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脸白得像纸, 几个小时不见, 又瘦了,口中明明叫着小叔叔,可那双眼睛却有点发呆,映着他的脸不认得一样, 翻译室的灯光映在眸中,亮闪闪的,不知道是泪还是水, 不会眨。
“苗苗儿, 不舒服是不是”
“嗯。”
她像是努力屏着气,只“嗯”了一声,气息就颤颤的。
“感冒了”
他这么高大,蹲在她面前不得不单膝点着地,大手抚着她的发, 没有碰到都能感觉他的温度, 好暖和,苗伊忍不住往他手心凑,“嗯。”
肌肤轻微的一触碰,他赶紧捧住,小脸那么细嫩、冰凉, 像握着软软的玉,他都不敢动,只看着她的额头,“怎么出汗”
“嗯, 疼呢。”
“疼哪儿疼”
苗伊抿了下发干的嘴唇,“嗯,不是,就是感冒了。冷。”
“冷那是要发烧了。”南嘉树这才注意她身上只有一件衬衣,制服已经脱下来盖在腰间,“怎么把上衣脱了”
痛,正是一身虚汗,苗伊轻声说,“不冷,就是出汗,热。”
“撒谎,还哆嗦着呢。”
嗔了一句,南嘉树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和小时候一样,一个小黑点都没有,没有化妆,干净清透,雪白的脖子趁着宽领口的白衬衣,瑟瑟的,像一只刚刚抬头的小天鹅。
很想一把抱在怀里,可是这么近,淡淡清香的女孩儿味道再不是小时候香喷喷的儿童霜,他只好忍了忍,握了她的手臂,“后台这么阴,会着凉的,来,把衣服穿上。小叔叔在楼上开了房间,带你上去好好休息。”
她摇摇头,“不要。”
“听话,不好好休息,下午怎么工作”
“就在这里师兄去给我带吃的了。”
“在这儿怎么能休息好你这是冻着了,得好好暖暖。去楼上捂在被子里,再点个热汤,休息好了再开始工作。”
小叔叔说的像天堂一样苗伊喘了口气,“我,我不去”
小声儿有气无力的,他起身,握着她的手,“房间都订好了,客房服务我也已经叫了,说不定都要送来了,来,起来。”
“不要,啊我不去。”
感觉小手在挣,南嘉树用力握了一把,“别惹我生气啊。”
“我就在这里就好”
小声儿哑哑的,一句话说不完就没力气,可还要跟他犟,南嘉树心里一股火“非得这么挺病了,是不是”
小叔叔的大手好有力,被他拉着,身子都有点斜,感觉座位下又一股热流,苗伊又羞又怕,“我,我真的没事,小叔叔你去”
“不肯站起来是不是,那我抱了啊”
“啊不要”
突然乍起的声音那么大,苍白的小脸一下子涨红。南嘉树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不防备,握着的小手也抽了回去,搂在腰间的制服上,紧紧的。
看她忽然坐得直直的,南嘉树皱了眉,不对,他进来后就见她桌子上趴着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掩在制服下,这半天,姿势一直没变。
他重蹲下身。
“小叔叔,谢谢你。午休时间很短,我,我就不去了。”
他靠得太近,她忍不住推他,手那么软,他一把握住。
“把那只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干嘛”
“我看看。”
南嘉树说着已经伸过去握了她露在制服外的手腕。
“放开,你弄疼我了”
他皱着眉,没再吭声,别着她的挣扎慢慢地把那只手从制服下拉了出来。细嫩白皙的手上居然满是乌红的血迹,简直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
“不,不是”
“快让我瞧瞧”
“啊,不要”
哪里还挡得住,他力气那么大,一下就把遮盖的制服掀开
深海蓝的制服裙下,肉色的丝袜一片暗红,衬在黑色皮椅上那么明显,再往下开,腿上甚至有血流的痕迹,不知道淤积了多久,洇湿了好大一片。
“你这是咳,”南嘉树不得不咳了一声,虽然有过女朋友,可也从来没有贴近到这种地步,忽然想起她吸着颤颤的气息说疼,额头上都是冒的汗,这是痛经吧
“苗苗儿”
“你走开,你走开呀”
她低着头,特别低,口中再也硬气不起来,小声儿羞得都听不清。南嘉树心里一热,欠起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对不起,小叔叔不知道,啊”
他好用力,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扣在肩头。那个时候他是嫌她哭得动静太烦,扣着不让她哭,可现在,这一扣,扣得苗伊鼻子一酸,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苗儿不哭,是不是疼了一个上午,啊”
他是男人,不知道那种疼痛,却清晰地记得今天耳机那每一句结尾都飘渺到几乎要消失的声音,她是怎么坚持的整整两个多小时,经血都流了这么多,他就那么在耳机里听着她,听着她疼,心突然像被什么攥住,特别憋得慌
紧紧抱着她瘦弱的身子,薄薄的衬衣贴在他身上,她的味道贴了满怀,可还是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粗壮的手臂不由得把她后背全部捂住,一点空隙都不留
“苗苗儿疼坏了吧,嗯”
不问还好,本来苗伊已经在怪自己怎么会哭,以前都发誓再也不在别人面前哭的,为什么又哭了可是小叔叔浑厚的声音就在耳边,比很多年前哄她的时候还要热,还要好听,泪像开了闸,死死咬着唇她还是哭出了声,呜呜的
南嘉树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女人的眼泪,因为总会让他觉得莫名,不知道怎么哄。现在才记起来,有一个小女人的泪他早就习惯,习惯听她哭,习惯哄她。这么多年,这种记忆从来没想起,居然也没忘记过
昨晚,他怎么就因为三条赌气的小短信没有去接她连个电话都没打给她雨那么大,天那么黑,想起她早晨背着沉重的公文包站在雨里的样子,南嘉树咬了牙,手臂越发勒紧怀中,扭头唇轻轻贴在她耳边,叫“苗苗儿”,听她哭
疼,需要力气,哭,也需要力气,早饭没吃,又疼又饿,苗伊很快哭不动了,泪酸得眼睛都痛。
听不到她的声音,南嘉树轻轻抬起头,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肩膀上“你,你不要看我”
囔囔着鼻子,还倔。南嘉树笑,依旧把她扣在肩头,“咱不能老在这儿待着,上楼去给你整理,好好儿休息,好不好”
“我,我没法走。”苗伊抽泣着,她这样走出去,滴滴答答的,这,这种翻译事故非得被人笑死不可她一定,一定被要被远油开除了。“等下午开完会,人都走了的”
“我有个好办法,小叔叔抱你,咱们走后面停车场的电梯,不会有人看见,好不好”
“啊不要”
“苗苗儿,你看看”南嘉树刚想低头看,忽然被她搂着脖子,动不了,紧紧的
他悄悄笑笑,“哪还能撑到下午再这么流下去,鞋子,地毯,还有,你师兄,哪个好收拾”
不知道这三样东西哪个触动了她,肩头的人终于趴得软软的,没了动静。
“小叔叔抱,啊”
“可是”苗伊咬了下唇,“还是不要。”
“为什么”
她又不吭声了,南嘉树想看看她,可是脖子被她搂得好紧,动不了。
“苗苗儿”
“嗯,那弄脏你,怎么办”
“洗呗,能怎么办。”
“那会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苗伊说得很艰难,可还是说了出来。虽然小叔叔一贯仗义,可一定没有这样过。到时候被弄得很脏,他看着很恶心,说不定会想马上摆脱她,那,那她还不如坚持一个下午
没听清她嘟囔了一句什么,南嘉树又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会不会因为这个想离婚”
“嗯”南嘉树哈哈笑,“小傻子哪有夫妻两个因为这个离婚的”
“我,我是说我们”又没有说人家真夫妻
“那也不会离”
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纠结成什么样子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听到耳边嘟囔,“弄得多脏都不离”
“多脏都不离”
“你说话算数”
“你听话,我就算数。”
“嗯。”
商量好,她才慢慢放开,一离开他的怀抱,好冷
小丫头像一直低着头,南嘉树把她的制服拿起来,正要给她披,被她拽下来,“用这个裹着。”
“用我的西服裹。”
“啊”苗伊赶紧摇头,“不不,不要你的太贵了,弄脏了,我可”
“已经脏了”南嘉树笑,一侧肩膀给她看,“瞧瞧,鼻涕眼泪的,糊我一身”
黑色的西服肩头,乱七八糟的
苗伊蹙了蹙眉,闭了嘴巴。
“来,穿上。”
他把制服披在她肩头,苗伊只好听话地伸手穿上。随后他把西服脱下来围在她腰上,“来,起身。”
“你,你闭上眼睛。”
南嘉树挑了下眉,可是她很坚决地不动,他只好闭上眼睛,她起身弯腰,他一把将她包裹紧,拦腰抱起来。
他好高大,站起身,翻译室就装不下,她不得不搂紧他的脖子才不会碰到旁边的隔音墙。他扭头,几乎就贴了脸颊。
“你别看”
“我再不看,咱俩就摔了。要不,你闭上眼睛”
“那我不成鸵鸟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小笨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