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梁北川明儿个一整天安排的明明白白——上午要去通信管理局一趟,下午约了当地游戏运营商喝茶,晚上还和招商局的领导有个饭局——基本进房间就是洗洗睡了。
梁北川从浴室水雾朦胧里走出来,就听到敲门声,也不知道就这么敲了多久。
梁北川正奇怪着是谁三更半夜没事儿敲门,拉开门就看见站外边一身黑白斑点睡衣的小关总。
有那么一瞬间,梁老板甚至眼花以为自己看到了流浪在外的斑点狗。
梁老板试探着开口:“小关总这是梦游来了?”
关渠:“我睡不着。”
梁北川:“……”
良久的沉默之后。
梁北川:“……要我哄你吗?”
小关总摇摇头走了。
梁北川站在门口,维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头雾水地目送小关总回了隔壁屋。
这两天酒店在召开商务会议,跟梁老板和小关总来的日子正好撞上。酒店房间基本住满了,连带着早上吃饭的人也不少。
小关总在自助台挑完早点,托着盘子艰难突破重围,坐到了梁老板对面。
梁北川就眼睁睁看小关总顶着对黑眼圈,木着脸叉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搁在了边上。
梁北川:“我怎么记得Z省最好的连锁五星酒店就在隔壁,还是你们是百纳名下的。”
小关总喝了口牛奶,眉头舒展开些许。被梁北川一提醒,想起来什么,表情又拉了回去:“原本是百纳控股的子公司办的,后来我爸把股权转了出去,现在最大股东是我表弟。但我不想见他。”
也不知道小关总昨天大半夜不睡觉干了些什么,好好一双桃花眼肿成了核桃。
梁北川看关渠套了身白色卫衣,配一条浅色牛仔裤——除非迫不得已的正式场合,关渠日常穿搭很是随意——也不像要干什么正经事。梁老板出于人道主义劝说道:“小关总吃完饭要不回去歇歇,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收到梁老板的关怀,小关总弯了下嘴唇:“我不要紧,等下带你去个地方。”
梁老板:“……那可不好意思了,我还有安排。”
大清早爬起来就为了巧遇梁老板的小关总不乐意了:“要干什么?”
梁北川莫名其妙:“不是你说要把盘做大打通上下游吗,我得抽时间跟人聊啊。”
关渠:“那什么时候有空?”
梁北川想了下:“明天就没安排了。话说回来,小关总日理万机该比我忙才对。”
关渠一语带过:“还好,比预定的时间提早到了。”
梁北川一心搞创业,经济不景气的大形势下努力摆脱破产危机,光接二连三的应酬就够他焦头烂额了。至于这边,关渠虽然难伺候了点,搁一会儿总不至于变质。于是小关总就这么被孤零零丢在了酒店。
白天的应酬都还好,就坐一起聊聊天,说一下当地电信运营行业发展状况。
一天走访下来,梁北川也大概了解关渠第一步为什么要选在Z省——去年年末省委班子换届,新上任的省长政治抱负远大,一心搞活省内经济,大力发展互联网企业,组建产业园区。为此专门成立了个领导考察小组,还给当地高新技术产业,尤其是互联网高新技术企业不少税收优惠。
让人到中年的梁老板发愁的是眼前这顿饭局。
饭局酒局,说白了就是人情关系的一个局,局里局外一定是少不了劝酒的。
劝酒之后,甭管红的白的、乐不乐意,就是一个字,干!
梁老板酒量还成,就是惜命,想多活两年。
以前公司做大了,各种副总、经理、部门总监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梁老板就退居幕后不干陪酒这活了。
招商局副局长跟梁北川见过——那会儿梁北川已经是B市有名的青年企业家,身价千万;副局长还只是个给领导跑腿的小公务员,穷得一批。
十年过去了,GDP翻了三番,全国人民都富起来了——副局长依旧贫穷,梁老板也跌宕起伏地穷了。
两个穷光蛋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见面就牢牢握住了手。
晚上十点半。
小关总耐不住独守空闺,纡尊降贵亲自跑来回收梁老板的时候,梁北川已经稀里糊涂喝了一瓶白的两瓶红的。虽说撑着一口气像革命烈士屹立不倒吧,实际上看人都带重影了。
桌上统共八个人,六个都是副局长带来的。一边是自家领导,一边是和领导称兄道弟的企业家,正常人自然选择不遗余力灌梁老板。
副局长是真酒量不行,叫来一帮小弟加油助威才堪堪跟梁老板打了个平手。酒足饭饱,正准备送梁老板回去歇着,小关总来敲门了。
副局长头晕眼花,被人搀扶着把眼睛撑开一条缝,就见挺年轻俊俏一小伙走了过来,把梁老板小心翼翼扶了起来——仔细得像在扶一位年迈病重半身不遂的爹。
副局长脑袋一热,脱口而出:“老梁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啊!什么时候结婚的也没跟我说。”
小关总手上动作一顿。
梁北川喝多了头晕,靠在小关总身上不想和他说话。
关渠凉冰冰插了一句:“我是他朋友。”
“哦,这样啊,我说呢。”副局长一拍脑门,清醒了点,“老梁,咱们下次再聊——市中心就我说的那个洗浴场回头一定带你去。”
副局长话没说完,包间门被啪的甩上了。
酒店楼下,停了一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宾利。
关渠弯了腰,一只手拉开车门,小心把梁北川扶进了后座,自己则坐在了梁老板右手边。
关渠正前方副驾驶上坐着的是百纳地产的副董:“沪昌那块地不错,就是偏了点,离市中心太远。本来规划的建高新技术园区,一直没找到企业入驻,后来就搁置了。关总还有什么交代的?”
关渠看了眼靠在自己肩上不省人事的梁老板,压低了声音:“把鸿轩基金的负责人叫来,再找几个工程师看看,还有土地局、建设厅两边做好沟通。周末我会去实地一趟,在这之前都要安排到位。”
小关总交代完,不再多言,把全副精神都投到了“老父亲”梁北川身上。
梁北川胃不太好,平时好吃好喝供着倒没什么,可要是饮食不当,像今天这样喝多了就会胃疼。
关渠看着睡梦中的梁北川眉头紧锁,看起来很不安稳,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究竟什么一个滋味。
一个创业者,他天资聪颖,学识渊博,对事业十足狂热,有着无与伦比的行业敏锐度,煽动姓与号召力。
如果这样的他都无法成功,又有谁能成功呢?
那就是曾经梁北川,在私募圈里赫赫有名的明星创业者。他受尽追捧,风光无限,以至于很多机构投资者都愿意去选择这样一位企业家。
连他的大哥关麟也不例外。
关渠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到了梁北川身上,他小心翼翼握住了对方的手。吩咐司机道:“去最近的药店。”
司机看了眼副驾上坐着的顶头上司,对方没阻止,就按着小关总交代把车开到了药店门口。
关渠:“下去买点醒酒药过来。”
司机准备下车去买药,没想到副董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副董刚把门拉开一半,准备要下去,小关总又改主意了:“回来,我自己去。”
关渠两年前离开百纳,虽然手里还有股权却很少插手公司事务。司机不认识低调的小关总,眼睁睁看着自家大老板被个年轻人呼来喝去。
关渠把能找到的各种醒酒药都拿了一盒,还有感冒药、胃药、止泻药,但凡治疗他能想到病症的药都拿了一份。
结账前,小关总瞥到角落里一排避.孕.套。
关渠目不直视走到前台结账,收银员小姐冲这位年轻英俊的男人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小关总跨出去的步子一顿,沉默着退了两步,转身拿起一盒避.孕.套,和解酒药摆到了一块。
还是草莓味的。
不知道梁北川喜不喜欢。
第8章 斑点狗2
梁北川还记得自己五年前头一回见小关总的场面。
百纳联合做房地产起家的,正赶上地产行业发展的黄金期,别的没有就是楼盘多,一个百纳资本就占了市中心CBD独栋。
梁北川认识关麟更早一些,不过那会儿关总主要在做实业,顺手给梁老板牵了线,让他跟直投部的人沟通。
关麟原话是这么说的:“我弟在负责资本运作。他跟你挺像的,你们应该谈得来。”
就算是放今天回头再看,梁北川也不晓得关麟是怎么得出“你跟小关总挺像”这个结论的。
半年前,小关总留学归国,子承父业,来到百纳资本走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关总也不例外,到任四个月后,关渠把直投部的总经理送进了局子,同时大刀阔斧进行裁员,这么一出下来,直投部基本瘫痪。并且因为直投经理相关的一系列负.面.消.息曝出,百纳资本股价成功跌成狗。
当时有人戏称小关总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梁北川就是去和这位傻儿子打交道。
那时候小关总毕竟年轻,姓格也是锋芒毕露,前呼后拥地一身奢侈品高订就过来了。
搞得梁北川还以为哪里来的土豪实习生,公司里还拖家带口的——毕竟在梁老板的认知里,除了发布会站台的大明星,金融圈这种一天到晚忙到秃头的没几个神经兮兮追着时尚屁股后面跑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那时候的小关总模样好、气焰足,二世祖那嚣张范儿足足落了别人家二代几条街。不像现在走韬光养晦的路子,说话做事都是绵里藏针。
梁北川身高一米八出头,小关总比他矮了两厘米,垫点脚基本能跟梁北川平视。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谈生意的时候因为身高受了刺激,小关总开始有事没事灌自己牛奶。
喝高了的梁老板大脑一团浆糊,莫名其妙想到这里,心里也还就纳闷了——这都五年过去了小关总咋就只长心眼儿不长个呢?
回到酒店,小关总盯着手里两张房卡,站在门口犹豫很久。最终感情战胜理智,把梁北川放到了自己床上。
梁老板毕竟喝多了,浑身上下一股酒味,关渠就替梁北川换上了自己的同款睡衣。
换完衣服,小关总没忍住,俯身亲了亲梁老板额头。
当年卫永嘉发现他心思的时候,破口大骂说他疯了,连一向开明的关麟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他们都不知道梁北川有多好。
关渠见过很多人,从未有一个像梁北川这样让他如此动心,浑身上下都带着牵动人心的魔力。
亲吻一点点深入,从眉眼到鼻梁,最后是嘴唇。
梁老板只是在睡觉而已,莫名其妙被封住嘴,没多久就有点喘不上气了。
关渠睫毛颤了颤,不着痕迹瞥了眼床头的草莓味避孕套。
下一秒,他被梁北川一巴掌拍了开来。
小关总坐在床边,一手捂着脸,面色阴沉地快要拧出水——卫永嘉一天到晚咋咋呼呼什么酒后乱姓都是骗人的,至少眼前的梁老板就只顾睡觉不想乱搞。
梁北川感觉自己做了长长的一个梦。
梦里小关总一心长高,结果因为喝太多牛奶长到了三米二八,普通的房子根本住不下。但完全不要紧,小关总他可是一天交税上千万的,别的没有,钱有的是。一天他去拜访对方,大大的屋子,长长的过道,他走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走到了小关总面前。关渠说要请他喝牛奶,然后对方端来一个巨大的牛奶盘,他脚下一滑就掉了进去,泡在牛奶里喘不上气。
梁北川从梦中惊醒,宿醉带来的结果是大早晨头疼的快要裂开。
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
这里却不是他自己的房间,身上穿的也不是他的衣服。
小关总坐在沙发上,顶着一双比昨天还重的黑眼圈,眼神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听到床上动静,把头扭了过来。
眼前的玄幻发展成功让梁北川懵圈了。
落地镜里,梁老板坐在床上,小关总坐在对面沙发,两人穿着同款斑点睡衣,对视的那刻仿佛两条斑点狗面面相觑。
梁北川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厉害:“小关总这么早就看股票啊,还没开市呢。”
显示屏黑底的页面上,成交列一片空白。
小关总合上电脑,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他转身给梁北川拿来一杯水和一盒治宿醉的胶囊,还把好心把胶囊取出来放到了梁老板手里。
梁北川目光落在床头一个包装含蓄的盒子上,可能是晚上喝高了白天脑子就不好使,一点没给小关总留面子的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这个是?”
还是草莓味的。
关渠目不斜视:“不清楚,酒店送的。”
说话间,小关总把避孕套丢到了垃圾桶里。
梁北川:“昨天晚上麻烦小关总跑一趟送我回来,我…”
关渠打断他:“没事。”
然后梁北川就没话说了。
关渠:“回去休息一下,换身衣服,下午带你去个地方。”
梁老板这才记起来貌似是有这么一茬,昨天小关总就说要带他出门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