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直到季昭渐渐止住了抽泣,直到一声枪响,楼下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恢复警觉前有那么一瞬间,顾方叙发现这样的情景和他带着人去季潮生家的时候竟是一样的。
房门很快被人打开,段君和走了进来。
顾方叙把季昭推到身后,站起身。他脸上还有泪渍,眼角还有红痕,但是他护着季昭的动作一如一个无坚不摧的父亲、一个刀枪不入的爱人。
段君和开门见山“顾方叙,你大伯尸骨未寒,你之前信誓旦旦他的死和你无关,但是现在”段君和指了指他背后的季昭“他的事你怎么解释”
季昭感受到顾方叙的手在颤抖。他看向段君和,正要说话,顾方叙反手在他腰侧轻轻拍了几下。
“大伯母,这是大人的事,孩子在旁边不太好,我们下去谈”
段君和完全不买账“别和我来这套,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顾方叙身形一顿,但他很快恢复原状,甚至游刃有余地用汗 shi 的手把凌乱的刘海弄上去,露出一个和往日别无二致的笑“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您也不是真心计较大伯的死,您只是在意他手上的家产和股份而已。爷爷还在,这些事当然应该他做主,你来找我我也给不了你准话。”
“放屁。”段君和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私底下搞的那一套我还不知道你把那些家产全转给了你那个叫陆重山的助手,你想干什么”
季昭震惊地看着顾方叙原来顾方叙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已经决定死后把手上的财产权都给他了。
“为什么”他颤抖着声音问顾方叙。
段君和随意地开口“你是他儿子,他不给你给谁”
一室沉寂。
季昭多希望现在能有谁说两句话,能有人敲敲桌子扔扔东西甚至开枪,好歹发出一点声音。
但是没有,他甚至感觉除了他在呼吸,周围都是一片死寂。
“你再说一遍”他甚至连一边说话一边呼吸都做不到。
段君和来回看着他们两个,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搞什么顾方叙你这是玩什么你难道还没告诉他还是说你不打算告诉他了”
季昭的声音里仿佛潜伏着一只愤怒的兽,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夷为平地。他拽着顾方叙的袖口,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告诉我,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方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过,他甚至希望自己是个傻子或者哑巴,他想蒙混过关。
“顾方叙”季昭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告诉我,告诉我”
“你是他儿子。”
“有什么好说的”顾方叙吼道“只是一粒精`子而已,运气好的话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你,有什么好计较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段君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平和语气被顾方叙愤怒的声音冲散,他疯了似的质问着,但是没有人回答。
是啊,有什么好计较的,顾方叙心想,如果没有年少轻狂的他,就不会有一个被遗弃的顾连笙;如果没有一个丧心病狂的他,就不会有一个同样丧心病狂的季昭
一颗精`子,撸出来留在床单上无非是一个印记,但是当它变成一粒孕育生命的种子,它就有了变成任何东西的潜能,它可以是爱,也可以是刀。
季昭看着顾方叙的眼睛明白了。
“我就是顾连笙,是不是”顾方叙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季昭点点头,突然抱住顾方叙的脖子吻上去。
被顾方叙躲开了。
季昭明白了。
他看着顾方叙,用视线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你为什么不让我吻你是厌恶还是害怕还是说你知道,我是你的骨肉,是你的儿子”
“安安,”顾方叙下意识选择了这个在他们之间最为和谐的称呼“你听我说,我也是才知道的,我”
“我爱你,真的很爱,不管你是谁。”
这一刻,他终于把遗失了一天的理智捡了回来。
说完这句话,顾方叙感受到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的通畅。
季昭没有说话,脑海中来来去去全是顾方叙说的话。
段君和饶有兴趣地看到这里,摆了摆手“你们两个有什么纠纷,等我走了再说。顾方叙,家产的事情你要跟我说清楚,不然今天这事儿,不说完我是不会走的。”
她的话音刚落,两个手下走上前来,把季昭拖到一边。
“谁他妈敢动他我弄死谁。”顾方叙咬着牙说完这句话,那两个人中间有一个腿弯了一下,竟是中了一枪。
“松手。”
季昭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身上的禁锢一撤走,他便坐在了地上,目光空洞地顶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