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胭倒猜不到兰恬心里怎么想的,她自个儿心事原本便多,如今更多了些,便还是一直茫然地擦拭着从兰家随身带出来的长弓这张弓据说还是有些来历的,只是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历,据兰双双称,这就是一个去过京城的师兄给顺手买回来的,所谓的“来历”,大概也就是出自某个名家的弟子之手,据说还是遗作。
依正常人之见,这位师兄大抵是被坑了。
只是兰玉胭对这弓是有感情的,哪怕时隔久远,兰玉胭仍能记得,上辈子第一回走进兰家的藏珍阁的时候,年方八岁的小不点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张长弓移不开眼旁个选的都是些剑啊鞭啊之类常见的武器,姑娘也有些挑了暗器,她偏生选了那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颇嫌笨重的弓,一旦被近身,便有诸多限制。
当初的兰玉胭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的兰玉胭却能记得,看见那张弓的时候,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是悸动,仿佛有什么被藏在了往事里不见天日的东西,会在某一个时刻,从这张弓里澎涌而出。
次年,小她一岁的兰恬进入藏珍阁,取出了一双长相形状与地里割cao的镰刀看起来别无二致的落灰的弯刀,开始了自己离经叛道的少年时期,也叫兰家的男弟子过上了ji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直到后来那一天,湖边的树干上不知多了几个叫箭扎出的孔自打兰玉胭开始用那把弓后,兰情与管事的一商量,干脆将那排树换成了沉香,物尽其用。
而兰家年纪差不多的男弟子也不知第几次被兰恬挑落了擂台,兰恬和兰玉胭终于正式见面,并在兰情的撮合下,一同走出了兰家的大门。
兰玉胭摩挲着长弓上的花纹,正走着神,却忽然坐直了,侧过头去,便发觉兰恬也正好侧头看向了自己。
所以当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破窗而入的时候,迎面撞上的便是正对着自己的冰冷冷的剑尖,而他身后的人甫一落地,便感觉脖颈一凉,身侧一个少女冷冷地审视着他,淡定得仿佛下一刻就能面无表情地割断他的喉咙。
他们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居然就破口大骂“小小年纪便当了魔教的走狗,你们就不觉得愧对自己的父母吗”
他怒视着兰恬,却发觉兰恬一脸莫名,兰玉胭更是保持着一种看死人的表情,无喜无悲。
这叫他生出了一种是自己搞错了的荒谬错觉,但不过一瞬,便清醒了过来,怒道“我师妹亲眼看见你们跟江云混在一起,你们这些歪门邪道,别想凭着装傻狡辩”
兰恬与兰玉胭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回话,兰玉胭震惊于江云居然是个有名气的,而兰恬则是从头到尾一头雾水,此刻没手抖还真是多亏了她不错的定力,神游天外,居然也没手抖显然是小时候举着刀扎马步给练出来的。
兰玉胭也是个脑回路不大寻常的,故而这提心吊胆的还真就只是两个被指着的不速之客。
哪承想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窗外居然还响起了鼓掌声,随着掌声响起的是一个有些欠打的轻佻声音,似笑非笑“大半夜闯姑娘闺房,贵正派倒是好规矩。”
哪怕蒙去了大半张脸,兰恬仍能看到对方脸色就是那么一黑。
这两位在想不到两个姑娘家半夜不睡觉的同时,大概也不可能想到居然能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状况。或者说这也不准确,说清楚些应当是想不到两个姑娘居然还有同伙。
几乎是同一时刻,姑娘的“同伙”从他们翻进来的窗户的同一位置翻了进来,顺手一个手刀将被兰玉胭箭头指着的那位拍晕了。
不请自来的同伙顶着姜昊的脸,转向了还挟持着一位不速之客的兰恬“没事。”
兰恬福至心灵,手一起一落,剩下那位也即刻软到了地上,刚翻进来齐飞一只手堪堪抬起,一声“住手终究是没能赶上”,兰恬一脸莫名地看着他,齐飞扶额“都弄晕了,一会儿是你给他们把人送回去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待两位不速之客之一悠悠醒转之时,一睁眼便看见四个人八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差点儿没吓得背过气去。
四个人凑一处的时候自然是齐飞先开的口“大兄弟,这样都能吓着,不行啊。”
骤然出声是最引人注意的,加之齐飞那腔调实在是叫人很难不生出气来,被吓着的大兄弟顺着声音望过去,结果一眼就又给愣住了,说话的声音都应当是变了调,听着极为扭曲“江云”
齐飞挑眉“江云哪位,有小爷帅么”
他问得太过自然,那大兄弟被他堵得一句话没说全,这回也没再那么笃定了,诧异道“你不是江云”
齐飞反问“我就一个过路人,所以说江云到底哪位”
那位大兄弟终于确认自己的的确确是认错人了,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考虑到屋里两个姑娘是跟江珮儿又接触的,对方不知是敌是友,便又梗着脖子道“你生得跟那魔头的侄子一个模样,认错还能怨我不成”
齐飞没跟他计较,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侧头对姜昊道“我这倒还没见过跟我生一样的,不如明日瞧瞧去”
那大兄弟顿时又不那么笃定了“也、也不一定就一样了,我们都没有见过他的脸就是你们的身形语调都实在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齐飞顿时一脸嫌弃“看见一个身形相似的就能吓成这样,你们也是挺出息的。”
大兄弟无从辩驳,只能瞪着丝毫不给人留面子的齐飞,齐飞倒是好笑“瞪我做什么,敢瞪我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闲人你们就不窝囊了么,光天化日也就罢了,大半夜闯两个姑娘闺房,出息”
大兄弟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自个儿是干什么来了,顿时转移火力,伸手指向了兰恬和兰玉胭,登时又是一愣他这才发现这群人居然没将自己五花大绑就这么一顿的功夫,姜昊已经皱着眉看向了他那根手指,齐飞笑道“这位兄弟真是好教养。”
大兄弟只能讪讪地将手指收了,收了之后又反应过来自己不晓得为什么要听这群人的,气道“她们两个跟那妖女不清不白,我们自然要为民除害”
齐飞顺着他的话道“那位又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大兄弟大抵也是初出社会,又是在气头上,居然就跟齐飞一问一答说了下去“我们大师兄不知她身份,对她千依百顺,一颗真心赔了进去,哪想到她竟是为了戏耍于我师兄,将大师兄一颗真心践踏到泥地里,害得我师兄日日借酒消愁,差些要将身子喝坏。”
齐飞“”
好半天,齐飞消化了这句话,道“令师兄真是情深义重。”
大兄弟对这句话很是赞同“那是,大师兄小时候死了只兔子都得哭上三天,那妖女怎么能那样骗他”
兰恬终于是听不下去了,趁着齐飞一时半会儿卡壳没说出话来,问道“那你不是更应当好好安慰你师兄吗”
齐飞眼前一亮,以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看了兰恬一眼,又转回去看着大兄弟,苦口婆心“我这位妹妹说得极是,你纵然抓住了那位又有什么意义,她还能跟你们回去陪你师兄完婚不成人该明白一个道理,一辈子不能挂死在一棵树上,你尽快叫你师兄明白芳cao处处都是,帮你师兄走出y影,岂不美哉”
兰玉胭旁听着,总觉得这话哪哪都不对,可有具体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对,便依然没开口说话。大兄弟受到了启发,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终于也有心思管兰恬和兰玉胭了,他朝着齐飞一点头,道“二位姑娘既然是这位”
齐飞善解人意,提醒道“我姓姜。”
大兄弟恍然大悟“这位姜兄的友人,那定然不会与魔教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瓜葛,向来是叫那妖女迷惑了,那妖女和江云都不是什么好人,二位姑娘还是多提防着些。”
兰恬和兰玉胭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明白这走向,倒是齐飞自来熟得很,冒充了姜昊的姓之后也就与墙头cao一般的大兄弟热络起来“兄弟哪里话,小姑娘没出过门,照料她们自然是我们这些当兄长的人的指责。倒是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待天亮了,你师兄发觉少了人,让他担心就不好了。”
大兄弟恍如醍醐灌顶“姜兄说得极是。”
紧接着他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位同伙,顿时又僵住了,旁边的姜昊头也不抬“他睡着了。”
大兄弟“”
真是丢人丢到别人家门口了。
待送走了脑子里怕是不止一个坑的极其好忽悠的大兄弟和他居然心大到能直接睡过去的同伴,兰恬与兰玉胭无言看向了另外两位,十分不明白这两位为什么会一儿出现在这么个地方。
齐飞笑道“姜昊白天瞧见了他俩跟踪你们,正巧我们住他们隔壁,半夜听到动静就跟出来了。”
说完又走到了门边,抬手开门的同时道“我来这边主要是为了找一个人,哦,就是江云。”
话音落,门被推开,门外竟然站了两个人,齐飞笑容不改,视线越过了站在前面的姑娘“江公子,好巧啊。”
被江云拉着手臂却不肯离开的江珮儿跟齐飞打了个照面,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齐、飞”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补齐啦然后今晚的果断写不不完了,明天一起吧,真的真的十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