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抵自己还是不晓得的,每每她假意板起一张脸说话,或是用上现下这样的语气,便说明她是认可了对方的。
汉子听她这么一提,才猛地一拍脑门,丝毫不怕将自己拍傻“瞧我都给忘了,都是老二给闹得,我叫卫擎。”
兰恬和兰玉胭都不过是从山里出来的小姑娘,对那些早已被禁言的事是不可能知晓的,故而听了卫擎这个名字,也不可能明白单单一个“卫”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就算明白又如何,天下之大,叫卫擎的可多了去,打渔的,从商的,耕田的,读书的,甚至于乞讨的,谁都可以叫卫擎。
得知了名字,兰玉胭却还是看着他平白占人便宜,难免叫人觉得不安。
卫擎倒是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了,手一摊“说来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能识得京里来的大人物,你们打算进京么”
前言后语串起来,兰玉胭因为齐昕出现而被惊得麻痹了的神经终于恢复了知觉,看向卫擎的眼神一瞬间便变了。
卫擎不遮不掩“我么,有个兄弟在那边,叫卫徵来着,哦还有个弟弟叫徐棁,特别腼腆,逗一逗就容易急,若哪天遇见了他们,不妨帮忙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皮糙rou厚,不愁吃不愁穿,过得很是不错。”
此时便是兰恬,也觉察出了其中有些不对,卫擎依旧是坦然“落cao为寇么,你们兰家不也是落cao为寇”
他是真的不在意,什么都就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
甭管回去了白适又要怎么发火,有些事,总是要说出来的。
而其中的意思,兰玉胭也听明白了,落cao为寇,近年能扯上落cao为寇的,不就是南公主齐瑄一事么而再过些时日,太子齐昕会叫那些个原本已然安居乐业的人重新冠上这样的罪名,赶尽杀绝。
一刹那的状态不对,便被卫擎的道别打破了,兰玉胭回神,也不需要跟兰恬讨论,不约而同决定回客栈休息。
话说卫擎心情也有些复杂,兰玉胭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神,这一点他是注意到了的,这姑娘给人的感觉实在过于怪异,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信任
拐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他猛然刹住脚,连同思绪也停住了,一声“大哥”差些便脱口而出,然而杵在y影里的人打了个手势,低声道“下不为例。”
之后便又隐没在了y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而卫擎也只不过是发了个呆,又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往前走去。
下不为例么,这都记不清是第几个下不为例了。
果然大哥才是那个口是心非最严重的人啊。
不过也没关系,荒野里被掩埋的白骨,总会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后露出原貌的。
终有一日白骨生花,莫说是无心,便是有心,又哪有人真能做到天衣无缝
毕竟都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人齐了
齐得我猝不及防一脸懵逼
嗯明天会晚,然后周四的更新挪到周六,要考试了,我害怕o╥﹏╥o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2章 相处
直至回到了住处,兰玉胭才想起跟兰恬计较贸然动手的事,谁知这才一提,兰恬便满是震惊地看着她直直看了好半晌,闹得兰玉胭不明所以,才听兰恬叹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姐姐要是晓得一向高高挂起的兰玉胭居然也开始管人了,不知得多开心。”
兰玉胭顿时晓得自己又不知情识趣了,本想解释,最终还是闭了嘴,低低地道了声抱歉。
兰恬这还么稀奇完,就看见兰玉胭打回了原形,诧异道“诶诶诶你抱歉个啥我就是觉得稀罕,你这样挺好的,家里那群人要是晓得了你居然还会管我,不晓得得多稀罕。”
兰玉胭没应,敢管兰恬,确实是稀奇,整个兰家能管住兰恬的也就是她亲姐姐兰情了,剩下的不管男女,都只有被兰恬教做人的份儿。故而纵然兰恬这么说了,兰玉胭还是明白自己逾越了。
再说,连自己都没能顾好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管教别人
然而今日兰恬也不晓得是吃错东西了还是怎么着,居然一反常态因这一句话就直接缠上了兰玉胭,完全没了之前爱答不理嫌弃至极的姿态,看着兰玉胭又逃避一般取下了自己的弓,赶忙伸手拦在了兰玉胭面前“不是,我是真觉着这样挺好,姐姐出来之前怎么说的来着,说希望你这趟出来能活泼点,别成日跟个神仙似的不沾人气。”
这一路跟兰玉胭可真是闷死她了,虽说偶尔也能遇着话语投机的人,但也不能总指望着偶遇旁人,要不然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就真的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了,难不成她还得自个儿给自个儿唱曲儿
一连几句说完,迎上了兰玉胭一脸的茫然,兰恬才意识到了一个颇为悲哀的事实她兰二小姐向来是不要人管教的,对长辈自然要存一定的尊敬,但此外同辈人除却兰情的劝说,她向来是高兴了听两句不高兴了就自己麻溜儿滚,结果跟这么个锯嘴葫芦处久了,居然还盼着对方说话盼到是管管自己也乐意。
兰恬盼着有人管,传出去的效果应当是与兰玉胭管别人没什么差别的。
说起来兰玉胭管的内容,也是从前就表现出来过的。兰恬一向嫌兰玉胭怕事避事不沾事的态度,惯常没个好脸色给她,这回倒是难得没直接跟兰玉胭杠上,劝兰玉胭多说话的话说了一圈,才又绕到了兰玉胭关心的问题上“你怎么就晓得我不找事事就不会找我了呢”
兰玉胭一噎,总算是从兰恬身上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觉。
兰恬停顿了片刻,看着兰玉胭不自主流露出的松了一口气一般的神态,心里顿时升起了些许疑惑兰玉胭怕是对她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误会--然而不晓得到底哪里不对的兰恬并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就算知道也还不至于赶着上去解开旁人对她的误会,故而她只继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家里可没教过我们袖手旁观。”
在兰恬心里江珮儿算是半个好友了,哪怕不是好友,有了收留躲雨的恩情,也没道理就这么不管了--江珮儿和纪和的私人恩怨另说,别个私自介入偷袭什么的,兰恬还真就看不入眼。
她自问无愧,故而哪怕之前有意鼓励兰玉胭多说话甚至是管教她,到底要不要听,还是得带上她自己的判断。
兰玉胭原本便懊恼自己说多了话,听了兰恬后面这一句,更是恨不得自己当初就没开口。也不是说心中就没了不忿,只是兰恬所言,也不算全然不在理,兰家的家训,从未教过她们因“明哲保身”而对原本能出上一份力的事情袖手旁观。
况且,兰恬大概也根本不晓得自己不过是出手帮助朋友,就能叫当朝太子给惦记上。
兰玉胭忽然一愣,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开口道“后来的那个人是太子。”
“其实你也出手了,不是吗”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的声,兰恬愣了愣,之后疑惑道“太子来这干啥闲的”
顿了顿又接着道“算了不管他,兰玉胭,其实我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实际上,你很多时候也在做跟我一样的事情不是吗如果你真的觉得我错了,你不可能忍我到现在。”
“今天就算我不在,你也不可能对这事坐视不理后来你不也出手了吗”
一时间兰玉胭都不晓得该把重点放在哪里,想不出来是该先跟兰恬解释一下她第一句话已经进入了大逆不道的范畴,还是该感慨自己在兰恬面前居然是这么个形象。
她倒是没想过兰恬居然还能记挂着那支箭。
可兰恬说得也不算对,兰玉胭想了想,没去看兰恬,自然也错过了那认真得近乎偏执的视线仿佛想穿透这个人,直至看见背后的灵魂。她道“兰恬,你不一样。”
她没明说,兰恬却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意思,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呢因为我是兰家人吗”
“兰玉胭,你问问你自己吧,眼前的不是姓兰的,你就能放任对方去死了吗你做不到的。”
兰玉胭也不晓得兰恬哪里来的底气,将旁人的事情说得这般笃定。仿佛自己能有多了解别人似的大抵这也是兰恬的特xg之一,过于自以为是,将人看得太简单了。
不过想出了那么些时日,兰恬又怎么敢将她归入了“路见不平的义士”一类呢。
可她还是没忍住顺着兰恬的思路想了想。
她不能容许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对兰恬出手,自然是因为兰恬是兰情的妹妹,兰情于她有恩,兰家于她有恩,她不可能放任兰家的明珠毁于跟前,可扪心自问,如若面前的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她真的就能见死不救么
得出来的结论叫人悲哀。
真的,她能。
像兰恬这样子自己挑事的,在有可能引起注意影响兰家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救人,哪怕时候午夜梦回忘不去血迹斑斑,她都不会赌那一分可能。她不是兰家人,做不到兰恬那般的单纯率真。
可这一刻,她到底也没能记起来自己是活过了两辈子的人,自然不会将失去过的东西拿来做赌注。只是上辈子的兰玉胭,是否也像兰恬这般一心只求无愧天地,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认为对的一方呢
她不记得了。
虽然不过区区四年,她记不得了。
“兰玉胭”
兰恬的沈源将她拉回了现实,一抬头,便看见兰恬皱着眉,但依旧是一副对一切事情不大上心的样子“兰玉胭,你又怎么了,我发现你一不小心就总是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啊,别是中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