何心情开玩笑“要是他什么时候出狱了我怎么办”
张学睿问“还能怎么办,不要理他,他老了,你长大了。”
许筝显然有刻骨铭心的记忆,眼神里透着无助。
张学睿忽然起身拉上厚厚的窗帘,打开电话旁的台灯,而后在灯前张开手,在墙上投下了只像蝙蝠一样的y影,问道“你觉得它可怕么”
许筝摇头。
张学睿问“为什么,它那么大。”
许筝说“就是影子而已”
张学睿浅笑“可是小孩子会害怕啊,他们不懂真相,所以害怕,可是你已经懂了为什么还要害怕,你用恐惧把一个威胁放大到压死自己的地步又是何苦呢,他打你你可以还手,他伤害你这世界上还有法律还有警察,还有你的亲人朋友,你怕什么”
许筝答不上来。
张学睿握住他的手“你啊就像被栓在柱子上的小象,明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挣脱了,却还被过去的记忆绑着。”
许筝的面色渐渐地平静下来,又拘束的抽出自己的手。
张学睿仍旧看着他的手,轻声道“再说周铭不会让他再缠你的。”
而后他又抬起眼眸“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留下来保护你。”
留下来
这三个字让许筝想起他可能要离开的事实,心里倏忽间就空了一下。
张学睿和他对视“毕竟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许筝刚恢复血色的脸又白了起来。
张学睿说“就算你不愿意想起,这也是事实,它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的,因为我会一直记得。”
第四十五章
许筝呆呆的盯着已经静止的空气,好久都没有说话。
张学睿轻声道“我不相信你那么讨厌我厌烦我,就算我不如周铭,对你也是有意义的,是么”
许筝终于摇头。
张学睿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却忽然响起,他欲言又止的犹豫了片刻才接起来道“喂”
客厅的感觉还是寂寥的,许筝坐在原处无声的看着张学睿,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一直没有再应声,竟不由得有点担心,等到电话慢慢挂断,才问“怎么了”
张学睿深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问说“陪我去趟医院好吗”
许筝从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他所遭遇的一切已经让他学到了那么一点点麻木,可是忽然面对死亡的时候,却还是恐惧到手脚冰凉。
病房再高级,也还是惨淡的颜色。
里里外外那些陌生的神情灰暗的男女,组成了奇怪的y影,等待着张学睿出现时,自动让出了道路,令他直通惨淡的真实。
许筝不敢去瞅他父亲的遗体,只在门口默默地站着,看张学睿依旧笔直的背影。
在这种时候,大哭或者大叫都不算过分。
但张学睿只是站立良久,而后慢慢的把盖在他父亲身上的白布蒙过脸,哑着声音道“妈,我想出去待会儿。”
话毕,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筝对视上众人环绕的一个美丽女人的双眼,片刻,也慌乱的离开。
这个季节的阳光已经很暖了,但不知为什么,照在人身上却冷冷的。
许筝从楼梯口跑出去,朝着张学睿喊道“喂,你等我一下”
张学睿停住脚步。
许筝跟紧,气喘吁吁的说“你想开点,坚强点”
张学睿转身,露出的是张极其平静的脸庞。
坚强。是啊,这个男生从来不缺坚强。
他从来没有喜怒形于色,一双海水似的眸子好像什么都能承受。
不管是伤害别人,还是被人伤害。
不管是面对孤独,还是面对拒绝。
可许筝还是感觉的出来,张学睿的全身都在用力,虽然他的指尖都是微垂着的,在光明的晕染中留着好看的弧度。
“没什么,送他来北京我就知道会这样,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张学睿这样讲着,竟然露出笑来。
许筝问“那你为什么要我来,你还是会害怕对么”
他问完,又有点后悔,似乎是终于感觉出来自己的实话也很残忍。
张学睿把目光移开,过了片刻道“是有点害怕,毕竟是我爸爸,他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永远都不会见到他了。”
此刻许筝又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张学睿道“我可以抱你吗”
许筝的脑子有点乱,眼神慌乱的走神几秒,点了点头。
随之张学睿便伸手搂过他,缓缓地把憋着的那种力量释放出来,好像打算再也不放手似的那样安稳,用脸颊贴着许筝柔软的短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来,晚饭。”
一个白色的方便盒递到周铭面前。
他正坐在仓库的门口瞅着存折发呆,闻声结果盒饭,笑了下“谢谢。”
带他一起来的是周建国的朋友,也是看着周铭长大的叔叔,见状不由打趣道“攒够半个房子了没有”
周铭把存折装好,叹息说“哪有那么快。”
叔叔劝道“你也用不着那么着急,该花的钱还是要花。”
和他全国各地跑了这么久,几乎没见过这小伙子给自己买过什么东西,只有快回家时,才会换上比较体面地衣服,不让老爸c,ao心,平时就连吃,也吃的和工人一样。
周铭笑笑“恩。”
那叔叔坐到他旁边问“你每个月都去银行打钱,给女朋友”
周铭愣了下,打开盒饭吃了口饭才道“没啊,给我爸啊。”
叔叔拍拍他的肩说“我是过来人,哎,有时候你对别人太好是没什么用的,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要是谁因为钱和你在一起”
周铭打断他摇摇头“不是您想的那么回事,我有分寸。”
听他这么讲,那人也就没劝。
周铭胡乱的把土豆丝和米饭塞进嘴里面,心里却是平静的很。
他从不怕吃苦,更不怕付出。
能做些自己想做的,能承担那些自己愿意承担的。
于周铭而言,其实是件很满足很幸福的事情。
他谈不上相不相信许筝。
因为他的心底根本就没有怀疑的影子可言。
这就是可怕的爱。
第四十六章
每个人都有给自己疗伤的方法,这是生命过程艰难的后遗症。
之与张学睿,就会躲在房间谁都不面对。
他自小最害怕的便是被人看穿情绪。
而脆弱时,总不会再有平时掩饰的好。
酒罐,外卖餐盒,团着的毯子和昏暗的空气。
每天睁开眼睛,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切。
关掉手机,就与全世界都失去联系。
他说不清是因为父亲的去世还是未来的未知,总之愁绪就像迷雾一样笼罩住了他整颗心,让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
这日也是,虽然已至初夏,外面却淅淅的落着小雨。
张学睿从床上爬起来,觉得头痛的厉害,便胡乱的揉着短发想找些药来吃。
翻遍抽屉,只剩下些散乱的包装纸。
他发了一会儿呆,才转到客厅俯身cha上电话线想给外卖打电话。
正在这时,沉寂了很多天的门铃忽的响了。
张学睿以为母亲终于想起来探望,站到门口,却从监视器中看到张文静而善良的脸。
竟然是许筝。
“怎么来了,以为我死了”张学睿开门笑,一如既往的满不在乎的口吻。
许筝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给你带了点吃的。”
张学睿说“我没事。”
许筝走进屋里,放下东西道“我知道你没事,就是心情不好。”
张学睿早就习惯他有些什么说什么的口吻,便松散的坐回沙发,把电话线再度拉掉。
许筝从餐厅找来筷子,递到他面前问“你好多天都没上学了吧”
张学睿随手拿过,抬眸说“关心我”
许筝没讲话。
他并不愿意在与他扯上什么关系,但那日从从医院回来后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已经失去父亲这样一个事实,想着想着,便觉得张学睿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平时越强大的人,遭遇不幸,就越惹人同情吧。
似乎张学睿也没有期待答案,只是打开便当盒道“不用担心我,我妈一样能把我安排的很好,我还会有光明的未来,比你们都幸运的多,根本没有任何需要c,ao心的事,干吗那么同情我”
许筝皱了皱眉头“不是的。”
张学睿疑惑。
许筝说“你一直都是靠自己的,以前学习成绩就那么好,清华也是你自己考上的,和安排什么的没有关系,所以你也不是为了这个难受。”
张学睿沉默了片刻,认真的说“你以为我很想我爸爸吗,可是我都想不起来,他很少关心我,陪伴我,比你对我还陌生,我怎么会为一个陌生人要死要活。”
他冷静的语气让许筝觉得有点可怕。
张学睿又道“你知道吗,我看到他死的样子竟然觉不出熟悉,我那时有几秒钟在想,这个人就是我爸爸吗,从今以后我就没有爸爸了,还是我从来都没有过,大概是我从来都没有有过吧,所以我也没什么可以伤心的。”
许筝坚持说“你撒谎,你就是在伤心。”
张学睿笑了笑“恩,我伤心。”
而后他就低头吃起饭来。
不可否认,张学睿那柔韧的外相之下,有着太坚硬的内在。
他用整个生命给自己筑起的高高的堡垒,是不允许任何大笑或眼泪的。
他终于还是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谎言。
许筝看着张学睿ji,ng致的脸,看着那原本光滑的尖尖的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心里有些未知的感受泛开,而后就是强烈的害怕。
他害怕自己对他有太多感受。
这是不对的。
在这个世界上,值得他感受的,只有周铭一个人而已才对。
手机,冷冰冰、硬邦邦的手机。
晚上的时候许筝又坐在自己的桌前发呆。
明明刚通过电话,却还是感觉所爱的人很远很远,会忍不住一再猜想他在哪里、做什么、看到了怎样的风景。
距离真是让爱情也无奈的东西。
正眼神游离的时候,门却忽然被推开,而后走进来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说“哪位是许筝先生”
许筝赶紧起身。
男人彬彬有礼,把手里的大盒子递给他说“这是您点的寿司。”
而后等着他签收便飞快的走掉了。
许筝手足无措的瞅着几位同学好奇的眼光道“不、不是我点的”
一个男生大大咧咧的过来打开叫到哇,这么丰盛,快请客吧。”
说完就拿起个艺术品似的寿司放进了嘴里大嚼起来。
许筝多半才想到了是谁的杰作,便给张学睿发短信说“这是什么意思”
张学睿回复道“礼尚往来。”
许筝无语的瞅着在自己面前饕餮的几个男生,好半天也没想出跟他说什么好。
谁知道过了会儿张学睿又发来短信“原来我对你也不是不求回报,我突然发现对你好一点,你就会对我好一点,这让我着迷了,你说我继续好好地对你,你会怎么样呢”
许筝看完,立即删除,甚至没有给自己喘息片刻的机会。
此时此刻,张学睿懒散的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手机想你会不会留住我呢
对我说不要走,不要去大洋彼岸,回到我们的大海边吧。
那样的话,我就不走。
我就会回到我们一起来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
赚钱不容易,日子不好过。
这些事情大概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明白它确切的意思。
周铭虽然并不擅长读书,但始终给人以成熟懂事的印象,好像什么麻烦都难不倒。
所以受了什么苦,遭了什么罪,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个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
在简陋的出租房洗漱完毕,就要开始忙碌永远完不成的工作。
有时候要跟工人一起风吹日晒,有时候要陪客户喝酒喝到半夜胃痛,有时候要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电话表格的忙上十几个小时。
好在他从未对任何人抱怨过,包括许筝。
不说,似乎也就不觉得累,不觉得多比别人承受了什么,能够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自己想要的未来安安稳稳地走去。
“小周啊,你歇歇去吧,头上那口子还没好,再让箱子给砸了你爸该跟我算账了”一直照顾他的叔叔忽然拍了下周铭的肩膀,笑着道。
周铭放好东西回头擦了下脸上的汗水,说道“没事儿,这点儿小活儿。”
那叔叔递给他支烟,周铭摆了摆手,又招呼着别人把一个大件台上卡车,谁知道正喊一二三的时候,他竟忽的松手,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摔倒在地上。
正准备抽烟的男人慌了神,扔下烟跑过去扶着他叫道”小周,小周,诶快抬起来,怎么了这是”
周铭的脸色在瞬间苍白到极致,任凭被怎么晃动,都没有半点回应。
药水顺着透明的管子慢慢的流进血管,融入了这年轻的身体。
再茫然的醒来时,只感觉手臂冰凉,全身无力。
周铭费了好大劲儿,却全然无法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