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玉走得很快,荀慕生抬起右手,想喊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却生生堵在喉咙里。柯劲小跑几步跟上去,笑语道“哥,等等我啊,走这么快做什么。”
转角处有一面镜子,迟玉匆匆瞥去一眼,见荀慕生站在书店前,还看着他,神情不清,不知眉间是否有蕴怒与尴尬,只是那高大的身影看上去有几许孤单。
迟玉甩了甩头,走得更快。
“哥,哥,哎哥”柯劲忙不迭地跟上,“时间还早,你别走这么快。”
直到彻底将书店甩在身后,再看不到荀慕生的身影,迟玉才放慢脚步,尽量让呼吸平复下来,抹掉额前的汗水,“你刚才还说时间不早了。”
“有吗”柯劲无辜地睁大眼,又笑起来“走吧,给e挑礼物去。”
迟玉从未给朋友庆过生,以为生日礼物一定得买又贵又精致的。e喜欢漂亮的东西,名表名包之类的超过了他能负担的范畴,化妆品什么的他又不懂,想来想去,能送的似乎只有香水。但香水的牌子他也不了解,只知道e身上总是很香,工作室摆了十几瓶香水,送香水应该没错。
七八百块钱买一瓶香水,这种事迟玉以前想都不会想,他自己用过的唯一与香水沾边的就是驱蚊花露水。但e人挺好,自打认识以来,就一直很照顾他,算是他难得交上的朋友。朋友过生,总得送一份像样的礼物。
“香水”柯劲一听,却连连摇头,“他的香水都快成灾了,你还想送他。”
“他很喜欢香水吧。”迟玉看了看,不远处有家jo aone。那店名他念都念不出来,但在盛熙广场待久了,起码知道是家卖香水的店铺,于是道“我们去那儿看看。”
柯劲往反方向一指,“我们还是去花店看看吧。”
“花店”迟玉愣了愣,“你确定”
“哎呀,不能更确定了。”柯劲笑嘻嘻的,“你送他花,他肯定高兴。他那人,就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
迟玉笑了,“所以我应该送他虚头巴脑的东西”
柯劲微挑起眉,“香水可以自己买,你见过谁买花送给自己”
迟玉想起去年冬天,路过一个卖腊梅的地摊时,一时兴起,买了一把回去。
腊梅也是花,不知道算不算自己送自己。
家里没有花瓶,腊梅很重,不能插在饮料瓶里。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容器,只得匆匆下楼,去便利店里买了个桶。
腊梅插在桶里,看上去并不美好。他蹲在地上看了半天,又凑近嗅了嗅,却浅浅笑起来,喜悦的心情就像梅花的清香一般。
以前他从来不买腊梅,甚至根本不会往摊子上看一眼,家里始终冷冷清清的,从来没有花的香味。
改变这一切的,是荀慕生。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花店,指尖悄然发热。
“哥”柯劲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他回过神,笑容有些勉强,“行,那就送花吧。”
一刻钟后,迟玉捧着一大束艳红的玫瑰,姿势僵硬地走出来,“这个e真会喜欢”
红玫瑰,好像很土
柯劲笑,“放心吧,红玫瑰永远不过时。”
生日宴在一家海鲜餐厅,客人有二十多位,迟玉将花拿给e前还担心对方嫌土,结果e开心得惊声大叫,一手抱着玫瑰,一手作势要抱他,喊道“kane,我爱死你了你知道吗,已经很久没人送我花了再没人送,我就得自己买了,那可真他妈丢脸”
迟玉被抱了个满怀,下意识想挣扎,却被e的兴奋感染,叹了口气,轻轻拍着e的背,笑道“生日快乐。”
e下午就喝了酒,此时已是醉醺醺的了,柯劲过来递给他一个盒子,将被抱得死紧的迟玉解救出来。
盒子里是一块表,迟玉认不出牌子,但从e惊异的表情里猜出,那表一定价格不菲。
不过e惊异完了似乎也没有太高兴,哼哼两声,又和其他人闹去了。
“哥,你看。”柯劲双手抱在胸前,“我说他喜欢花吧。你送他红玫瑰,他高兴得嗓子都叫破音了。我送他表,他看一眼就收着了。”
“呃”迟玉想了想,“你们关系好。”
柯劲笑“一起长大的兄弟,能不好吗。”
e在海鲜餐厅请客,主题就是吃,二十多人占了六张桌子,闹哄哄的,各吹各的牛逼。迟玉和柯劲远离人群,坐在靠窗的角落,e酒都敬不到他们这儿来,看上去不像来凑生日宴热闹的,倒像来共进晚餐的普通食客。
柯劲往取餐台跑了好几趟,拿回的海鲜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刚一坐下,又开始敲蟹剥虾。
迟玉面前那盘大龙虾肉就是刚才柯劲给剔好的,见他又要剥,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问“你不去和他们玩玩吗”
“那些人都是e的朋友,我又不熟。”柯劲熟练地拉出蟹脚,又准备放进迟玉的餐盘里。
迟玉挡了挡,“你自己吃。”
柯劲硬往他餐盘里丢,笑道“别跟我客气。”
迟玉只好道谢,想礼尚往来,给柯劲也剥个虾什么的,已经拿起,却还是放了回去。
又想起了荀慕生。
在南方滨海小城待的那几天,时至今日,仍是多年灰暗人生中的亮光。
海边多海鲜,时令原因,尚不算肥美,但品种繁多,价格便宜,或清蒸或炙烤或煲汤,很有一番小农风味。
荀慕生自己架了个炉子烤生蚝,一边烤一边拨虾,结果生蚝烤糊了,虾把手指戳破了,失望道“我重新给你剥。”
迟玉这才知道,生蚝是给他烤的,虾也是给他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