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些,说“我没做梦,醒着。”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夏敬行捏着他的下巴问。
夏琚也不客气地说“不知道,只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夏敬行尴尬,说“我不是回来了吗”
“是,所以我要问你问题了。”夏琚往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夏敬行吃痛地皱了一下眉,心道这个小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可偏偏又觉得好笑,问“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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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话的同时,夏敬行打开了灯。
突如其来的光明将夏琚的眼睛刺痛,他急忙闭上眼,又慢慢地在适应光明以后,睁开眼睛。
这过程是缓慢的,他渐渐地看清夏敬行的脸,朦胧的感觉像这是他看见夏敬行的第一眼。夏琚揉了揉眼睛,想如果他第一眼看见夏敬行的时候,也在这样一个悄无声息的夜里,会不会从那一眼开始,他会爱上夏敬行
可当时真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情景。他的身后站着福利院的主任,满脸的笑容掩饰不了急于脱手的虚伪,将他推到夏敬行的面前
这么想着,夏琚还没有开口,先吻了夏敬行一下。
夏敬行吻他的额头,道“说吧,想审问我什么”
夏琚撇撇嘴,问“今天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问乔入诤他们那种问题一点儿也不像你。”
夏敬行听完不由得猜测在夏琚的小脑袋瓜里,问出怎样的问题才像他他淡淡一笑,说“不问怎么知道你在学校里有绯闻”
“那天明明是你非要捎上佟弗念的。”夏琚听他的嘴里说出“绯闻”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不自在,想了想,不禁怀疑道,“你是吃醋了吗”
夏敬行挑眉,调笑道“我是。你有什么表示吗”
他说是这么说的,可夏琚在他的脸上一点儿也没见着在意的神情,反觉得夏敬行这是逗他了。他到底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真正了解夏敬行呢眼下,夏琚只消听他这么说,也是在乎的,于是立刻抱住他,保证道“那我以后不和她说话了。”
夏敬行微微错愕,随即笑出声来。他的下巴在夏琚的头顶上蹭了蹭,喃喃道“傻瓜,我挺高兴你多交些朋友的。”
夏琚觉得也是,夏敬行总希望好,不过可惜,和其他家长一样,夏敬行眼中的“好”有时候和夏琚眼中的不尽相同。
啊,夏敬行是他的家长。夏琚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他,又重新把他抱住,心想他比其他孩子都幸运,因为他在这个家长的身上不只收获了亲情和关爱。
夏敬行轻抚着他的后背,思忖良久,说“今天来的那两个孩子,看着个 xing 不错。那天见到的格格看着也蛮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学校里没有朋友。不过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有没有朋友,对我来说都没有影响,我从来不羡慕那种发光体但或许,有朋友会好一些吧。”
夏琚听出他语气中的怅然,心中触动。他发现不只夏敬行成天为他担忧,他又何尝不是一听见风吹草动,就心疼夏敬行呢夏琚抬头望他,问“后来呢上大学以后呢”
夏敬行原不想和他说那么多,因为时间很晚了,夏琚应该睡觉。不过看着他诚挚又担心的目光,夏敬行淡淡地笑了,回答说“来这里上高中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去国外上大学。我的整个高中都在为这件事努力,存钱、学习。后来我去了维也纳,那里再没有人认识我,学校里的中国人不多。那个时候,重生的感觉很明显等到我回国,见到的也是不一样的世界了。”
说到这里,夏敬行低头问“这么说来,你想出国吗如果想,我想办法送你出去。”
夏琚没想到他突然抛出这种选择题,不由得愣住。他没有答案,反而先问“那你呢”
“我当然和你一起。”夏敬行说完,看见他的慌张没有了,只剩下犹豫和困惑,便问,“怎么舍不得你的朋友了”
夏琚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能还没有出事以前,他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出国比赛,但一切在出事以后就终止了。他哪里会想那种问题能像现在这样生活,已经过于美好了。
夏敬行问得很轻松,仿佛这并不困难,夏琚却免不了忧虑,问“你如果出国,也要面对新的环境吧你现在的工作很不错,到了国外,不是得重新开始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会。这些年累积在我身上的,都不会让我至于重新开始。你如果想走,告诉我。”
夏琚困惑极了,半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出国吗
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过,以他的身份,可以出国吗夏琚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问夏敬行,而夏敬行有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呢
要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杀过人,哪怕最终没有判刑,他留有案底。他的档案不干净,签证能办下来吗使馆的人知道他以前杀过人,会让他出去吗哪个国家会接纳没有被判刑的杀人犯呢
过后的一整天时间里,夏琚一直考虑着夏敬行提出的“新方案”。
如果他顾虑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可以出国,那么他自己想吗他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想不想走,最后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真的如同夏敬行说的,有一些不舍了。
夏琚分不清自己不舍的究竟是什么。是身边这一两个好朋友还是看起来和乐融融的集体
无论是在班级里还是在社团中,和夏琚关系不错的人不多,能说上话的也少之又少,不过夏琚想象自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隐身在人群当中,看着大家嬉戏打闹,已经觉得非常有趣。
这太新鲜了,即便热闹都不是他的,他看得也高兴。
尽管学校里有一些惹人讨厌的小集体,也有屡禁不止的校园暴力,可更多的时候,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他欣赏着这份“普通”的愉快,享受这种“普通”的太平。
和他关系好的同学虽然不多,不过平时交流时,没有人把他当作异类。老师们知道他不爱说话、不爱交朋友,也不会硬要他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硬关心和开导他。
夏琚不舍于这样的平静和透明,但他想,说不定自己不舍的是从深渊里爬上来后见到的这缕普通的阳光。可能到了国外,他会有一个全新的环境,不过那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和现在不相同。那像是一种逃避,而他现在在这里,周围的一切和他以前所处的环境那么相似,他却有了新的人生。
这里的学校使用的教材和滨城的教材一样,这里的学生、老师都是黑头发、黄皮肤、说中文的中国人,可他们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没有人在他的课桌上写写画画,叫嚣他该自杀,没有人刻意地对他视而不见,希望他凭空消失。
这太美好了。夏琚不舍的,或许是这种感受。如果这种感受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夏琚不想出国,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挺好的。正是由于这种美好的感受,让他觉得人世间其实充满了希望,虽然他偶尔会提醒自己,这可能只是一种假象。
因为心底还有一丝的不确定,因为夏琚还会提醒自己,所以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回答夏敬行的问题。
不过夏敬行看着不着急,夏琚觉得自己能好好地想一想,再认真地感受一下。
放学后社团活动集体训练的时间不长,舞蹈队要为了元旦排演新的节目,夏琚照旧没有报名参加。
他想利用课余的时间练花滑,所以集体活动结束后,他便向指导老师打招呼,先离校了。
还没到傍晚,但天色 yin 沉,在夏琚等公交车时,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他在站台的遮雨棚下躲雨,耳机里循环播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