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躺在icu里观察。
周四外科收住了市里某个被“双规”了的领导的夫人,在里面受不住拷问,咬舌自尽,大出血送来急诊。舌头是接上了,可收这么一个病人,探视的人形形色色来了一大堆,加上警察每天24小时留守病房,这比收十个普通病人还闹腾。
一波还没过去,周五又生事端。据说是周一两个小医生开急诊阑尾,进腹后发现不单是阑尾炎,还有个盆腔肿块,于是请示科主任林宝良,关了腹改到周五做。
周五林宝良开进去仔细一看,根本不是什么肿瘤,就是一个炎症包块,粘连松解后什么都没有。得,本就是阑尾,还二次进腹。林宝良也是头脑发昏了。
几件事叠到一起,行政楼成天跟菜市场一样热闹,办公室我是呆不住了,避开陈涣夫妇,躲到手术室里喝茶看书。原来在位的时候不觉得,清静了这几年,发觉自己越来越忍受不了嘈杂的环境,每周两次的门诊时间都成了一种折磨,若病人和家属稍大声一点交谈,立即不客气地请到外面去。
周六,与陈涣一起接待省里几位大人物,也是来探视咬舌自尽那位的。来的这几位,随便倒了哪个,夫人恐怕十条舌头都不够咬。政治上的事情长风从不参与,陪这些客人倒也不是为别的,只是开医院,经营生意,自然是关关都要打通,一十六方都不得罪。
陪着去病房转了一圈,临近下班,一同回行政楼稍坐,准备晚宴。走到住院大楼与行政楼连接的回廊处,某位处长级的突然站住了,往正中大花坛方向看。雁文正顶着雨丝绕过大花坛往住院大楼去,白大褂随意披在身上,走得急了,衣摆卷起一阵风,里面还穿着宝蓝色的手术衣,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一看就是跑出来急诊插管的。
“怎么你院里还有这等尤物,”这位处长突然发话,语出惊人,“瞧这小身板儿”
陈涣呆了一下,那表情好像吞了只苍蝇。早听说这个人品行极差,想不到发作起来这样放肆,竟不顾场合。
“雁文”我远远唤小家伙,冲他招手。
他扭头看这边,跑了过来。扬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儿,扫了一眼在场几位陌生人,问我“什么事儿啊”
蹲下身,给他把鞋带扎紧了一点,我说“慢点儿走路不会敢情摔着了你自己不心疼。”
小家伙有些莫名其妙“你有事儿没事儿啊我忙着呢。”
“没事。”我说,“忙去吧,小心地滑。”
他瞪了我一眼,转身大步跑开了。
旁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回头对一脸酱紫色的男人微笑,说“我这弟弟没什么规矩,老头子还在那会儿就没教好。加上我这人,别的毛病少,就是护短,越发惯得他无法无天了。”
边儿上立刻有人反应过来,附和道“呵呵,小孩子嘛”
陈涣与我眼神交换,赶紧往前引路,转移话题“光顾着说话,雨花儿都飘到衣服上了,几位都上我办公室坐会儿,我哪儿有上好的明前龙井,茶可是好茶”
我走在后面,冷眼看那臃肿的背影,这他妈什么东西
陈涣服务到位,连暖床的都安排妥当,送客人回酒店后,我们各自回家。
刚躺进浴缸里,还没得怎么放松下来,手机就响了。但凡在医院里工作的,联系起来都习惯打手机而不是家里座机,以免影响别人的家人。
雁文进来把手机递给我,说“陈涣的。”
我接过手。他转身要走,又立住了,居高临下俯视我,问“要不要捏两下”
我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好像筋疲力尽了,点头,扮可怜。
他坐下来按摩我的颈背部的肌肉,他做惯了,手法不比本院几个中医差,力道适中,我舒服得差点忘记听电话。
“你还没忘记啊”陈涣没好气,“我一觉睡醒了”
“有事”
“做什么这么张扬是你弟弟,提个醒不就得了,人又不是傻子。”他是指白天的事。
我笑,说“我这还是好的,他也就是说,要真敢有动静,他回得了杭州你来问我。”
“不带你这样的。自己不管事儿了,就可以这么嚣张,还嫌我们这几天不够乱是不是”
“你教训我”
“多谢抬举。”他说,“多少年没人敢教训你了,哪里轮得到我来。”
“行啊,”我说,“老婆没白娶,口才见长嘛。”
他在那头无奈,说“你心疼弟弟,我心疼老婆,你多少体谅我们一点。”
挂了电话,想想还是觉得好笑。回头问雁文“手酸吗”
“有点。”
“那咱上床吧,”我起身,接过他递来的浴巾,说,“做个全身的,疏通筋骨。”
“我要保存体力,”他白了我一眼,说,“约了人明天去慈溪摘杨梅。还有,大姐刚才来过了,说明天晚饭去柳姨那边吃,端午了。”
“你到是能跑。”接过已经挤了牙膏的牙刷,我问“又是欧阳秀带头的”
他说“人家不是失恋了嘛。你明天慈溪是不是有个手术带我们一程,我,百灵,还有神经外科的马龙腾。”
我低头刷牙,他在边上站着。
“哎,你觉得百灵跟欧阳合适吗”他问。
洗漱完毕,我拍他的额头,“欧阳秀这才几天啊,你怎么净琢磨些狗屁倒糟的事儿。”
“我是听人家在说啦,”他捂着额头笑,“我又没琢磨。”
第53章 番外 夜宴
从慈溪赶回宁波,车在路上停停走走,到家已是午后三点。雁文一路打着瞌睡,小脑袋瓜东摇西晃,一早上在山上疯跑累了。回家洗了澡,补了午觉,五点钟神清气爽地起床,把菖蒲做成剑形插在每扇窗户上,哼着小调调配雄黄酒,这些事情他比我在行,大约是和钮嬷嬷学的。活儿干完了,坐在客厅继续进攻带回来的两小筐杨梅,那是他的战利品。
我坐一边看他一个一个往嘴里送,就抿一下汁水,吐出来都不是干净的核儿。
他的吃相很差,不管再好的东西,吃了一半,说不吃就不吃了。吃西瓜从来都是只吃中心的三分之二,吃螃蟹从来不吃蟹腿。有次去同学家里吃饭,同学的母亲实在是舍不得,把他吃剩的蟹腿一条条都剥了,把他弄得一个大脸红。
“好看吗”他举起双手问我,十指染了杨梅渍,分外艳丽。
“好看。”我握住了送到嘴边吮了一下,“别吃太多,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现在就吃不下了。”他拍拍肚皮,打了个嗝。
与每一个传统节日一样,端午,似乎就是要全家团聚了过才算圆满。父亲去世后,四分五裂的一家人反倒可以坐下来和气地吃顿饭,实在是难得。
节日里超市商场人满为患,只买些水果与晚餐煮的鱼虾,耽搁了不少时间。到那边晚了些,柳姨与保姆在厨房忙碌,形形色色菜肴已摆了半桌。陈涣与水含的丈夫在客厅里下一盘围棋,边上观战的是他和前妻的女儿陈述。
“怎么这么晚。”陈涣抬头问我。
“路上堵车。”我弯腰看棋局。
水含抱着儿子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一把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