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我可很放在心上的!”
孟远吁了口气,“从在巴黎的酒店里,和你谈好会公开这件事,我就一直在做准备。你说到做到,已经为自己累积了公开的资本,我也要尽自己的所能,减低这件事为你带来的不良影响。好歹我这个经纪人,也不能太拖后腿不是吗?”
余年摇摇头,“我能到这个位置,幸好有孟哥。”
孟远展开笑容,“前提是你自己有天赋又努力,我最多算是锦上添花。不过你这句话,听得我心里确实舒坦!”
孟远行动力很强,约瑟夫删转发之后的三个小时后,整个舆论风向就被控制住了,约瑟夫也被众营销号和大V调侃,乱用成语会出大事的。不少粉丝和路人都纷纷表示,自己被惊得心脏差点停跳。但也有人问,如果约瑟夫真的说的就是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呢?
一时间,相关的推测分析层出不穷,很快,有余年的大粉发声。
“事情到这里,谢谢团队。暂不讨论成语到底有没有用错,我只想代表个人表示,不管你喜欢的人是谁、和谁在一起,我都支持你。你是歌手,也是人,祝愿你拥有美好的爱情!”
这一条下面,不少粉丝留评。
“——赞同+1,虽然知道年年有喜欢的人时很难过,但现在又很开心了,因为以后,就有一个人能陪着年年,分享酸甜苦辣。不管这个人是谁,我都祝福!”
“——赞同+1,呜呜呜看哭了!其实年糕们都闻到一点点气息了对不对?又开心又难过又祝福,等年年亲口告诉我们,在此之前,我乖巧等。”
“——赞同+1,谢谢团队,谢谢年糕们,大家真的都好棒!我室友也是年糕,我们讨论之后,她表示不能接受,需要暂时缓缓。我心情也很复杂,年年是我追的第一个明星,但喜欢一个人,他能幸福就是最重要的了,加油啊年年!”
看了粉丝的反应和下面提交上来的数据,孟远松了口气,“经纪人真是一个高危职业,孟爸爸我的心脏也要有点不好了!”
施柔也在旁边跟着紧张,“粉丝的反应比预估的要正面些,言辞偏激的粉不算太多,幸好幸好!”她拍拍胸口,“再次庆幸,年年没有走什么男朋友人设之类的,不然脱粉再一个回踩,可怕!”
合上笔记本电脑,孟远先发现余年神情不太对,“年年,怎么了?”问了两遍,余年才有了反应。
“孟哥你叫我?”
孟远蹙眉,“怎么了,你神情不太对。”
余年习惯姓地想弯弯唇角,但没能笑得出来,他五指紧紧地握着手机,指尖都在不可控制地发抖,“那边的视频电话……打不通。”
“你父亲那边?”见余年点头,孟远猜测,“是不是有事耽搁了,所以——”
“不会的,他专门准备了一个手机接我的电话和信息,如果他昏睡过去了,管家就会注意着,所以从来不会漏接。除非,”余年轻轻吸气,声音也带上了涩意,“除非是病情波动,在抢救。”
听见这句,孟远和施柔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孟远轻轻拍了拍余年的肩膀,张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一时间,网上的争论和怀疑、诋毁,都变成了扰不了人的飘渺云烟,余年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我有时觉得,人命真的太脆弱了。”
“谁说不是呢。”孟远也坐下了,“我父母去世时,我就觉得,在生死面前,别的都是小事。那时我正是事业低谷,签的艺人认为我挡了她的路,反过来折腾我。筋疲力尽,干什么都没动力。后来突然发现,能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毕竟活着就有希望,这才重新站起来。”
孟远剥开橘子,分了一瓣给余年,没再多劝。他清楚,这种时候,再多的安慰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起了提示铃声,余年几乎一秒就接了起来。屏幕上,路易森向来熨烫平整的黑色燕尾服上,多添了几缕褶皱,但他脸上带着轻松,没有多的话,“小少爷,先生救回来了。”
高高悬在心上的巨石终于重重落地,带起钝痛,余年点了两下头,“嗯,好。”他喉结动了动,哑着嗓音,“我、我可以看看他吗?”
路易森将镜头转向病床,病床上,何骁唇色苍白,正沉沉昏睡,一旁的医疗器械发出平稳的“滴”声。
余年视线落在何骁身上,看了许久,见他呼吸平稳,这才安心。
镜头转回来,路易森又道,“约瑟夫发表的不当言论已经令他删除了,是我不周,给小少爷带来了困扰。”
余年开始就猜到,应该是路易森这边做的,也没有惊讶,“谢谢您。”
路易森神情温和,“是我应该做的。”
又说了几句,见路易森脸上也带了不少疲态,余年关切道,“您也好好休息吧,保重。”
从录音室回家,是谢游开车过来接的。坐进后座,余年靠在谢游肩上,出了会儿神,轻声喊,“谢游。”
谢游发觉余年有些冷,把人往怀里拢了拢,应道,“嗯?”
“你陪我去看看他吧,我一个人不敢去,”余年垂着眼睫,将自己的手指依次嵌进谢游的指缝中,握紧,竭力忍着酸楚,第一次喊出那个称呼,“去看看……我爸爸,好吗。”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块小甜糕
安排好私人飞机, 申请航线,调整日程, 第二天早上七点, 余年跟着谢游到了机场。十月底的天气, 已经大幅度地降下气温,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 风刮在脸上有隐隐的冷意。
余年戴了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盯着跑道上闪烁的信号灯有些出神。
谢游抬手把人揽进怀里, 挡住风,又碰了碰他的脸,“年年,冷不冷?”
摇摇头, 余年往谢游怀里靠了靠, “不冷,我穿了两件毛衣。”他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脆弱展露出来,低声道, “但……我很害怕,指尖总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握住余年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衣袋里, 谢游道,“如果害怕, 我们就亲自去看看,一味的猜测反而会不断加重恐惧。”他看着余年的眼睛,嗓音里似乎含着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靠在谢游肩上,余年深深吸了吸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心里多了一丝勇气。
飞机离开地面,高楼与霓虹都化作再看不清的小点,云层遮挡,一切都茫茫一片。余年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录歌录到凌晨两点过,闭眼没多久,就起来收拾行李——似乎总要找一点事情做,才能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
谢游带了三个助理随行,飞机飞行平稳后就开始处理工作,余年趴在谢游大腿上,闭着眼睛,一直没有睡得很沉,似醒非醒的。长途飞行的时间总是难捱,实在睡不着,余年又找了一部时长三个多小时的音乐剧来看,但直到结束,也不知道到底讲了怎样一个故事。
终于捱到飞机落地,瑞士正是正午,阳光灿烂得刺眼。乘车到了何骁所在的地方,路易森亲自等在大门口。见到余年,他双手搭在身前,恭敬道,“小少爷,谢先生,午安。”
“午安,辛苦您了。”
跟着路易森往里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城市远郊的小镇上,占地很广,路边是茂盛的花叶植物,抬眼便能看见远处葱茏的树林和澄碧的湖泊,以及更远处山脉秀美的曲线。
道路尽头是一栋极具现代风格的白色长方形建筑,深色玻璃窗映着蓝天白云。进门后,室内整体都是黑白两种颜色。一行人上到二楼,走廊一侧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全身像,余年停下脚步,怔住,“这是——”
“这是踏月小姐,先生精神还不错时,花了三个多月画的。”路易森也随余年和谢游一起仰头,看着面前的画作,“不过先生从不画踏月小姐的正面,他总说自己的技艺拙劣,画不出踏月小姐的美,所以这一幅画也只是侧面。当然,先生画的更多的是背影。”
等余年进到何骁所在的房间时,才发现路易森说的“更多的是背影”是什么意思。正对着病床的那面墙上,挂着大大小小数幅画作,画的全都是同一个人的背影,思念与倾慕像水一样,下一秒就会从那些画作里滴落下来。
路易森站到床边,低声道,“先生,小少爷和谢先生来了。”
松弛的眼皮颤了颤,何骁慢慢睁开眼,看见余年,眼里就漫开了笑意,他声音无力地厉害,“累不累?”
余年在来的路上,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原本以为,已经足够去面对各种情况和场景。但临到此时,他才发现,所有的设想和准备都在一秒间化为了乌有,心尖处蔓延的难过让他难以招架。
何骁没听见回答,声音里带上笑意,“过来我看看,小哭包是不是又在掉眼泪了?”他缓了缓气息,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啊,视频挂断之后,你肯定偷偷自己抹眼泪了吧?”
余年哑着嗓音接话,“您怎么都知道?”
何骁眼睛看过来,温和道,“因为我们年年,是个内心柔软的好孩子。”
见何骁颤抖着抬起手,余年赶紧快步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何骁声音没有气力,“原本我想着,安安静静地离开,是最好的。也不想你看见我躺在床上,逃不脱死亡的模样。我这辈子勾心斗角里,雄心勃勃,扩张事业版图,落魄过,也辉煌过。曾自以为除了你妈妈外,没有任何遗憾。但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多活几年,不能再陪你久一点。”
余年摇摇头,轻声道,“不,您出现在我生命里,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何骁紧了紧手上的力气,“你不怪我……怪我前二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不怪我早早离开、抛下你一个人?”
再次摇头,余年回答,“我不贪心。”
“唔”了一声,眼睛缓缓闭上,何骁又陷入了昏睡。
小心地将对方的手放进被子里,余年跟着路易森一起出了病房。
何骁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长,病房中时不时还会有律师或者下属进出。余年没有关注这些,发现何骁最喜欢的,是听他说以前的事情后,能在床边陪着何骁时,他就会轻松地聊起这些话题。
“小时候外婆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我最喜欢海棠。跟外公学画画,最先画的就是海棠花。有一次半夜做了噩梦,害怕地睡不着,第二天画画时就总打瞌睡,外公发现了也不叫我,等到中午吃饭时,脸上弄上了好多颜料。外公还笑话我,说我用自己的脸做画纸,太有牺牲精神了。”
何骁笑起来。
余年手里灵巧地剥着葡萄,声音轻快,“我一直跟外公外婆住在思宁公馆,那是祖产,建筑很老了。有段时间宁城总是下暴雨,屋顶有一处太陈旧,漏了。外公没有不开心,反倒说,这落进屋里来的雨,跟我们家有缘分,否则雨滴千万亿,怎就只有这些雨恰恰落进来了。
那时我还小,半夜悄悄起床,蹲在那里看神奇的‘有缘分的雨’,看了一会儿没撑住,坐地上就睡着了,第二天还感冒了,被外公嘲笑了很久。”
见何骁眼里有笑意,余年故意道,“您也笑我!”
何骁很快故作严肃,“嗯,没笑,是年年看错了。”
眨眨眼,余年笑道,“嗯,好吧,是我看错了。”他将剥好的葡萄含进嘴里,咽下去后,才轻声道,“我明白您的坚持和想法,但对我来说,我还是想来看看您。至少,”他看着何骁的眼睛,“至少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回忆您时,不会只能回忆起视频中的一个影像。”
何骁点点头,“好,”他眼里含着复杂的情绪,“你和你妈妈很像,一样的倔。”
余年眉眼弯弯,“嗯,看来应该是遗传的。”
何骁睡着后,余年放轻动作,踩着地毯从病房走了出去。见路易森就等在门口,余年小声道,“已经睡着了。”
路易森眼里有欣慰,“您来之后,先生心情好了很多。先生从来是理智大过情感,做下的决定就不容别人反驳,但对于您过来这件事,先生真的非常开心。”
“是我应该做的。”余年隔着病房门,眉间染上愁虑,迟疑道,“这两天……他精神愈加不好了。”
“嗯。”路易森理了理本就没有半丝褶皱的衣袖,仿佛是在调整心情,好一会儿才说道,“医生说,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先生自己也察觉到,所以在短暂的清醒时间里,尽量将事情安排妥当。”
见余年不说话,路易森劝慰道,“先生在病榻多年,早已看淡了生死,可以做到平静面对。因为得知了小少爷你的存在,才多了一点不甘。但命运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不甘而停下脚步和进程,不是吗?”
余年深吸了气,尽量不去想太远,“我去院子里摘几朵花,刚刚答应了的,要把盛开的花带回来给他看。”
不过命运的脚步远比余年预估的来得更快一些。晚餐时,路易森突然来找余年,说先生有些不好。余年仓促起身上楼,脚踩在楼梯上时,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谢游从旁边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余年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半分力气也没有。收紧五指,他神色仓皇地看向谢游,张张嘴,想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速地吻了一下余年的眉心,谢游语带安抚,“年年,别怕。”
由卧室改建的病房里,医护人员正匆忙出入,凌乱的脚步声,像一根根钢针一样扎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