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觉得他的大手凉。
不知道是因为那杯冷咖啡, 还是他没握紧,可是,苗伊的心不慌了。这一个多小时脑子里就想着赶紧到他身边,急得不得了, 还怕,现在握着他的手,在他手心, 就完全不在意那脸色什么凶不凶的了。
问了一句他也没理, 但是不妨碍她轻轻吁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安心地就这么随他站在餐厅门口。
“这就聊完啦”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但很随意。
“嗯。”
“他没说送你回家”
“说了。”他听到她拿兼职当借口了,所以苗伊没多解释, “我说就在附近, 不用送。”
“然后他就没送”
嗯苗伊怔了一下,“不然还怎样”
“哼。”
他居然发出这么冷冷的一声,苗伊蹙了下眉,感觉不出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方诚该送她他不是不喜欢她和方诚在一起吗还是说,虽然他不允许方诚送, 但是方诚应该争取送要是那样的话,送和不送,都是方诚的错啊
抬头看他,眉头微锁, 没什么表情,除了不笑,比刚才的脸色似乎好多了,苗伊决定不去追究他的话,握握他的手,“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南嘉树没动,“你今天胃口这么好啊”
“不是我,我都吃好了,是陪你。”
“这家牛排那么好吃么”
嗯苗伊抿抿唇,他今天的阅读理解好差,是“吃好”不是“好吃”,她是想早点跟他在一起才很快都吃光的,可怎么觉得他像一块铁板,解释也没用,不觉噘了嘴,“你饿不饿嘛要不”
“不饿”
答得特别干脆,都把她的话给噎了,苗伊讪讪的,心想可能他早晨是吃太多了。既然不吃了,商场这么嘈杂苗伊不想再多待,想说回家,可他不能再跟着她回去了,阿婆肯定会问。原本是计划一整天收拾房子买床的,现在所有计划都取消他肯定空闲,其实可以早点回凌海去,不管是工作还是好好休息,可是苗伊不敢做这样的提议。两手握着,嘴角弯弯地抿着笑,“那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逛街。”
逛,逛街苗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往电梯去。
进了观光电梯,他直接按下了二楼。要从头逛起么苗伊心想,那得多久啊算了,随他去,桃圃只是凌海一个很小的卫星城,商业中心就这一片,爱怎么逛怎么逛吧。
电梯到了二楼,两人出来就往左转。他步子很大,苗伊被牵着,得紧跑两步才跟得上。
椭圆型的商场,转过弯,绕过大理石柱,他目的性极强地往某个方向去,看着不远处那金光闪闪的招牌,苗伊瞪大了眼睛,怎么又是这里
两个多月前,就是这家珠宝行,她稀里糊涂地被小叔叔带进去“以真作假”地演了一番。那情形在她眼前存了好久,每次对着同事们胡说八道,大都在想那一幕。
可现在不一样了,真正的他其实比那天在店里耍浪漫的烧包小叔叔要温柔实在多了,不由抬头看他,“到这里来干嘛啊”
“逛逛。”
他话好少,虽然语气也没什么,苗伊还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被他的大手握得好紧,她就不想什么了。
导购小姐不是先前那一位,不过一样的热情,对这种没有预约明显来闲逛的一对依然陪着笑脸,一路相随。看大男人轻车熟路地径直往里走,终于走到最后的陈列专柜前,导购小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先生是要选购tiffany的产品吗”
落座旋转椅上,他很自然地将手中牵着的女孩拢进怀里,这一次,实实在在地抱着。
苗伊低头,明亮的陈列柜里都是耀眼的钻石,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是这个品牌的另一只专柜,区别就是这里十万起价,独自陈列的钻戒旁边没有花哨的配饰,只有简单却经典的设计,连那翻了一番又一番的六位数价格标牌,都是经典的白底金字,漂亮的手写体让那数字都变得洁白,优雅,没那么恐怖了。
导购小姐已经和柜台里的售货员开始介绍产品设计和寓意,明明大同小异,却给每一款都赋予了一个浪漫又深情的背景,苗伊听得云里雾里,他似乎压根儿就没听,脸颊在她肩头,几乎贴着,轻声问,“喜欢哪个”
苗伊皱了眉,每天下班在进到老楼前,她都得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进小盒藏进包里。打字不自在、骑车戴手套不舒服、午餐洗饭盒的时候更麻烦。
这次在现场跟着南也瞻一下都没敢戴,回来的路上苗伊悄悄拿出来戴上,指尖轻轻摸着,想他那天大言不惭瞎编求婚的话就会笑,觉得好好玩,第一次,对那戒指开始有一点点喜欢
“那个怎么样”他指着其中一颗。
现在那尺寸,几乎是钱笑笑的一倍半,苗伊觉得胸口有点闷,轻轻吁了口气,扭头看着他,“不是已经有了么那个”
“那个是假的。”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一点都没有遮掩,导购小姐听到了,售货员也听到了,两个人职业的笑容没变,只是悄悄地瞥了苗伊一眼。苗伊眨了下眼睛,安安静静地接受了人们略带尴尬的同情,心里悄悄为那只三万六千块钱的“假”钻戒默哀了一下下,然后也终于明白了这个大块头的家伙是在做什么。
“那个不喜欢么这个呢”
顺着他的手指,苗伊瞥一眼,摇摇头。
“那这个呢。”
“不好。”
“这款怎么样”
“不怎么样。”
拢着她,他一个一个地挑着、问着,脸上的表情很淡,语气也沉着,完全不像两个多月前张扬的样子,可闪亮的价格标签却以更加自然又嚣张的方式为他助着威。
然而,这么帅的男人,这么霸气的表达方式,却在所有款式上都被否决。整个否决过程,女孩儿特别乖,声音又温柔又好听,在他怀里把“不”字说出了花样翻新,每一个都斩钉截铁。
导购小姐们都觉出了这对情侣的异样,解释得小心翼翼,“小姐,这些都是订婚戒指的专门设计,其中几款是复古式经典款,不会因为时代潮流而过时,也预示着婚姻的完美和天长地久。”
“嗯。”女孩儿点点头,“可我不喜欢。”
售货员赶紧递上了精美的产品图册,“我们在凌海的旗舰店还有更多款式可供挑选,您看一下。我们可以为您与总店预约,如果你选定,也可以帮您调货过来。”
男人接过去,双臂拢着她翻开,“看喜欢哪个。”
女孩儿随便翻了两页,合上,“哪个都不喜欢。”
拒绝,这么明显,清净漂亮的小脸,连点情绪都没有,让人恨都无从恨起。好尴尬,男人却还搂着她,“听话,咱们”
“我说了不要”
安静,几十秒过去,男人本来就不明快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一场暴风雨压抑在眉目间,明亮的灯光下那么明显,可女孩儿似乎一点都不察觉,待在他怀里,安静的小表情肆无忌惮的。
导购小姐看着又恨又羡慕,这种恩爱秀的角度真是刁钻,这女朋友哪是被宠成闺女,已经彻底被宠成熊孩子了
终于,他站起身,“走吧。”
总算要结束尴尬,谁知这个时候女孩儿却不动了,拉着他的手,指向专柜的另一边,“我想买那个。”
大厅里清凌凌的声音很脆,可男人像是没听懂,愣了一下才皱了眉,“哪个”
导购小姐忙说,“这边,这边钻戒的价格更加优惠。”
“不是,我要那个”
看她拉着男人往旁边挂了心形装饰的柜台去,导购小姐这才恍然大悟,“小姐是要买对戒吗”
“嗯嗯。”
南嘉树被摁在转椅上,还没来得及揽过她,就见小丫头俯身在柜台上,手指欢快地点着,“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一款都帮我拿出来好吗”
“当然可以”
几对对戒被呈上来,苗伊捡起一只男式指环,低头握了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往上套,“我不喜欢钻戒,戴了都是给别人看,除了知道它贵,谁又知道是谁给我的而且,你总要我戴着,可你手上光秃秃的,别人都以为你单身,不公平”
娇滴滴,好甜的话,导购小姐悄悄看,男人明显有点懵,眉头都没松开,只有大手很听话地任她摆布。
“这个行不行”捧着他的手,苗伊仔细端详着。
南嘉树轻轻咽了一口,有点干,“咳,看你喜欢哪个,我都行。”
“你不是说我的手好看嘛,戴哪个都好看,你的手这么丑,先给你选。”
眉头几乎就拢不住,人虽然还努力屏着,脸上的阴云散去却是一瞬间的事。
一圈钻石的指环戴在他手上,太亮了,太阴柔了,完全不配他嚣张的气势;赶紧给他摘下来,又选了一只套上,她笑了,“我喜欢这个”
南嘉树看着,只是很普通的白金指环,再看女式的,也是一样,“不镶钻啊”
她的指尖轻轻地摸着指环上微微凸起的设计,喜滋滋的,“你看,牵着手呢,像不像我们”
和她头挨着头,南嘉树看着,确实是两只牵在一起的手。这是他的小丫头,从小带着她出去,总是牵着,怕丢;然后,整整丢了十六年,再见面,就牵住,没有抱到之前就牵着,也许那个时候就已经放不开了
“就这个好不好”
南嘉树点点头,“好。”
总价一万六。
从珠宝店出来的时候,两人牵着手,苗伊特意把指环戴在右手,这样,和他的握在一起,细细的环,亮闪闪的。
“你饿不饿”她问。
“不饿。”
“那还逛吗”
“怎么你着急回去”
“不啊。”
“那走。”
est 鞋店。
苗伊站在镜子前,左右转身看看,把腿伸到他面前,点起右脚,“我觉得比刚才那个高跟的舒服呢。”
南嘉树端详着,小丫头虽然个子只有一米六七,可是腿很长,黑色过膝长靴穿在上面显得更加修长,不过脚太小了,而且腿细,靴筒明显宽出来些,看起来像卡通片里画的那种不合比例的女孩儿,童话一样,他点点头,“嗯。”
咻,总算点了头,苗伊坐下,腿抬起搭在他膝头。大手托了她的脚腕给她拉开拉锁脱下来,他又从售货员刚拿过的盒子里拎起一双。她的脚说是三六的,其实还差一点,难怪平常的鞋看着都有点不合时宜,大都是童鞋店打折来的。难得逛到这家店,尺码有半码加,试了非常合适,于是就把几个款式都拿来。
“来,试这个。”
“我不喜欢这个。”苗伊探头,看着他身后的一双软皮绒面靴,“我要那个。”
这双是平底的,不过因为质地柔软,完全贴合着漂亮修长的腿型,她站起来,转一下,浅色像是裸着腿,裙子下,很仙,他看了一眼就说,“包起来吧。”
“我还想要一双小白鞋。”
“好。”
结账时,两双长靴,一双短靴,一双圆口小白鞋,他又拎过一双黑色通勤高跟鞋,“这双拿上,出外勤配制服穿。”
“嗯嗯。”
不到六千块,全部解决。
从鞋店出来,苗伊问他要不要去吃饭,他说不要。一手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一手握着她,手心暖了过来,她在里面待着很舒服,抬头看,他的眉头展开了,脸色也好些。于是让他牵着,继续逛。
三楼看衣服,她不想脱了试,就捡了两条铅笔裙,比了比就拿上;到了职业套装,一定得试,苗伊看不出有什么大区别,也看不出好看在哪里,不过试了不少,买了三套。
四楼内衣,她噘了嘴坚决不要试,他倒没说什么,可是睡衣,苗伊挑了套软绒的,直接穿在身上,好暖和。他过来抱了抱,说不好看,像绒毛玩具,她不管,于是买了。两套。
五楼买了米白色半身羊绒外套和本季流行的松香色羽绒服,然后为了配这两件又返回四楼买了两套帽子和围巾,还有手套。
六楼是箱包,双肩包试了好多,终于碰到一个又漂亮又实用的,跟原来妈妈给买的是一个牌子。他另外给她选了一只旅行皮箱,可苗伊觉得太彪悍了,太大,他觉得大小正好,一个不够,最好买两只。两个人“吵”起来,他妥协,最后只买了一个大箱子,外带一个拉杆式手提包。
好多袋子,大旅行箱立刻派上了用场,除了鞋子,全部放进去。他依然还是一个手全能,另一只手轻轻松松牵着她,进了电梯。
观光电梯不能直达地下停车场,从一楼出来,路过化妆品专柜,她完全不懂,他也不懂,好奇地看了一眼。
“小姐素颜就很漂亮,只要稍加修饰,会更加动人。我来教你化裸妆。”
化妆师是个染了金发、戴着耳钉的男人,但是声音很好听,一身黑色,腰间挎着化妆袋插着像画画一样的各种刷子。
苗伊被安置在高凳上,他就守在一旁,看另一个男人拿着五颜六色的调色盘在她的小脸上涂涂抹抹。
只要能睁着眼睛的时候,苗伊就看他,他的目光随着刷子走,总工大人像在看工艺流程图,看得很认真。
化好了。镜子里,苗伊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仙女一样,都不敢认了,眨眨眼睛,问他,“好看吗”
“没什么变化。”
真的很不给化妆师面子,但是,他刷卡,完全听从化妆师的意见,买了一套裸妆配色化妆品、一套职业妆,还有一整套的刷子。
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已经四点了。
他开车,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脸色好多了。苗伊悄悄瞥一眼后视镜,看那堆得满满的后备箱,心都在滴血,这就是她当着他面相亲的代价浪费了五个小时,六万块钱,而他,还是没吃饭。以后打死她,也不敢再犯了
“箱子给你留下,其他东西我带回家去,省得你再收拾。”
“哦。”
两个人站在车前说话,为了避免阿婆再看到,他把车停在了老楼院墙外。分别本来就难过,更听他说要把买来的东西都拿走,退货的机会都不给她留,苗伊在心里越发叹了口气。
小脸寡寡的,面对面站了半天,也没多说一个字,南嘉树皱了下眉,“你上去吧,我走了。”
“别”
他没转身,小手已经又钻到他手里。
他握了握,“过两天我再来。”
“跟我上楼去。”
“不去了,姥姥问起来,你又说不清。”
她蹙了下眉,他要松开手,她不肯,两只手握了,“你帮我把箱子拿上去,我拿不了。”
“不是一直很能干么,一个空箱子也拿不了啊”
“你不给我拿,那我不要了”
说完她丢开他的手就往院里去,头都不回。
小丫头犯了混,南嘉树没办法,只好拎了箱子跟她往里走。
上了三楼,静悄悄的,小屋门已经打开,南嘉树走进去,看到她正把窗帘拉上。他把箱子放下,“姥姥不在”
她没吭声,走绕到他身后,把小屋门碰上,然后,从里面反锁上,又到连接门边,插上插销。
小屋立刻浸入暧昧又秘密的昏暗
南嘉树没动,眼看着小丫头走过来,踮起脚尖,手臂勾了他的脖子,淡妆的小脸就在眼前,小美人儿更十二分地突显了出来,嘟嘟的粉唇蹭在他唇边,香甜无比,喃喃道,“阿婆每天下午出去打麻将,要到晚饭时候才能回来”
脑子里的景象一下子就疯,南嘉树用尽全力屏了,大手轻轻握了她,“你这是干什么”
“我就想问你,你想要么想的话抓紧时间,不想的话,你就走吧”
小声儿羞羞的,有一点点喘。
“不想就让我走啊”
“嗯。你走吧。”她噘了下嘴吧,“我周一上班就跟领导说,我不去凌海了。”
他咬牙,“敢威胁我”
“那你吃不吃威胁嘛”
吃
这个字他都没说出来,就把她扛了起来。
小床,终于还是逃不过命定的劫数,撕裂出比昨夜还要响的声音,以高强度的频率撞击着四面墙壁。木头地板根本无法承受突然的摩擦,扭捏着,整个老房子都像要被擦燃起来,随着单调却越来越激烈的撞击,坚持着最后的形状
等再次平静下来,房中的温度带着汗气,高了好几度。
苗伊被裹着,狭小滚烫的空间里,感觉她跟自己的小床一样,彻底断掉了。
“宝贝儿”
他的声音在痛快地吼过后有点哑,可是好温柔,眼睛里的冰早已化成水,热热的,棱角这么软,笑容屏不住含在唇边,完完全全的帅,完完全全的,又是他了
“你怎么样”
“好死了”
“那我们起来吧。”
“别啊,姥姥还不得打四圈儿还早呢,咱们再”
“不要。”
“听话宝贝儿,”他用力将她摁在身上,低头啄下来,“你这让我怎么走嗯我走不了”
他又要翻身,苗伊推也推不开,被他啄得实在没法,只好抱了他,嘴巴凑在他耳边,“我告诉你一件事哦”
“嗯,你说”
“阿婆她啊,根本就,不会打麻将。”
啊
南嘉树惊得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快散架的小床上掉下去。看怀里,小丫头捂着嘴嗤嗤笑
很无奈,穿好了衣服,戴手表。
等她打开窗帘来整理床铺,他从身后抱了她,“好啊你,会治我了,是不是”
小脸冷冷清清的,“谁治你了是后悔了。”
“嗯”
“还是小叔叔好,你这么幼稚”
“反了你了苗小一”
小丫头真是要造反了南嘉树低头“狠狠”咬在她脖子上,要给她留下一个天天都得带丝巾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