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晓匆匆结束了通话,神情复杂地看向白子健。
白子健心情似乎不错,但苍白的脸色还带着明显的病容,整个人瘦了一圈,单薄的肩膀罩在衬衣下面,骨骼分明。
“这么快就出院了”关晓狐疑地低头看着白子健的手背,那里还留有输液时贴的胶布。白子健察觉到视线,连忙将手藏在背后。
“必然没有呢。我其实已经完全没事了,可医院不放人,所以只好偷偷溜出来。”白子健掩嘴一笑,神秘地说,“有个好消息迫不及待要告诉你,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关晓顺着他问道,而事实上心里已经猜出七八分。
“秦淑妤同意离婚了”白子健兴奋得脸颊通红,像是一项艰苦卓绝的工程总算尘埃落定,“再过两天到民政局办理一下手续,我同她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显而易见,白子健还被蒙在鼓里。关晓那天表过的态,秦淑妤尚未如实转告于他。秦淑妤开不了口的心情,关晓是能够理解的。只是白子健这过份盛大的期待,终究将要变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关晓没有应声,他怜爱地看着兀自激动得像孩子一般的白子健,心内五味杂陈。他不忍破坏白子健此刻雀跃着的快乐欢愉,可是他更不想就此放任不管,而使白子健无端担负起道义的谴责。
理应还他一片安宁的。纵使那个家庭在他现在看来,是本不该存在的错误。时过境迁后,他也终究会明白,唯有那里,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
而不是关晓的身边。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啊”白子健兴致勃勃的邀功,却只换来关晓一脸的 y 郁。
想到醒过来时因为没有看见关晓的身影相伴床侧,自己还毫不掩饰地失落了一番,白子健不由得对关晓当下的冷淡漠然生出极大的不满。
“你不想见到我”白子健蹙眉问道,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白子健,”关晓像是正承受着难以言说的巨大钝痛般,怆然说道,“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白子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已经正式接管家业,很快便要回去昆明本部了。而且,”关晓顿了顿,似乎要强压下眼底暗涌的哀愁,“并没有打算带上你。”
“不带上我”白子健愕然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带上我”
“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我不能让关家无后。所以,势必将循规蹈矩遵从家族的意愿,在那里娶妻生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无论如何,请祝福我吧。”关晓惨淡地扯出一个微笑。
白子健讶然过后,觉得心内腾起熊熊的怒火,烧得眼眶酸疼“我情愿为你抛弃妻儿不惜斩去一切的阻碍,然而竟没有料到,我拼了命所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关晓,你觉得这样,对得起我吗”
关晓别过头,一个字也没说。
“如果我偏不呢”白子健执拗道,上前一步逼视着关晓,“如果我坚持要跟着你呢”
“没可能,放弃这种想法吧。”关晓说道,“就算你执意纠缠,我也注定不能给予你一个名分。何况商场纷争繁复,太多对手虎视眈眈,为了明哲保身,我已不想同你扯上任何关系了。”
关晓冷淡的言语刺痛了白子健,他收敛起方才有恃无恐的锋芒,如同要藏身进隐蔽角落舔舐创口的小兽般,满眼的茫然与无助。
“我也是在为你好,”半晌,关晓黯然地垂下头,喃喃道,“不想你成为第二个王熙然。”
不想你成为,被我毁了余生的人。
白子健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直至上气不接下气,剧烈得溢出了眼泪。
“哈,你什么意思,”他一边胡乱蹭着眼睛,一边似笑非笑、声音尖锐地问道,“原来你自始至终,都在拿我当替身是吗王熙然死了,你就迫不及待找个人来替代他。我在你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你也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我,是吗”
面对白子健的质问与误解,关晓咽下痛楚,没有争辩任何。他缄默不语,重重地点了头。
白子健怒极反笑,扭曲着面容,颓然靠在墙上“我他妈真是看错了你。”
关晓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就是这种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你现在认清,还来得及。”
白子健伤心欲绝地捂住脸,他没有说什么,而关晓却分明听见有东西碎裂散落的声音。
这声音在突然悄无声息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扎进耳道震得鼓膜隐隐作痛。
像是有了共鸣般,关晓不由自主抬起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二人沉默无言,深深溺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濒临窒息。空气仿佛凝固在四周,将他们禁锢为冰冷的石雕,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白子健缓缓转身,绕过关晓,神情落寞地向门口走去。
关晓静静地看着白子健的背影,心内不受控制地期望着他中途驻足,转身回望。
可他没有。
于是关晓知道,白子健流连在自己身上的念想至此已经彻底断裂,不复存在了。
本应当如释重负一身轻松的,但是为什么,连呼吸都带出了疼痛,难受得喘不过气
“喂。”
听见关晓站在身后唤着,白子健停下脚步,似乎在平复情绪,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顶着通红的眼睛扭过头。
“谢谢你此前为消除我的痛苦而做出的种种努力,现在你办到了,我还欠你一个愿望。”
办到了我办到了你分明,反而更加痛苦了才对吧白子健拧着眉毛看向关晓隐忍的面容,那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酸涩。
“蒙谁呢大骗子”他哽咽着低声骂道,转而又愤恨地咬牙赌气说,“好啊,那么,愿我们此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