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树走进酒吧的时候, 圆形沙发区里一群人正聊得热烈, 人手一杯许处长亲手调制的鸡尾酒,五颜六色,很有气氛。
唯独的,她面前是一杯没有冰块只加了一片柠檬的水。
很显眼, 因为一群男人里只有三个女生。白色t恤外罩着一件宽松的毛衣外套,一条一条蓝白相间的颜色;相邻不过两个位子就是身穿玫瑰色夜礼服的殷倩,肩上披着白色休闲小西服, 漂亮, 得体,相比之下,两人就不像一个年代的人。
只不过,南嘉树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张可爱的小脸, 酒吧昏暗的灯效下, 素雅,安静,很奇妙,现代酒吧里又是一副民国的样子。
还不到九点,人还不多, 他一进门就成了焦点,许湛挥手招呼,大家也都叫,“南工这边”
可是, 他的小媳妇儿,明明看着他,眼睛却一动不动,连笑都没笑一下,跟不认得似的。
这么冷淡,这么直接,可以说有点尴尬。
南嘉树心里也有些意外,几步远的距离,迅速盘算着,小丫头长年刻苦读书、不善交际,又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一定是那个吻让她不知所措。不管是嫌弃还是震惊,他要再在人前跟她亲近,怕是要惹急了。他倒不怕丢面子,只是不想让简风和殷倩有更多的理由来“说服”她离婚。
“你来得挺快啊,周末往这边儿来不堵么”许湛是绝对不会让气氛有任何的空隙。
“还成。”
南嘉树走到近前,早有男同事起身让座,让他们夫妻坐一起。
“来。”许湛说着拿起手边的雪克壶又晃了晃,这才倒出装杯,又从果盘里拿了一片鲜芹菜插在杯沿,递了过来,“尝尝我调的boody ary。”血色玛丽
南嘉树一挑眉,鸡尾酒里他还真是独好这一口,这是碰巧还是许湛这家伙真的这么灵通
“行啊你,还有这么一手儿。”
南嘉树笑着接过,身边的小丫头还是雕塑一样,他落座时别说像之前一样搂她一下显示一下恩爱,连碰都没敢碰到。
“先别说行,你先尝尝,味儿怎么样。”
“许处这功夫厉害了,南工快尝尝。”旁边也有人说。
南嘉树拿起来刚抿在口边,忽然,臂弯上软软的一搭。
从车里出来他忘了拿外套,身上只是一件丝质无领白衬衣,手那么轻,那么软,触摸一下几乎就把他的神经都挑了了起来。
南嘉树赶紧扭头,她倾着身,小脸就在他眼前,近近的,长睫毛下泪水满满地蓄在眼睛里,气息颤颤的,唇都有些抖。
完全意料之外,南嘉树竟然一时分辨不出她这是在干什么。
她似乎根本没看到他目光中的惊讶,搂着他的手臂迫他打开,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她的人就软了下来,扑在他腿上。
众目睽睽,南嘉树猛一怔,赶紧俯身拢住,“我们这是怎么啦,啊”
“啊,伊伊伊伊你没事吧”身边的女同事马上叫了出来。
“怎么能没事” 许湛也吓了一跳,“我就说么,两杯红酒、一大杯烈性伏特加,这半天居然还能一直安静地坐着”
“啊”南嘉树惊,“怎么让她喝了这么多”
“不是的,”同事赶紧解释,“伏特加是许处调酒用的,被苗伊误喝了”
误喝南嘉树拧了眉,一眼瞥到桌子对面的简风,那家伙眉头紧皱,瘦削的脸庞都能看到咬牙的轮廓。他显然比旁边的同事们更了解情况,此刻大家都关心,他的目光更毫无顾忌地盯着她,可惜小丫头已经倒下去,他只能看到桌子。
妈的南嘉树心里骂了一声,一天特么没事找事儿再看自己怀里,人软软的摊着,完全没了筋骨一样,小脸朝下扣在他腿上,口鼻都闷着。
粗壮的手臂赶紧裹住她抱起来,稳稳地拢在胸前,大手拨开她的发,“苗苗儿,”
她好像完全不用呼吸,一点反应都没有,迷离的眼睛,睁不开,又闭不上,泪湿湿地黏着睫毛,看着他轻轻眨了一下,“小叔叔”
此刻才见她脸颊整个泛了红,唇瓣更红得厉害。这么近,气息就呵在他口边,带着酒气,有点烫。小丫头真的醉了,南嘉树轻轻咬了下牙,“嘘”
“刚才好像还好,这怎么一下就不行了。”
“老公来了呗。”
本来是个挺意外的情况,面对南大总工的责问,大家也有点不好交代,可这一会儿看着这裹在老公怀里娇滴滴的女孩,倒像有点故意了,一个小玩笑气氛就缓和了许多。
“南工,真不好意思,”许湛还是很抱歉,“要知道苗伊早不舒服,就该先她回去。”
“哦,没事儿。她就这样儿,总是不肯跟人说。”
听着像是嗔怪自家媳妇儿的,可这老公抱得这么紧,低头嗅在她发上,一句话说得都咬牙,让人们不得不觉得虽然似乎大概没把南大总工给得罪了,可是让南大总工心疼死了是肯定的。
“我们不坐了,先回去了。”
“好好,”许湛赶紧起身,“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
很干脆的回答,许湛也不好再说什么。
搂着怀里,南嘉树站起身,他的手臂紧,一点都没让她吃力,可是依然能感觉到她脚软得厉害。有人递过外套,南嘉树接了将人裹住。
她一直仰着小脸,随他摆弄,湿漉漉的目光像黏在了他脸上跟着他走,唇哆哆嗦嗦的,“我嗯热冷”
他接着她的气息轻声说,“不怕,咱回家,啊”
大男人,一手抱着,一手给她戴帽子,裹围巾,像单亲爹带孩子一样笨。旁边有女同事想帮忙,可是,这两个脸离那么近,还在说着话,根本插不上手。
“来,搂着我脖子。”
她眨了下眼睛,反应好慢,南嘉树低头把她手臂拉起来绕上他脖子,弯腰将人抱了起来,“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人们又都重新坐下,笑说,“南工真疼伊伊,宝贝得路都不让走了。”
“真是的,小苗同志这保密工作太好,能把这么个老公藏了这么久。”
许湛微笑地听着,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翻译社的调动征询前两天就提交上来了,调动苗伊遇到的问题让他着实头疼了几天,一时不知道怎么在不得罪南嘉树的情况下把事情办妥当。可看着那大男人抱着怀里的女孩,一边走还要不时扭头看她、贴她的额头,路都不顾了,许湛的心放了下来。
同是男人,许湛知道那种心疼得恨不能把她揣心窝的滋味,这所谓的难题瞬间迎刃而解
外面雨湿很重,风很冷。
把她的小脑袋窝在他颈窝下,下巴摁着帽子不让透进风。服务生打忙帮着打开后座车门,南嘉树说,“开前门。”
不能把她放在后排,看不到她,他没法开车。
小心地把她放在前排位子上,他要给她系安全带,可是她的胳膊还缠在他脖子上,软软的,却不知道松开。
“苗苗儿,来,放开。”
“我要跟你说话”
“咱们回家说,乖。”南嘉树心疼地轻轻蹭蹭她的鼻尖,把她的手解下来,从后座拿了毯子裹好,系了安全带。
雨越下越大,流光溢彩的不夜城掩在灰色的雨幕中。
南嘉树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看看身边,小丫头还睁着眼睛,小脸不那么红了,可是嘴唇红得厉害。
“困了吧,很快到了啊”
她没吭声,怔怔地看着不停摆动的雨刷。
没有抱在怀中,感觉不到她的亲昵就觉得她冷,南嘉树心里忽然就有些急,黑色越野加快速度飞驰在雨幕里
停好车,南嘉树开门下车,另一边也打开了门,他大步转过来,没等她的腿软下去就一把接在怀中,“小叔叔抱,好不好”
目光怔怔的,已经没有泪,可睫毛还是湿漉漉的,她始终很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他。烈酒忽然灌入,泛上来人应该是头重脚轻、四体虚弱,倒下就该睡,可她一直撑着,不知道是真有力气还是赌气。
“苗苗儿,”南嘉树忍不住轻声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我”
“嗯。”
他还没说完,她就嗯了一声,南嘉树有些尴尬,“那个,回去我再跟你好好解”
“抱。”
很含糊的一声,可是南嘉树听清楚了,她要抱原来,那个“嗯”是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他笑了,弯腰就将她抱了起来,太轻了,忍不住往上掂了掂。
明亮的电梯里,她像小猫一样靠在他肩头,他的脸颊贴着她的额,很烫,很亲。
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画面,南嘉树的心忽然就被填得满满的
轻轻地打开门,进到房中。
这一会儿上楼的功夫,强撑了一路的小丫头终于闭上了眼睛。南嘉树抱着她上了楼,走进她的房间,俯身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抬手打开床头灯,最暗的光线依然让她蹙了下眉,又往他颈窝蹭了蹭。
枕着他的脖子,她的呼吸颤巍巍的,没有睡实,手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衣领。
南嘉树抬手想解开,可是握着她忍不住就揉搓了几下,忽然,大手停住,轻轻地,轻轻地放开
低头嗅在她唇边,“不让我走啊,嗯缠着我,是不是非把我缠得受不了”
正抱着她一个人喃喃自语,忽然怀里哑哑的,“嗯。”
艹
这一声太轻了,窗外的雨声又太大,根本就不应该听见可是南嘉树的脑子里却像炸了个雷,还不及反应,眼看着那湿湿的睫毛颤了颤,“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