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然的葬礼上关晓一言未发,静默地坐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后入土为安,昌荷担心关晓想不开,机警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别费心了,我不会寻死的,”关晓察觉到后,好笑地对昌荷保证,“他要我承诺过,好好地活下去。”
“我该恨他的,恨他离开我。”片刻后,关晓继续道,“可是我恨不起来,我的这里,非常痛。”他捂着心口,语气凉薄,听者却觉得窒息。
回忆素来是伤人不见血的利器,在心口左挖一刀右剜一刀,直叫人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关晓坐在教堂边的沙滩上,听潮水涌起又落下,回忆如斯,拍打着旧日的疤痕,他面容淡漠,一根接着一根吞云吐雾,烟蒂丢弃在身侧,狼藉一片。
海风咸凉,掠过身边时带了潮 shi 的寒气。天色暗下来,海平线上的渔船掌起灯,摇摇晃晃闪烁着微弱的光。
他燃尽最后一根烟,拍落裤脚的沙土站起身,犹豫着不想回到独居的家中忍受寂寞的煎熬,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白子健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关晓接通,听那边说着什么,脸色一变,急匆匆离开了浅滩。
、第十一章
听见敲门声,屋内有人喊了一句“请进”。
白子健探进头,看向昌荷的座位。
“进来嘛。”昌荷忙站起来招呼道,“都是同事,不用这么拘束的。”
白子健这才大大方方走进来“电话里说需要我填些信息”
“就这个,”昌荷说,递过一张空白的表格,“给你办理之后的手续用的,你坐在我这里写吧。”说着让开座位站到一旁。
白子健道了谢,拿起笔认真地写起来。
“哎白子健,”前座的年轻女孩回过头,眯眯眼满是好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你有对象了吗”
白子健抬头咧嘴一笑“我都结婚了,三年前也有了儿子。”
“啊”年轻女孩备感失望,“原本还想给你介绍女朋友来的呢,看来没戏啦”
“哈哈,是的。”白子健应着。
昌荷扬着眉吹了个轻而短促的口哨“你这人生赢家啊白子健,冯姨也算是心愿完满了呗”
“或许吧。”白子健浅淡地说,眼中显出些黯淡的神色。
见前座的同事一脸疑惑,昌荷解释道“他是咱们项目企划组冯雅兰冯姨的儿子。”
“哎呦”同事惊讶地捂住嘴,“我都不知道冯姨有个这么帅气的儿子呢。”
“我是海归,刚回国。”白子健说道,“母亲大抵很少谈及我的事情,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
“确实,”昌荷捏着下巴说,“莫不是你的个人简历上捎带了一句家庭关系,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却不炫耀,冯姨也是低调。”
白子健干巴巴笑了两声。母亲对我的事绝口不提,可绝非低调这么简单。
“这个你拿走,先到联管找田歌盖章,然后交到财资科,应该就没什么事了。”白子健填完信息想要交给昌荷,听见昌荷这样说道。
“呃,什么”白子健没听懂,“联管”
“联合管理部,找田歌,盖章,然后去,财资科,随便交给谁都行。”昌荷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又不放心地补充道,“这样吧,你记个我们部门座机,万一找不到就打给我。”
白子健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存了进去,转眼瞥见关晓的号码,还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没有被使用过。
“对了你可以抄近路过去,跟我来。”昌荷说罢带着白子健出了办公室,一直到走廊尽头才停下,旋开手边的铁门,内里是紧急出口的楼道。
昌荷抬手一指,白子健发现了隐蔽角落的直梯。
“这是个货梯,平常用的人少,但是很方便,你上去吧。”昌荷交代完,挥挥手就要原路返回。
“关晓他,是哪个部门的啊”听见白子健在身后发问,昌荷停下了脚步。
上次一别时至今日,都再也没有见过他的任何踪迹。白子健自以为回国后默契减了很多,偶遇的几率竟然变得如此之小。
“他不是这儿的员工。”昌荷道。
“啊不能吧”白子健始料未及,吃了一惊,“我看他对这里挺熟的啊。”
“他之前在这呆过一段时间,后来不干了。我们是朋友,那天他是专门过来找我的。”昌荷简短地解释道,心想果真是所谓的“一面之缘”,白子健对于关晓的了解确实少得可怜。
“怪不得。”白子健喃喃道,看来在公司再相见是没可能的了。
“那你知道,”白子健又神秘地问,指着自己的前胸,“他那个戒指的事吗”
昌荷扬起了眉毛,看了他许久,转而终于点点头“是婚戒。”
“那他和妻子感情好么”白子健试探地问,却见昌荷叹了口气。
“他的爱人已经去世了。”昌荷淡淡地说,眸间升起一团 y 霾,“没什么痛苦,走得很安详。但他始终放不下,念念不忘已一年有余。我们一直苦恼于如何让他走出来,好好地生活下去。如果他肯将情感倾注在另外的人身上,或许就不会这么伤心欲绝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的伤恸总是来得很突兀,原是心口梗了浓得化不开的哀思愁绪,才轻而易举触景伤情。
昌荷看向他,有了一丝懊悔“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