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坐上翻译社的车, 到下车, 再到见了许处长和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在众目睽睽和高级酒店的闪亮灯光下,苗伊始终懵懵的
小叔叔亲她了。
那种姿势是男人亲女人的姿势,虽然只是脸颊。
即便是脸颊, 也
她记忆力一直都很强,十四岁的断层之后,之前每一分钟的记忆都尤显珍贵, 曾经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是她童年里最难忘的, 可她从头翻到尾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亲她的记录,哪怕在她四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小叔叔又炫又烧包,属于功课很好的不良少年,早早就开始早恋,特别在意或者说特别注意这种事。所以, 会抱她、哄她、掐她的脸、打她屁股, 但是,绝对不会亲她。
现在,他是南大总工,名副其实的炫,当然更不会随随便便亲谁, 哪怕,哪怕是轻轻的,轻轻的一下
那是为什么
小叔叔一定是生气了。
昨天晚上她回来,害怕, 难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一年期成了三年期,而且短短一个月,假婚就被人识破,曝露在人前,这不是工作失误,是道德人品问题。
不管有什么后果,她都不怕承担,批评、记过、甚至丢工作。她早晚是要离开的,远油的薪水根本不足以她还债,可是自己的无奈和荒唐却把小叔叔给搭进去了
小叔叔从来没有输过。
虽然男欢女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苗伊也知道他这样的男人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王子。可一颗仗义的心就把初婚赔给了她,现在又要他草草离婚,而且什么结果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接受
他说过这房子咱要定了
永远都势在必得。
对她来说,钱是路,钱是目标,一切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成本;可对他来说,这是他又一个项目,投入很大,需要产出。
所以今天,一切都升级了。在师兄面前,在组长面前,在任何挑战他的人面前,他比以往都更坚持。
不得不忍辱负重,来亲她
她该怎么办配合他,这戏演下去不知道要多久,耽搁的恐怕不只是他的时间,还有他真正的爱情和生活;不配合他,小叔叔会不甘心,这件荒唐事也会因为没有结果变得更加荒唐
一片糖藕,已经把糯米糖心都戳碎还是吃不下去,苗伊难过得不能自以已
小叔叔真的最好了,真不应该再沾他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二十万买他们从来没有再相逢
“苗伊,吃菜啊。”
简风轻声招呼,苗伊扭头,笑笑,“哦。”拿起手边的水晶杯抿了一口。
这是组长挑选的法国果香系红酒,说厚重,浓郁,唇齿留香。第一次,组长劝大家都品尝一下,包括苗伊。
浅酌一口,抿在舌根,让酒的味道充分发挥,然后咽下,顺着空空的肠胃。满脑子都是小叔叔,红酒热热地从身体里泛起,泛到耳根,眼睛,额头,包裹她整个人,很适合她现在的感觉,懵得没有方向
一餐饭,宾主尽欢,连平常清高疏离的组长殷倩都红润了脸颊。这么尽兴,都是因为请客的那个人是许湛,许处长。
许处长是个工作狂,早就听说他在远油的工作时间是一周八十个小时。华东总部的企改、重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项目,每一个海外现场,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可每次他们翻译社来凌海出大型会议的外勤,许处长一定会在百忙中抽时间请他们吃饭,不占用工作时间,自掏腰包,从未空缺。而每次见他,他都是精神饱满、妙语连珠,记忆力超强,仿佛跟每个人都有私交,亲近,热情,大家怎么能不开心
所以,席间听他和殷倩提起会调酒,大家就起哄说一定要品尝。许处长是行动派,说行啊,一会儿就在酒店的酒吧给大家演示调鸡尾酒。
气氛烘得更热烈了,晚餐后,大家就都说说笑笑地往酒吧去。
苗伊起身,头有点晕,略站了站才跟了出来,在酒店大厅找到许湛,“许处长,谢谢您的邀请,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哎,苗伊你可不能走啊,”许湛笑道,“我刚跟你们家领导通完电话,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哦。”
酒热的额头碰上大厅的清凉似乎更烫了,除了这么一个迟钝的反应,苗伊不知道再说什么,蹙了下眉,转身离开。
小叔叔要来,他那么忙,忙得做通宵工作,还要来,一定是又要借这个机会向人们证明他们是真的夫妻
大厅里,高大的棕榈树下是流水喷泉和钢琴。没有琴声,只有水声,苗伊走过去,坐到了钢琴边的石头上。看着琴身和她房间里的家具都是一样光华的颜色,心钝钝的
多久了,她每天只有一个感觉时间不够用,从睁开眼睛到睡下,只有字母,早已经忘了忧虑和烦恼是什么
她从来不怕选择,因为她一直都只有一个目标,只有一条路,任何分支、偏差、阻碍都不会阻止她,哪怕是她自己
“是不是不舒服”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苗伊抬头,是简风,努力微笑一下,“没有。”
简风看了看,俯身坐到她身边,一整个晚上光喝酒不吃东西,她有事。
“你昨晚回去跟南工谈了吗”
苗伊没吭声。
“樊津项目的合作方又是e,总工又是南工。”
“嗯。”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五年之内,他又会常驻远油和设计院。”
“嗯。”
“所以,你还不打算及时止损吗”
他的声音不大,她更安静。
眼睛怔怔的,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她像在专心思考又像在出神,简风却压不住心里的急躁,心疼她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南大总工的仗义能撑一年,又怎么可能撑过三年三年坚守空窗只为了给n年前的小邻居套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三年内离婚,除了流言,她一无所得;不离婚,她更会成为一个留守妻子的笑柄
可是,简风看得出她很信任她的假婚丈夫,昨天他说得时候,除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她一言不发,所以,他要提醒她的是樊津项目。她应该能明白,对南嘉树来说,一旦假婚败露,对他这样身份的人就是一件丑闻。虽然远油对他不具有任何行政约束,但是涉及到与大业主方的利益冲突,e一定会立刻把他撤回。即便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名誉损伤会非常大。
她还是不开口,简风只得又说,“决定还要你自己做,我只送你一句话truth hurts,but ies hurt ore”真相令人痛苦,但是,谎言伤害更多。
终于,她怔怔的目光有了光亮,扭头,看着他。
“真相是他,就是我的丈夫。”
轻轻蹙着眉,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樊津是比长风更大的国字号项目,他是统领全局的总工程师。小叔叔的事业和骄傲,他的光芒不可以因为她有一点点的损伤。拖累了他的初婚,她已经无法挽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保护他不要因此受到伤害。
现在,她想明白了,她的目标不再是房子,是在小叔叔肯跟她离婚前,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她的丈夫,没有一丝虚假的丈夫
简风皱了眉,“你说什么”
“不管你和组长信不信,这都是事实。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苗伊你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我都亲耳听到,你还要掩饰”
苗伊轻轻吁了口气,站起身。
“师兄,我也送你一句话everythearan oion, noact everytheea ersective, not the trutharc aurei”
我们听到的一切都是某种意见,不是事实。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某种视角,不是真相。马库斯奥列里斯
“你是说,你叫自己的丈夫叔叔只是我的意见是我的某种视角”
“不,我叫的是小叔叔。从我从四岁开始就是这么叫他的,现在,关起门来,没有别人的时候,他还喜欢我这么叫他。只要他喜欢,我不会因为偶尔别人盗听、不顺耳就改口,就算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我也会继续叫他小叔叔。”
“苗伊你”
“你想告诉组长就告诉,组长有什么怀疑也尽可以向上面汇报,我愿意接受一切调查”
转身离开,明亮的大厅,恍惚的人群,苗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除了钱,她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来完成这个目标。
走进酒吧,通地一声坐下,苗伊拿起面前一杯冰水,一口气喝下
“哎哟苗伊那是烈性vodka,许处要调酒用的”对面的同事惊叫。
抿了抿唇,跟白水一样的质感里才品出一点点酒精的味道,苗伊轻轻擦了擦嘴角
接了许湛的电话,南嘉树就开车出来。
又下雨了。北方有话一场秋雨一场寒,现在是南方的冬雨,更寒。
可即便如此,周末夜晚凌海的街上依然车水马龙。一路开,一路晃过五颜六色的灯光。
南嘉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影像。
终于还是忍不住亲了她一下,借着人前做戏。小丫头毫无意外地立刻僵成了一个小雕塑,这几个小时不知道缓过来了没有。
她会追着他问为什么么他该怎么回答说明白太急了。可今天把她抱在怀里,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反应,耳边听着那么具有杀伤力的戏曲,都按捺不住。
他肯定是忍不了,可她还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办一个屋檐下,顺其自然怎么顺总不能亲习惯了再说。
下了匝道口,那座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已经出现在视野里。马上就要再见到她,亲过之后第一次见,南嘉树居然有些紧张起来,不觉轻声骂了一句
“真他妈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