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谁“滚”上来, 不是林冉不肯, 是苗伊跳起来把那只发号施令的手机给抢了。
依然箍在他怀里,身上只有睡裙,头发半湿不干、揉搓得乱糟糟的;刚才连踢带打,鞋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被他抱着拎起来,光脚放在软皮的鞋面上,踩着他。
吵了这么半天, 她终于静下来。
很少大声说话的, 更不会跟人吵架,可是刚才,她又哭,又叫,疯子一样, 那种突然爆发的怒火, 连她自己都不敢认自己
现在,眼睛怔怔的,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机,已经握关机了还不能松,脸颊上激起的红晕慢慢褪去, 小脸又白得发冷。
“伊伊,”
好一会儿,他才叫她。可是,好陌生, 她没动。
看得心疼,南嘉树小心地把她的手臂搭上他的肩头,埋头,贴了她的脸颊,抱紧。
她的身体完完全全贴着他,薄薄的睡裙下能感觉到她软软的起伏,他忍不住就用力,恨不能更用力,可是,太瘦了,他会勒断她
她的手臂好软,不肯抱他,他的唇落在她颈窝,反复摩挲,往上,蹭在她耳边,轻轻咬她的耳垂。
这么凉,一点回应都没有,他的吻却在升温,像要用唇的温度来暖热她;手臂越来越紧,闭了眼睛,脸颊不停地磨蹭她,细嫩的肌肤,软软的发,磨蹭着他心里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昨夜一夜惊慌,心放下,神经却绷着,直到早晨手机里传来她的声音。轻轻的气息,一个“嗯”字,就让他的牵挂瞬间充满了肉体的欲望,而此刻,她就在怀中,在他唇边,他却怕咬碎了她
“我不知道”
她终于又出了声音,很轻,在他耳边。
“不知道什么”
“应不应该发脾气”
“你生气吗”
“嗯。”
他抬起头,她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里面噙着泪,“特别生气我,我要气死了”
他笑了,大手轻轻抚开她额头的发,啄上去。
“想起那个睡裙的样子,还生气,可是她是”
“嘘,没什么可是的。”他低头,温柔的眼睛将她完全笼住,“该生气,不管她是谁。”
这一句,就让她好委屈,“你欺负我”
“是你欺负我。”
“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本来就没打算瞒你,可我进那么个店,你连问都不问,拐过弯就盯着湛云飞,眼里哪有我别说我当时拎着维密,我就是怀里搂着别人,你也无所谓。”
“不是的”好像他已经搂了别人,她想占怀,只是他怀抱太紧,根本感觉不到。
“沾人家的光才让我抱了抱,下雨,不怕我淋着,还担心那几个盒子。没被你气死,是我命硬。”
他的声音很低,好温柔,就在她唇边,一点都没有“气死”的样子,可是,那天,他真的病了
从那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烧得滚烫,把他们之间本来就模糊不清的界线烧了个干净。
可她,不能没有那个界线。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汇出了生平第一笔汇款。当时特别特别高兴,第一次用自己的力量在那个庞大的数字上抹去了三千块。那个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可以做得到,从现在开始,除了工作和钱,一切需要投入精力、时间的事都不去做,不去喜欢,包括吃的、用的、玩的,还有,人。
她做到了,五年,和妈妈一起还了四十万。
可是,在遇到他以后,一点,一点,全乱了。第一次,她险些错过了交稿期;第一次,她喝醉了,醉到乱性;第一次,她开始接受不属于她的东西,越来越多
直到他病了,给了努力保持清醒的她一个一起发烧的好借口,照顾他,在他身边,任他为所欲为
然后,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被嫉妒燃烧,脑子里只有女人的身体和维密,冲他歇斯底里,完全忘了一路上手机里做的初稿还没有校对,又一次,她要误了自己的工期。
“伊伊”
眼前就是这个罪魁祸首,让她面目全非。
已经面目全非听他叫她,温柔磁性,男人的声音,她更加害怕
垫起脚尖,手臂环着他的脖子,贴在一起。
“我不想做伊伊”
“嗯”他没明白。
“我还想做苗苗儿,小叔叔”
她哭了,不是刚才吃醋的女朋友,气极了要他解释、要跟他分手,完完全全懂得自己的权利,现在,她哭得好伤心,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无助地趴在他肩头。
“嘘”他也像那个时候一样抱着她哄,却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想做伊伊苗苗儿长大了,是个漂亮的小女人,要有男人来疼了。”
“我不想要我不想要男人”
他扭头,嗅在她发间,“可你已经有男人了,又不想要他了”
“太累了”埋在他肩上,她抽泣着,喃腩的声音真的那么疲惫,“我们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太累了”他不解,忽然想起自己和维密的盒子吃醋,笑了,“刚才是我矫情,哪用得着你回应什么,我是金刚心,你随便踩。”
“可我没有时间,你太浪费我的时间了”
“我太浪费你的时间”
她轻轻地,点点头,“你知道么,在凌海,因为听到你给林冉打电话,不理我,我,我就难过,什么也做不了。夜里,收拾行李,哭;背了一整晚的英文,还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
原来,让他心急火燎的那一夜,她是在想他。南嘉树忽然透不过气,抬起头才轻轻呼吸,心窝就软得厉害。
“然后,再看到维密,看到她穿着,我就像疯了一样,恨不得咬你完全没有理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嘘”她越说越急,他赶紧抱紧, “是我没做好,不生气了,啊”
“我也不想,可是不行我其实性格不好,特别喜欢钻牛角尖,现在,我还是难过。难过你先打电话给她,不是我;甚至难过你拿过那些纸袋子一点也没有因为知道她是妹妹就减轻多少。不接你的电话,害你心急、连夜找我,我还是不觉得错”
“你没错,”大手轻轻摩挲她的头,“那天先打给林冉是因为我手机上有她十几个未接来电,特别密,我爸身体不好、有旧伤,我以为是出事了,没有给你回个信息就先打给了她。至于维密,是我活该。你说,怎么罚我,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到。”
她愣了一下,又静下来,软软地趴在他肩头,任他抚摸,感觉大手的力量和温度
“小叔叔”
嗯南嘉树一怔,自从那一夜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她这么叫,以前最喜欢,叫得他心里暖暖的,痒痒的,此刻怎么不是滋味
她抬起头,看着他,“我不喜欢这样的我。我不想这样,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不想用来做这些所以,我不做伊伊,还做苗苗儿,行不行”
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南嘉树抬手把泪黏湿在腮边的发给她拨开,“做苗苗儿,就不吃醋了”
“小叔叔可以有很多女朋友,可是苗苗儿只有一个。刚才看林冉穿那个,那么漂亮,我嫉妒得发疯以前,我从来不在意自己的样子,以后,也不想。苗苗儿不需要,丑有什么关系,一脸鼻涕眼泪,小叔叔笑我,也不会不要我。”
一把揽了,把她紧紧贴在心口,像一小块创可贴,贴住他突然尖利的痛,这就是,她给他的惩罚
“我们还是回到以前吧,就当谁也没睡过谁,行不行”
南嘉树皱着眉,笑了,低头,把怀里的小脸捏起来,面对着他,“我都给。”
“嗯”她没听懂。
“小叔叔和你的男人。”
“可”
“以后,苗苗儿想怎么丑、怎么漂亮都可以,想怎么闹、怎么安静,小叔叔都受得了。以后,不管什么女人,不管她是谁,你的男人绝不会让你再受今天的委屈;不会占用你的时间为他担心、害怕。以后,我们在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理我的时候,我在,不想理的时候,就不理。”
苗伊怔怔地看着他,眉头那么深,声音哑得有点痛,却这么温柔,让她敏感得想要掉眼泪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就在身边,随时都有他一直有他真的能吗
“行不行”
“我没有贪心都要”
“我问你行不行”
“我,我很麻烦的你做不到”
“人生三十多年,我想做的事,都做成了。接下来,努力待在苗小一身边,不给苗小一添麻烦,不浪费苗小一宝贵的时间,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他说完了,她的眼睛不会眨,鼻子轻轻吸了一下,懵懵的
“伊伊”
“南嘉树”
“嗯,”
“南嘉树”
“嗯,”
他一声一声应,她的泪跟着就滑下来,“这是你说的话,你,你不许忘掉,不许食言,一个字,一个字都不许改”
大手一把将她扣进怀里, “不改,绝对不改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这么多”
他笑了,双臂拢着她,弯腰,让她承受着他的重量,“第一,以后,不管多不想理我,都不许再关机、失联,你听到了吗”
“嗯嗯。”
“第二,”
说完第二,没动静了,被他卡着腰扣在肩头,看不到他的脸,苗伊不得不追问,“是什么”
轻轻地,他咬了她的耳朵,“今晚,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