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皱着眉戳他“年纪轻轻思虑太重,小心内分泌失调。我告诉你,洛宇是聪明人,别想着替他做决定了,安心享受大好时光不行吗哪天他真的迷途知返,你想留也留不住”
“呀,小魏,还有王芝。”应正宗捧着餐盘缓步走来,像一只憨厚的树袋熊,“能跟你们一起吃吗”
王芝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领导好啊,领导请坐。”
魏晋的目光在俩人之间徘徊了一圈。应正宗似乎已经走出了失恋阴影,看表情已经放下了,却还是略显局促。
三人尬聊了几句,王芝见应正宗欲言又止地看着魏晋,像是还有话要说,便对魏晋使了个眼色,自己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应正宗局促的脸色并没有随之好转。
他不开口,魏晋只得找话说“领导只吃这么点啊”
“嘿嘿,我的胃现在好像缩小了一点。”应正宗之前貌似自暴自弃、彻底放弃减肥,但体重却依旧缓慢下降了。现在的体型处于一个微妙的状态,说“胖”刻薄了些,加一层友情滤镜就只是“敦实”。
魏晋想了想“挺好的,减肥这种事情,为了谁都不好使,为自己才是正理。”
“是啊,我差不多想开了。”应正宗笑了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喜欢她,跟她无关差不多就那意思。”
魏晋陷入了沉思。
应正宗瞟了他一眼,似乎在暗下什么决心“小魏啊。”
“怎么了”
应正宗放下筷子“我想代表我自己还有我们寝室的老杨,祝福你你跟洛宇。”
“啊”
魏晋心念一转,冷汗都飚了出来,慌忙矢口否认“领导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只是关系好,但不是那方面的关系。”
应正宗看上去非常迷茫。
他问“洛宇没跟你商量过吗”
“商量过什么”
“昨儿晚上,我们问洛宇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那货半天没吭声,突然直接出柜了。”
魏晋趴在床上打字如飞“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声”
消息发出,很快收到了回复“商量啥”
“”
“哦哦,”洛宇自己反应了过来,“这算多大点事,老杨和领导都是嘴很严的兄弟,没事儿的,别担心。”
魏晋简直要给他的粗神经跪下“哥,我的亲哥,你为啥要出柜啊”
“不能当亲哥不是,你生气了为啥啊”
“你有考虑过这件事对你自己的影响吗”
洛宇这次回得长了些,但语气依旧不正经“别怕。都什么年代了,你看那么多支持的人,腐女啥的,咱们有z治正确护体,不慌。”
魏晋快要哭了“我慌什么,我都一脚跨在柜门外了,可你不一样啊”
洛宇不吭声了。
魏晋继续打字“如果真的已经平等了,就不会需要支持,不会有腐女,也不会有打着z治正确的旗号索取特权的人,这一切混乱都是因为还远远没有平等你连这都没想清楚,你就急着出来”
敲门声。
“谁啊”上铺的作家喊道,“进来”
洛宇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迎着李毅阴鸷的目光笑了笑“打扰了,我找一下魏晋。”
魏晋一跃而起,跟着他出了门。
俩人一路出了寝室大楼,洛宇回头看了看,说“去后湖吧。”
魏晋一言不发地低头走路。今夜月黑风高,空气氵朝闷,似乎还酝酿着一场夜雨。后湖边空旷无人。路过一处树荫时,洛宇拉住魏晋,吻了上去。
“”魏晋混乱了。也不知洛宇暑假里做过什么奇怪的练习,这吻技俨然突飞猛进了。俩人在黑暗与氵朝湿中全神贯注地接吻,一个依旧使出浑身解数,一个依旧不敢移动分毫。
“没事的。”喘息着分开时,洛宇再次保证道,“相信我,我有分寸。也不是真的出柜,只是让好兄弟知道一下,以后你来我们寝室也可以自在些。”
魏晋眼眶湿润“我想效仿你,就怕我们室长当场掐死我。”
洛宇笑了。
魏晋垂在身侧的手臂轻轻勾住洛宇的手指,还是很难过“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知道你一直怕我哪天后悔。”洛宇说,“我不会的”尾音突然昂扬了上去,还拐了一道抑扬顿挫的弯。
魏晋愣了愣,正在努力不笑场,试图维持感人的氛围,就见洛宇猛然弯下腰去挠自己的小腿“快走快走,我忘了这儿蚊子多。”
洛宇先将魏晋送回寝室,才转身道“我走了。”
“等一下”魏晋匆匆奔进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一瓶风油精,又冲出门递给他,“快抹上吧,剩下的你带回去,我这儿还有。拜拜。”
门内传出作家的调侃声“哟魏晋像个小媳妇儿”
魏晋干咳一声,绷着脸回到房里,爬床道“别乱说。”
作家常年不在寝室,根本察觉不到空气中隐形的剑拔弩张,仍在不怕死地调笑“你俩大晚上的去哪儿了,还被蚊子咬”
“魏晋。”李毅坐在书桌前,头也不回地说,“以后让那位同学不要来我们寝室了。”
魏晋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嘴,残留的好心情彻底消失。
“凭什么”他冷冷问道。
第66章
“魏晋。”李毅坐在书桌前,头也不回地说,“以后让那位同学不要来我们寝室了。”
魏晋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嘴,残留的好心情彻底消失。
“凭什么”他冷冷问道。
李毅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直视着魏晋“我记得我们上学期定下过和平条约,说好了以后在寝室共处,就不要让我看见碍眼的事情。”
魏晋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刺痛了一下,逼着自己寸步不让地回视过去“所以呢你这学期被什么碍了眼吗”
“你心里清楚。”
魏晋积攒已久的怒火终于烧上了临界值“我不清楚,说出来嘛,到底什么事”
“基佬的事”李毅霍然起身,几步走到魏晋跟前,“你们连藏着掖着一点都做不到父母没教过你们何谓羞耻心吗”
作家呆住了。
魏晋几乎没跟人吵过架,想象中的自己势如破竹,谁曾想火气一上头,嘴上就结巴了“父、父母的事用不着你、你来置喙”他被嘴拙的自己气得半死,只能提高音量,输出靠吼,“同姓恋怎么你了为什么要藏着”
“至少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让你们天天在正常人跟前大摇大摆。”
当机已久的作家终于艰难重启,茫然地爬下床来劝架“哎,都是室友,别这样消消气消消气”
魏晋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笑了。
魏晋平心静气地问“室长,你有没有听说过,恐同即深柜”
“噗。”作家没憋住。
李毅瞬间赤红了眼睛,扑过来要揍人。作家手忙脚乱地试图拦住他,奈何细胳膊细腿儿派不上用场。李毅笨拙地挥舞着拳头,几度挣脱又被重新拖住,五官都扭曲了“嘴巴放干净点谁跟你们这种怪物是同类”
魏晋转身四下张望,抄起了门边的扫帚。作家慌忙换了个阻拦对象,按下葫芦浮起瓢。
李毅怒吼道“我小时候、我小时候就是被你们这种怪物”
“”
魏晋举起扫帚的手又放下了。
三个体育不及格的菜鸡互啄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李毅喘着粗气,半晌后发表了总结陈词“你们只配烂在沟里。”
魏晋眼前一阵发黑。
“然后呢”申海低声问。
“还能有什么然后”魏晋没好气道,“反正有个人和稀泥,然后我们就熄了灯,谁也不说话。我就看见李毅手机一直亮着,在不停地打字,也不知是在跟谁说我坏话于是我也跟洛宇发短信,聊到半夜才睡着。”
申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开学以来的第一次诗社活动是夜间集会,组织大家观看讲述某诗人生平的电影。
投影屏幕上播放的电影已经接近尾声,魏晋仍旧意气难平“我不管他小时候被哪个变态猥亵过,那确实很不幸,但关我什么事帐不能这样算吧如果我被一个异姓恋欺负过,难道也要立志于消灭全体异姓恋”
“是这个理没错,但你说服不了他。”申海说,“那寝室再呆下去太难受了,不如跟辅导员申请换一间吧”
“哪还轮得到我申请,李毅早就恶人先告状了。下周我就搬去别的寝室。”
申海息事宁人地说“能摆脱他就好。别想了,越想越气。走吧,我带你喝酒去。”
“去哪儿”魏晋下意识地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后窗啊,上学期就跟你提过,你不会还一次都没去过吧”
魏晋的脚步迟疑了“不太好吧,我这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被强塞一把狗粮的申海翻了个白眼儿“放心吧大姑娘,有我呢,会把你清清白白带回来。”
俩人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魏晋一路紧紧跟在申海后头,试图躲进他比常人大一号的阴影里,不时警觉地回头看一眼。申海匪夷所思道“不是吧魏晋,洛宇这就开始查岗了”
“哪是防他呀,我是防李毅那个神经病。刚刚撕破脸,鬼知道他做得出什么事,跟踪偷拍都有可能。”
“没那么丧心病狂吧再说拍到又怎么样,你只是去喝杯酒。”话虽如此,申海也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后窗酒吧正值rh hour,舞池里扭动的妖艳贱货不少,但大多数一看就不是学生。魏晋一眼望去,没有见到熟悉的面孔,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失落他曾偷偷期望过身边存在同类。
“那边那两个,都是我们这届的,艺术系。”申海站在吧台边点单,顺口向魏晋示意,“是公开出柜了的勇士。”
“没出柜的也会来这里吗”
“当然啦,这里给学生仔打折。”接口的是穿着马甲的酒保,“小朋友第一次来”
魏晋点头。
酒保长得很帅,漂染了一头白发,打着耳钉,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杯调好的马蒂尼“放心吧,大家会互相保密。”
申海端了酒,带着魏晋坐到昏暗的角落里“现在就敢出柜的勇士,真叫人羡慕。我有时候会问自己,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底气公开。找到工作之后吗万一我上司恐同怎么办万一他嘴上说着支持,转头却不再提拔我呢要么等到升职成高管万一坐不稳位子呢想来想去,只有等到赚够了这辈子吃喝玩乐的钱,上午出柜下午辞职,爱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