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我大声说道“他能想我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我看见父亲脸都变了。我觉得自己说过了头，但我越想越委屈。因为父亲被批斗，因为家穷，我吃尽了十余年的苦头，而且还要继续吃下去。我遇到了第一个真正关怀我，甚至爱我的秦伟，父亲却叫我不要相信他，而要提防着他，我真的很生气。我看见母亲低着头，哽咽着抹眼泪，我就起身离席，赌气回房。我离家的时候，母亲低声对我说“你不该骂你父亲。你说你什么都没有，那是戳他的心。他总觉得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穷受苦。但他尽力了，我们不能再做什么了。他没有说你朋友的不是，只是他经历多了，提醒你，不要把心全交给了别人”

    我走出老远的时候，泪水又禁不住哗哗地流。我不想压抑，放任它流。寒风吹得那么痛，路模糊了，树模糊了，村庄模糊了，我觉得我的前途也是一片模糊

    来到镇上五姐家里时，我看见姐夫抱着小孩坐在店里。我觉得有点奇怪，就问道“始冰呢”姐夫支吾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疑惑地走上楼，就听到了哭泣的声音。我大为惊疑，走进房间，吓了一跳我看见始冰蜷缩在床上，悲恸地痛哭。

    “姐，你怎么啦”

    始冰坐了起来，满脸泪水。她平静了一下，哽咽着说“我自作主张，拿始书的钱作本。货都赊出去了，钱却收不回来。新年大头的，我怎么去向人借”说着又哭了起来。

    “姐，你哭什么我下学期的钱都有了”我见她不相信，就将秦伟的事说了一遍。“等钱收回来你还是用吧，大本大利的，反正我有钱。”

    始冰这才相信，抹了眼泪去给我做饭。始冰送我去车站时，我看着坚韧的姐姐，仿佛看到了我母亲年轻时候的影子。我想到父亲、母亲、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大哥，他们都承受着数倍于我的压力，承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煎熬，但他们都毫不屈服，绝不言弃，为一点比我的前途渺茫得多的希望，执着地、艰难地挣扎前行。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管未来的路上遇到什么艰险，遇到什么挫折，都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只要生命不息，就要奋斗不止。

    第11章关于理想

    走进桃李园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房间黑着灯。我暗暗失望，一面又将半悬的心放了下来。因为我既想快点见到秦伟，又没有作好见他的心理准备。我打开门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起床的声音

    “小书”

    秦伟是秦伟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使我紧张得发抖

    灯光亮了，秦伟真真切切地站在我的面前他瘦了一些，鼻梁显得更高更直，还是那紫红色的、结实的嘴唇，还是那铁青的络腮胡子，还是那古铜色的、健壮的躯体我怔怔地看着秦伟，手中的皮箱“砰”地掉到地上。

    “小书”秦伟痛苦地呼唤着，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疯狂地亲吻我的头发，抚弄我的耳朵和脖子，哽咽着说“我天天守着电话机，盼望你给我打电话，但你一次都不给我我知道你这两天会来的，我就在这里等着了。你说过你半夜到的，我天天都打好饭、打好开水。小书，我不能没有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我哭得肝胆俱碎。长期以来沉重的负罪、缺少关爱导致的焦虑不安、假期里目睹亲人的不幸际遇、艰辛生活里所受的委屈、刻骨铭心的思念以及爱不能的痛苦，几乎要将我的心挤压得扭曲了。我早就承受不了这种无法承受的重负，但生活逼得我没有退路，不能回头。秦伟是我的港湾，是我第一个真正的爱人，在秦伟面前，我不必掩饰，我什么都可以倾诉，什么都可以坦露无遗

    我怎么能够如我父亲所说，与这个男孩保持距离；我怎么能够如我所想，离开他，忘记他，追求我应该得到的其他一切。我终于承认，秦伟就是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生命。我决定不再徘徊，不再犹豫，我要勇敢地爱，毫无保留地爱

    短暂分离后的重逢让我们格外珍惜，经过冷静地深思熟虑后的爱情更加勇敢而坚决。我们每天都作爱。  xing像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源源不断地带给我们新奇的快感体验。白天，我们将对彼此的爱珍藏在心间，过着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只有晚上，在二人公寓的小天地里，我们才是自由的，奔放的。

    秦伟和杨蛮已经在寒假时分了手。杨蛮本来就是自尊心极强的刁蛮女孩，他们的分手像钢刀切萝卜一样干脆。

    在经过疾风骤雨般的疯狂之后，我们的感情变得平静而稳定下来。秦伟是学法律的，我觉得他渐渐有了职业味。他说话变得雄辩、严瑾、精密，喜欢引经据典，对任何事情的评判，都以是否合法、是否公平、是否公正、是否有透明度来作为评价的标准。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成熟的法治社会。他认为，一个现代的社会首先应该是法治的社会。因为现代化的核心，就是平等、民主、自由。怎么样保证压制和歧视别人者受到制裁，怎么样保证国家的经济、政治、军事、外交等等各种活动，能够遵循各个阶层的国民的意愿；怎么样保障公民的行为、思想和言论自由，这一切都离不开法律。他认为，法律应该是涵盖社会各个方面、各个层次的有机的完整的规范体系，通过对政府、对社会、对公民行为的规范，通过鼓励守法、保障合法、限制非法、打击违法来保障自由社会的良好秩序，通过秩序来保证整个社会不断向更高层次的文明推进。

    他觉得，要实现建立一个法治社会的理想，在目前仍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和重重障碍。他认为，在成熟的法治社会，立法机构至高无上的权威一定要明确，因为如果立法机构的自主力和权威没有保障，那么法治就是空谈。立法机构的权威应该根源于其成员渊博的知识、深刻的思想和其长远预见力，应该根源于对公民的广泛代表 xing ，根源于在公民中的公信力。这就要求其成员是民选的。每一名成员都代表一部份公民的意志和愿望，因而他们的利益、主张、要求、角度都是不同的。将这些不同的意志，通过公正、公平、公开的民主程序上升为国家意志，上升为法律，这样的法律就有了广泛的社会和群众基础，其科学 xing 和操作 xing 就有了保障。相反，如果立法机构的成员不是通过民选产生，而是通过某个阶层指派产生，那么这些成员就肯定只代表这个阶层的利益，就会众口一词地将这个阶层的意志上升为国家的意志。这是私权对公权的操纵，是这个阶层假公权之手谋取最大的私权。这是违背法的精神的，其所产生的法律将对大多数的公民造成损害，对国家和社会的根本利益造成危险的损害。

    秦伟认为，政府的行政行为，就是要将立法机构制订的法律贯彻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之中，政府对所有具备效力的法律都有法定义务执行，但不应该执行不是立法机构制订的文件。他觉得政府靠红头文件来工作是不科学的，因为文件往往是狭隘的、草率的、片面的、短视的、零散的，根本就不能与科学、完整、深刻、严瑾、精密的法律相提并论。政府应该有权拒绝执行各种组织制订的红头文件，以保证所有集团、所有人都无法绕过立法这一关而直接指挥政府。

    政府应该是民有、民治、民享的，因为如果法律代表了公民的意志，那么公民肯定愿意看到法律被政府忠实地执行。政府是否忠实地执行了法律，只有公民有权判断。公民的选票就表明了公民对政府及其官员的评判，政府及其官员不垮台的唯一途径，就是忠实地执行法律。

    他认为，司法是法治社会至关重要的组成部份，是人间正义和社会良知的最后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