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朦朦亮了, 厚厚的遮光窗帘都无法再阻拦黑暗淡去, 房中的一切渐渐显出轮廓。
空气中残留着浴室的水汽,空调很足,暖暖的,给房中增添了暧昧的温度
轻轻地, 苗伊眨眨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黏成缕,大脑里已经没有指挥的神经, 唯一能做的动作, 就是呼吸。
吻那么缠人,缠得她六神无主;完全放弃自己的存在,明明她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心里莫名地竟然心疼他
抬起酸软的手臂,轻轻抚摸他的脸, “你还好么”
“苗苗儿”他声音好哑, 脸颊蹭在她的手心。
口鼻热,呵得她手心发烫,苗伊有点怕,“你,你没事吧”
小丫头真的担心了, 担心得对。南嘉树笑,撑起手臂将她侧身裹进怀中。
从来没有这样过
知道自己爱她,非常爱她,却也没有想到对她的渴望能强烈到完全超出了他的自制力, 那种没有把握、全由她的感觉,生平第一次,让他脆弱,心慌
玻璃浴房弥漫着云雾一样的蒸汽,花洒淋下热水,轻轻敲砸着酸软的筋骨。
没时间睡了,爬起来洗澡。南嘉树低头,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嗯”
理智稍微恢复就心疼,他都受不了,更何况她。“疼吧给揉揉,啊”
她闭着眼睛,没有欲望的爱抚,那么温柔
淋浴,淅沥沥,像那天夜里的雨,雨帽下是彼此思念最温暖的空间,吸吮着彼此,用尽全身的力气,比这一夜疯狂都让她心动,轻轻地睁开眼睛,“今天我要走了呢。”
“嗯。”
他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她鼻子有点酸,“年前我应该没什么要出外勤的机会了。”
“嗯,好好休整,这段时间是太累了。”
“嗯你呢会在现场待多久”
“详图拿到,设计就是在e做。江州分部正式设立前,我会在凌海。”
“哦。”
淋浴下,他似乎更专心给她按摩,苗伊想噘嘴,又心软“那个我们翻译社的年会,你来不来”
“需要家属出席吗”
“也不是。可以来,也可以不来。我猜我们组的那些可能都会来吧。卢江什么的。”
“到时候看我有没有时间。”
湖心岛都有时间,年会没有吗苗伊很想这么说,可她吃不准该不该说。他很忙,特别忙,这次专家会亲眼看到他一个人扛着几重的压力,整个基地,整个项目,甲方、乙方都压在他肩头,时间以分钟在计算,哪里有空跑那么远去做这种混不搭界的事而且,以前的年会她也不过是发完奖就走了,干嘛还要他来这样说,真的是很作了,尤其是在他们刚刚睡过之后
苗伊抿了唇,不再吭声。现在是早晨六点,翻译社的车八点半出发,他们还有两个半小时
浴室的镜子里,一个个红红的痕迹,特别明显。苗伊看着,身后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歪头端详,不觉得抱歉,居然笑了,低头,顺着她的脖子亲吻,“没事儿,啊咱穿高领。”
苗伊嘟了嘴吧,把浴袍裹紧,“我没有带高领。”
“那就露着,咱不怕人看。”
啊他,他就是无耻不理他,苗伊走出浴室,从包里拿出一块丝巾,叠好,系在脖子上,转身对着镜子调整,要很仔细才可以完全遮住那无处不在的小印子。
雪白的浴袍,淡蓝的丝巾,刚刚出浴的水滑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南嘉树走过去从身后抱了,“我的苗苗儿,漂亮死了。”
第一次吧,夸她呢势气就这么低了头,任他贴着脸颊,“我得回房间去了,把行李放好。”
“我跟你一起去。”
南嘉树说着,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旅行箱,打开,把自己的东西都拿出来。
“你干嘛”
“这个给你用。”
“啊不用”
“你看看你,大包、小包的,知道的你是下现场,不知道的,以为你逃难呢。”
哼,讨厌
一起回到四楼房间,林冉也在收拾行李。
大旅行箱摊开在床上,南嘉树把她的小箱子、双肩包、电脑包通通打开,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整整齐齐地码进大箱子,不只衣服,电脑包和她所有的资料、字典、书都放了进去。
苗伊在一旁想搭手给他递东西,可总是拿不对,后来干脆不帮忙了,就看着他,看他的大手把她的裙子、衬衫、还有内衣重新打开、叠好,忽然蹙了下眉,心里,心里就特别舍不得。
收拾好行李,林冉说一起去吃早餐,苗伊摇摇头,“我不想吃。”
看她小脸讪讪的,南嘉树说,“你在房间等着,我去拿上来。”
苗伊正要点头,林冉忙插话,“不行啊,老师刚才打电话还说让我带苗伊一起吃早餐呢。”
“干嘛”南嘉树问。
“好像老师有话跟她说。”
苗伊纳闷儿,南嘉树说,“跟dayne一样,告别。”
南也瞻邀请,当然要去。
三人一起来到二楼餐厅,一进门就看到不远处的餐桌边,南也瞻在喝茶,手里拿着一份远油的内部报纸在看,身边陪着蒋航宇,手边也只有咖啡。很显然,他们已经吃过了,真的在等人。
拿了吃的坐下来,彼此寒暄后,南也瞻放下报纸,微笑地看着苗伊,“小苗啊,这几天辛苦你了。”
“南老哪里话,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南也瞻轻轻摇头,“现代社会讲究利益当先,似乎成了唯一的衡量标准,工作和责任就这么被奇怪地分开了。人人都能做工作,可真正懂得自己身上责任的人,不多见。你小小年纪,专业性强,职业性强,是个深知自己责任、并且能付诸行动的人。”
工作上受过很多表,哪怕是许湛在台上大张旗鼓地对她进行“天才”的吹捧,苗伊也不觉得什么,可面对南也瞻,她的脸颊不由得就发红,“南老过奖了。”
“小苗啊,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南老请讲。”
“明年一月中旬,我应凌海设计院邀请到北美参加一个访问,为期两周,我希望能邀请你做我的随行翻译。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会让设计院向远油翻译社发出正式的借调邀请。”
啊
老先生一语出,在座的都很惊讶。只有蒋航宇幸灾乐祸地看着南嘉树让特么你丫再装再遮公公要带着儿媳妇儿出国,我看你怎么办
第一次,苗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工作上的安排,刚犹豫了一下,忽然,旁边一个很冷静的声音,“不行。”
目光都聚拢来,南嘉树抿了口咖啡,“爸,不行。”
“怎么工作上有冲突吗”
“不是。是您不能带苗伊长途随行。”
南也瞻皱了眉,“为什么”
“原因,我回头再跟您解释。”
蒋航宇强忍了笑,林冉也低了头。南也瞻终于觉察到在座这些年轻人的异样,再看苗伊,小丫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目光落在盘子里的几片奇异果上,紧张,羞涩,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的镇定。
南也瞻喝了口茶,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他亲手把谷物酸奶打开,用小勺拌好,放在她手边。
吃过早饭,专家组的车第一批出发,翻译社的车晚半个小时,行礼也已经全部装车。
那只大行李箱装下了她所有的东西,苗伊现在身上一只小手包,轻松得她无所事事。不远处,南嘉树在跟领队们说话、告别,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直到大家要上车,他才走了过来。
面对面,淡蓝的丝巾衬得她的脸那么白,那么小,看着他,眼睛里闪闪的,唇轻轻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没说来,忽然就转身要上车。
南嘉树一把拉住,揽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骂了一句,“小傻瓜”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她连跟他犟嘴的力气都没有,用力吸气,吸气,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车开了,回头,简单的白衬衣、工装牛仔裤,高大的身型很快就消失在荒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