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斌,你在害怕什么”程礼恒一直站在叶轩城的后边,新建的房屋,交错的脚手架并不安全,他一只手护着叶轩城,另一只手从张维手上拿过了那块表。
黄文斌的表情有一刹那微变,然后又立马笑道“我没怕什么,我怎么会怕”
“你怕,你怕很多东西。”程礼恒说道。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程礼恒跟黄文斌现在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叶轩城微微抬头看到程礼恒额头的汗珠,他有点怕,怕程礼恒刺激到黄文斌,又怕程礼恒自己的状态不对。他下意识去扯程礼恒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程礼恒似乎并没有收到他的讯号,仍旧全神贯注盯着黄文斌。
“你怕这块怀表,你怕见到张维,你怕面对懦弱胆小的自己。你怕张维不喜欢你,又怕她喜欢你。黄文斌你在害怕。”
“我没有”黄文斌大吼。
“程医生。”叶轩城急了,用力拉住程礼恒的手,“别说了,别说了。”
“黄文斌,不管你在害怕什么,面对它。”程礼恒的声音稍微软化了一些,“tsd没有想象中可怕,你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尽可能去喜欢自己想要喜欢的人,你值得被喜欢,值得被爱。不要因为惧怕答案,就躲起来。”
黄文斌在哭,从刚才吼过之后就在哭,张维已经趁着这个功夫一步一颤地挪到了他身边。黄文斌没能撑住,把头埋在张维的肩上大哭起来。
叶轩城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转头看程礼恒,才发现原来程医生刚才也是紧张的不行了,这会儿看到张维抱着黄文斌才舒了一口气。
一早上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的太紧了,好不容易找到黄文斌,他们也没打算立即走,而是打道去了叶家的小别墅。
叶爸爸今早上接电话的时候,叶轩城他妈就在旁边,发生了什么事自然知晓。这会儿看到所有人齐齐整整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才放下来。
叶妈妈出来安排他们入座,看到程礼恒的时候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
“小程你还记得我吗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早就出来帮我们城城。”叶妈妈将新鲜的车厘子摆到程礼恒跟前。
“你们还认识什么时候见过面的,我怎么不知道”叶爸爸很明显不满叶妈妈竟然有小秘密没告诉他。
“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四海逸家那个。”叶妈妈跟叶爸爸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记得,当然记得,阿姨好。”
“哦,是那个小程啊。小程人不错,今天多亏了他。但是你们今天早上几点过来的,小程这么早就能出来帮城城找人,辛苦了,辛苦了。”
“不麻烦的,我现在跟他住在一起。”程礼恒说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毕竟住进别人儿子的家里,打声招呼是最起码的礼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程礼恒此话一出,叶轩城连带着叶爸爸叶妈妈三个人被水呛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叶轩城这话说的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反正是没人信的。
吃过午饭,叶妈妈安排了房间给大家休息。叶家房间本来是够的,但是黄文斌状态不好,张维决定陪着他,两人就共用了一间,而叶轩城抱着私心,让程礼恒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叶轩城从昨天到现在一共睡了两个小时,黄志勇夫妇下午会过来,这会儿是他唯一的补觉时间。但是现在程礼恒跟他隔着被子躺在一张床上,他却亢奋的毫无睡意。
他知道程礼恒昨晚也没怎么睡,所以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身体挺的笔直,连呼吸都不敢太快。
“睡不着吗”程礼恒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温润如初,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吵到你了吗”叶轩城面向程礼恒,遮光帘隔绝了窗外的阳光,叶轩城在黑暗的室内只能看到程礼恒的轮廓,他能看到程礼恒紧闭的双眼。他趁黑将一只手放在了离程礼恒脸只有一拳的位置。
“没有,我认床。你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半夜还起来客厅喝水。”
“你知道”叶轩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他没想到程礼恒竟然知道。
“睡吧。”程礼恒在黑暗中笑了笑,自己伸出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脑袋旁边,把那一拳的位置填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了香奶奶的游戏厅,你们要来我的eibo看看吗叫你不要学我,我给你们发成都的图,哈哈哈哈
第46章
这是叶轩城第二次跟程礼恒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从一开始心头小鹿乱撞觉得自己可能会亢奋地死掉,到后来摸到程礼恒的手陷入深眠只用了两分钟的时间。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黄文斌的父母已经赶到了,随行的还有苏医生。
先下楼的是叶轩城跟程礼恒,两人下楼时苏医生的脸上能看出明显的错愕。程礼恒跟在叶轩城身后慢慢走到客厅,然后跟苏医生打了招呼。
黄文斌没有下楼,从楼上蹑手蹑脚下来的是张维。
“他刚刚才睡着,能不能晚点叫他”张维小声询问黄家两位家长的意见。
黄父黄母此时是没有半分主意的,因为他们不知道黄文斌这会儿是什么样的状态,抬头询问苏医生的意见。
“他昨晚是没睡好吗”
张维思索片刻答道“应该是的。”
“让他先休息吧,反正即使他现在醒着这会儿也绝对不适合做治疗。”苏医生喝了口茶,道。
医生都说话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反对的可能,一时间大家都聚在了客厅。客厅里人气虽然高,但没一个人说话,各自怀揣着心事,气氛十分压抑。只有间中家里的阿姨会过来添个茶,添些点心水果,才能弄出点声响。
“阿姨,上次我打电话问您黄文斌的病情,您瞒了我是吗他不是简单的有抑郁倾向,他的病源也不是您说的那样源于压力太大,期望太高是吗”叶轩城想问这话想了好久,毕竟大庭广众问出来的确不太礼貌,他又是个晚辈,即使长辈说了谎话,照规矩,他也是没有资格这样质问的。
黄妈妈躲开了叶轩城的视线,一手扶着脑袋,扭头去看黄志勇。
黄志勇则端起了茶杯,显然,黄文斌的病到底处于什么原因,他们没人愿意说。
叶轩城有点儿生气,自己生气,替黄文斌生气,也替张维生气。
“阿姨,希望您谅解,黄文斌这次差点出了大事,我们只差了半个小时可能就会完全失去他。我觉得他是一个特别好的孩子,这个案子我们已经研究了很久,胜诉几率很高。但是如果黄文斌一直是现在这个状态或者更遭的话,不要说赢官司了,上庭都没可能。”
“我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变成现在这样,但我真心希望为了黄文斌好,我们互相能坦诚一些。”
“好了,城城。”叶爸爸出声阻止,“这是你黄叔叔的家务事,你打好自己的官司就行了。”
那天下午叶轩城和程礼恒没在家中久留,黄志勇夫妇也是,因为如苏医生所说,当黄文斌醒来的时候,他需要一个最适宜的环境了解情况,这种环境当然不能在人太多的地方。
最后留在那儿的只剩下张维,苏医生。叶轩城的父母给足了黄志勇面子,苏医生一说完话就给家里的阿姨放了假,自己也出去烛光晚餐了。
回程的时候还是程礼恒开车,说起来,叶轩城以前其实视车如命,几年前跟着付关一起玩车的时候没少买车,花的全是他爸的钱。那会儿别说有人要开他的车了,就是坐个副驾也不可能。他玩车那么些年坐过他车的一共就俩人,一是付关,两人的关系太铁,不用说了;另一个是他前男友。
他当时喜欢谢飞也是有点儿癫狂了,谢飞说想去兜风他就带着人出去炸街,那时候管制还不严,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跑在外边。可即便是那个时候,他还是没舍得让谢飞摸他的车,没其他原因,车是会认人的。他开的那些个车都已经沾上了他的习姓,他怕别人摸过了会把车最好的状态给磨不见了。
就因为这事儿他还觉得挺对不起谢飞,当初去北京实习的时候找关系在北京的店提了辆tt,准备自己跑了磨合送给谢飞的,结果磨合还没跑完,他就发现谢飞出轨,那车第二天转手就卖了,只卖了27万,价格贱到没有边际。
再后来,他出入了社会,每天有各种应酬,免不了找代驾,为了防止代驾把他车开坏,就有了车库里那辆凯迪拉克。
除了程礼恒醉酒,他逼不得已叫代驾的那次,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开了他的爱车。
他看着程礼恒开着自己的车心中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第47章
“程医生。”叶轩城坐在副驾上轻轻喊程礼恒。
“怎么了”程礼恒没有回头,注意力全在路上。
“我有好多问题呀,我可以问你吗”
“可以的。”程礼恒没有拒绝他。
“会不会不礼貌呀”叶轩城为自己即将说的话打了个伏笔,“你会生气吗”
“不会不礼貌。”程礼恒说,“不会比我说你心术不正更不礼貌,所以不会生气。”
叶轩城哭笑不得,侧着身子问程礼恒“程医生,你刚刚为什么会逼黄文斌呀,他状态明明那么不好。”
“只能试试,他当时站的位置很危险,又排斥别人的接触,状态不太好,但是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一心求死。”
“为什么呀”
“tsd只是原因,他表现出来更多的是自闭和抑郁,但又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抑郁。tsd患者最常见的行为应该是逃避行为,因为想逃避不好的回忆或是现实选择去做一些疯狂的事,黄文斌想逃避的应该更多,他想逃避自己患病的事实,怎么说呢,我觉得他是自卑了。”
“自卑”
“对,在一个他觉得很重要的人面前,觉得他的病让自己无地自容,所以选择逃避事实。”程礼恒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常见的tsd治疗方法有三种,今天中午在工地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他最怕的是怀表背后隐藏的事情,那可能就是他病的诱因,因为从我们到那儿的时候他就一直拽着那支表。但后来我发现我好像错了。”
“那他怕的是什么”
“你的助理,他怕那个小姑娘。比起怀表背后的故事,那个小姑娘成了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主要因素。所以我猜应该是他自卑了。”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张维”叶轩城惊掉了下巴。
“不。”程礼恒摇头,“是非常喜欢。”
叶轩城脑子突然又成了一团浆糊,这都是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产生化学反应的,毕竟黄文斌在他眼里就是个任姓的小孩子。
“那喜欢就喜欢呗,自卑什么呀。”
“会自卑很正常,对于很多不了解tsd的人来说,这一类患者在他们眼里就像疯子,特别矫情那种。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作。”
“很多人说他们无病呻吟,世界上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偏偏要故意把自己囚禁在过去那座孤岛上;更有甚者认为去看心理医生的全是神经病。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心理疾病患者很难不为自己的病情感到自卑。”
“另一方面来将,这种症候群的患者很容易出现过激行为,就像今天这样,我们去晚半个小时,他可能就没了。隐蔽的潜伏期加上令人畏惧的后果,这些都给了他们未来的伴侣一个难以克服的挑战。”
“另一半必须要足够爱他,接受他的过去,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让他有安全感,这会很累。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如果另一半即使已经足够爱他,他还是克服不了过去带给他的阴影选择死亡,这会对陪伴他的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