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苦笑,明白只是一场梦。
迟玉的迷彩从来没有如此干净过,总是沾着泥浆、裹着野草,被血与汗浸透。
但即便知道是梦,他还是想听一听迟玉叫他的名字,哪怕一次也好。可离队至今,他无数次梦到迟玉,梦里时有声时无声,却终归是一声“文筠”都没听到。
梦境杂乱无章,毫无逻辑与规律可言。陌生的荒原顷刻变为熟悉的军营。
初入特种大队,文筠和其他人一道领了寝具,正往宿舍走去,走廊上忽地冲出一人,来势凶猛,撞掉了他怀中的塑料盆。
有人追出来,吼道“迟玉,你丫哪里跑”
文筠还抱着被子,正要蹲下捡盆子,那叫迟玉的人已经抢先一步蹲下,捡起盆子往上一抛,跟耍杂技似的。
然而这杂技没耍好,盆子在被子上弹了一下,没能挂住,又滚下去了。
众人哄笑。文筠有些恼,愤愤瞪向对方,目光相触时却登时愣神。
迟玉很帅,眼睛深邃有神,唇角微微上扬,是个痞笑的幅度。
追来的人一脚踹在迟玉腰上,正要开揍,突然两眼放光,“嘿迟玉,这你兄弟”
文筠有点懵。
迟玉回了那人一脚,“什么兄弟”
“不是兄弟么我` cao ,你俩去照照镜子,很像啊”
大伙围过来,文筠被挤到迟玉身边,盆子饭盒被子掉了一地。
“真的有点像诶”
“何止有点,很像好吗”
“也没有很像吧”
“他们一样高”
“脸也一样大”
“哈哈哈哈哈哈”
场景再次转换,驾驶训练场暴雨倾盆,沙土被雨水搅成烂泥,又被高速飞转的车轮抛向半空。
文筠坐在东风猛士里,在白茫茫的雨幕中如分海一般,劈出一道笔直的通道。
但放在车里的水,却洒了三分之一。
副驾上的迟玉吼道“兄弟你这样不行啊上次不是说了吗咱们开这车不能光拼速度,必须得稳啊你看看你,这一趟下来水洒了一大半,这他妈还没设障啊,以后有障碍了怎么办杯子都得被你甩出去”
文筠心里烦老是没提高,还要被身边的人念叨,一下午就没清静过,一股气上来,反驳道“没洒一半,就洒了三分之一。”
迟玉火了“你还狡辩”
“”
进行驾驶特训的梦断断续续做了一下午,梦里一直在疾驰,从最初把握不住稳度,到后来与迟玉角逐队里的“车王”,再到之后和迟玉一道出赛,合作拿了个头名回来
醒来时,文筠急促地喘气,好似刚与迟玉进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比赛。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若不是前些日子再次驾驶了一回东风猛士,应该不会梦到当初学驾驶时的艰辛。
如果没听到荀慕生那句“他已经不在了”,或许不会做一天一夜有关迟玉的梦。
调休本有两天,但文筠在家里坐不住了,周二就销了假,继续收拾赵禹留下的烂摊子。
赵禹得罪的商家是个连锁农家乐,前些年不起眼,后来被一位大老板买去,这才越做越大。
大老板投资农家乐纯属玩票 g 质,平时从来不管,也不露面,交给专人负责。文筠整理好资料,带上礼品前去道歉解释时,经理假称做不了主,要跟大老板请示。这话的潜台词是拒绝,今后不再合作,在新媒体部混久了谁都明白。但文筠偏是不明白,还用在纸媒工作时的逻辑等待回复。经理没辙,又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只好跟大老板提了提这事,随便报了文筠的名字。
大老板最初完全不想管这种小事,懒散地听着,却突然问“文筠仲灿传媒的记者”
文筠将与农家乐新签的合作意向书交给刘存。刘存眼神有些复杂。李筱等人在咖啡厅聊小话,有人说赵禹肯定不能回来当组长了,有人说刘存要扶文筠上位。
李筱很不高兴“这家上次态度不是很明显了吗赵禹回来说他们再也不和我们合作,怎么文筠去谈了几次,就给挽回了”
“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许骋回来了,不会又是许骋在背后帮忙吧”
“应该不会,我看许骋这两天都快忙死了,哪里顾得上管文筠。”
“那是谁帮忙不可能是文筠自己谈回来的吧就凭他”
“可能是上次在云洲山庄借车给他开的人”
“哎,赵禹也是傻,脑子犯抽让文筠去云洲山庄,这不是给他勾搭有钱人的机会吗”
一众同事脑洞大开,实际情况却远没他们想的复杂。
文筠在仲城时报时写过很多篇深度调查稿,揭底黑教育机构那篇不算影响最大的,但却救了不少被蒙蔽的家庭与孩子,其中就有农家乐大老板的儿子。
当时文筠用的是化名,大老板却带着儿子找到仲灿传媒高层,要求当面向文筠道谢。
文筠没有收礼,只接过一张名片。
大老板郑重道“今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文筠收好名片,却并未想过将来请对方帮忙。采访写稿是他分内的事,无需索要回报。
谁知无心插柳,今日柳叶成荫。
刘存脸上 y 晴不定,想问文筠是怎么说动对方,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文筠还有其他事要做,正准备离开,刘存突然道“对了,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事”
“许总想调你去汽车版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