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我跟你爸在这里找了份打包装的临时工,你明天下来州城玩两天就可以上班了,暑假两个月,你在家指不定野到哪里去,还不如下来妈这里赚点学费,你哥在吗?让你哥听一下电话。”
电话里的女声说的极其自然、平和,让非丞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拧了拧眉问道:“你给我找了份临时工?”
“难道不行?你也不小了,让你体验一下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免得整天花钱大手大脚的,一点都不知道赚钱辛苦!”
非丞沉默了几秒,想起程以飞说的,直接拒绝道:“我不去。”
“什么?!”
“我说我不去打什么包装临时工,要打你自己打。”非丞说完拿开话筒给非祁,脸色臭臭的。
他自己想找跟父母主动给他找完全是两个概念,他上辈子去打暑假工,他爸妈死活不同意,还是他先斩后奏的。
这个倒好,上赶着让他去体验生活,体验个鬼,老子不体验!就算要打工也不可能去他们那里!
非祁接了电话喊了声妈,“嗯,他还在这里,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不想听,哦……”
非祁按了免提。
非母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语气很凶道:“非丞我告诉你,轮不到你说来不来!暑假两个月你想在家干嘛?又想去哪里打架上网?你不下来州城我让你爷爷奶奶一毛钱都不给你!你试试看,会花钱不想赚钱?”
非奶奶听了心里不舒服,她孙子才多大啊就要去打工?家里面又不缺钱,等丞丞毕业了有的是时间给他工作啊,急什么呢?
她走到电话旁边道:“阿云啊,你这是做什么啊?丞丞这么小你让他去打暑假工不好。他没有去打架上网在家乖着呢,花不了什么钱。对了,丞丞这次考试考了670分!小祁说可以上县一中呢,又跟他哥哥同校了。”
非母的声音小了下去,面对婆婆她还是很尊重的,憋着气跟她说道:“妈,你看他跟我说话的那个态度?他有把我的当妈看吗?打包装很简单的,累不着,让他来看看钱有多不容易赚他才明白读书的用处。”
非丞扯了扯嘴角,直接起身上楼,撂话道:“反正我不去。”
“你站住!”非母叫道,“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非丞停下脚步看着座机道:“是你要气死我吧?你怎么不让非祁去打什么临时工?”
“你跟你哥能比吗?啊?你哥读高二,暑假才三个礼拜,打什么暑假工!”
非丞歪了歪头:“他当时中考完那个暑假去打临时工了吗?没有吧,他去外省玩了!他当哥哥都没有去打,我为什么要去打?我也没跟你要过零花钱,你不给我就不给我呗,最好拿个本子记起来看我从小到大花了你多少,你放心,等我出去工作了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的!你既然觉得养我养得那么辛苦,当初怎么不打掉?要么生下来直接掐死多好!”
非母这回可真是气得声音都破了,自认为找到最能威胁他的话道:“好!你这么厉害是吧?你别指望我跟你爸会给你买手机!”
现在的小孩子不都是眼巴巴的想要手机吗?
说起手机,非丞想到枕头下的翻盖,他对现在的手机没什么兴趣,高中跟程哥他们一所学校,见面很容易,小卖部也有电话可以打回家,压根不需要。
他三两步走到座机前说:“指望谁都没有指望你们买!自作多情。”
非丞大跨步上楼,说的好像我没有奖学金似的。
楼下客厅因为这母子俩的事乱成了一锅粥,非爷爷和非奶奶都觉得不应该让孩子去打什么暑假工,才多大啊?现阶段是好好读书好好玩。
非丞父母则觉得不能让孩子这么矫情,打包装又累不坏,看别人家的孩子多懂事?一放假就下来打暑假工补贴家用了,别人的儿子能打暑假工她儿子怎么就不能打了?
自家小儿子的性格被养成这样跟两个老人家的溺爱脱不了关系!以前就不听教,整天跟他们装聋作哑惹是生非,现在都敢跟爸妈顶嘴了!那还了得?!
两边意见不合,说着说着非爷爷就气到了,直接放话说她不养丞丞他们两个老的来养!当下下午非爷爷就带着老伴出了门。
☆、第四十七天
非丞窝在房间吹风扇,谁也不理,床上的翻盖手机的提示灯不停地闪烁。
他坐在书桌前,一手转笔,一手托着下巴看窗外斜阳。
总是区别待遇,真搞不懂,他现在不好吗?
成绩不差又不惹事,为什么他们的态度不会跟着他的改变而改变?
‘嗯——嗯——嗯——’
枕头下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非丞放下笔走过去拿起来一看,诶?
“程哥?”
程以飞立刻问道:“你不舒服吗?是睡着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非丞摸不着头脑,回答道:“我没有不舒服也没有睡着啊,程哥你怎么了?”
程以飞:“……你三个小时没回我信息。”
非丞怔愣,手机正在通话中也没法看程以飞发了什么过来。
他在床边坐下老实道:“我把手机藏在被子里了,然后在书桌那边发呆,没有注意到。”
程以飞:“……”
“你心情不好。”
非丞没问他怎么知道的,躺倒在床上道:“是啊,我妈让我去打临时工,估计是给生产线打包装那种。我当时脑一抽就说我不去爱谁去谁去,她就噼里啪啦的说我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然后我爷爷奶奶跟她吵起来了,最后不欢而散。”
“我刚在想啊,她到底是有多讨厌我?总让爷爷奶奶跟他们吵架了我心里挺难受的,奶奶他们其实不想跟我妈吵架,但每次都因为我吵起来了,这样不好。”
程以飞仔细听着他说,心里有些发堵,果然没有苗头非丞不会忽然想到说要去打工的。
他皱眉挠了挠额头,有些气躁,非丞花什么钱了?就生活费和几百的学费,资料费都少的可怜!
程以飞站在天台的护栏前神情纠结,他迎着夕阳,影子在后,整个人被照得金闪闪的。手机被晒得有些发烫,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影子,好多话想说又不敢说。
非丞奇怪电话那头的安静,纳闷道:“程哥?喂?你还在听吗?”
“在听。”程以飞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丧气道:“你可以去做我给你的奥数题,那样就没时间想别的。”也就不会烦了。
非丞:“……噢!”
日头西斜,非丞坐在书桌前认真得解奥数题,做完一页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他站起来朝窗外探头,看见爷爷奶奶脸上漫着喜色背对着夕阳回家,边走边小声说着什么,他奶奶怀里还抱着个橙黄色的环保袋,好似抱着个宝贝。
非丞看着他们走进家门,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坐下,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爷爷奶奶没有因为中午的事而闷闷不乐,那就好。
他放下手里的黑色笔,准备下楼看看,不下去的话,爷爷奶奶估计以为他还在生气。
他刚打开门,就见爷爷奶奶从楼梯口上来,看见他脸上笑容更急切了,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跟他分享。
非奶奶脚步生风得走过来,单手把非丞轻轻推回房间里,非丞顺从的回到房间,非爷爷随后进来把门关了,沉思两秒,又把门打开。
非丞一脸疑惑,让二老在床边坐下,“爷爷奶奶你们这是干嘛啊?”
非奶奶笑容慈祥,灿烂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打开怀中的环保袋,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道:“丞丞看看,喜不喜欢啊?那老板说这是当下最什么,对最流行的手机,滑板的,能打电话还能发短信拍照呢,快看看,我和你爷爷看他按了一通感觉很厉害,你来试试,不好我们再去换啊。”
非丞看着新手机呆愣,老人家殷切的目光太过强烈,他们要的不是拒绝,而是接受。他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点头头,嗓子微哑道:“谢谢奶奶,这手机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老板还给我们送了手机卡,里面有三百块话费,还多送了一个电池,什么充电器耳机的都有!丞丞啊,别生你妈妈的气,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咱不去打什么暑假工哈,你缺什么跟奶奶说,奶奶有钱。”非奶奶把手机盒子塞到非丞手中道。
非爷爷在旁边坐着双手撑着膝盖道:“你奶奶没钱,爷爷才有钱,好好上学其他不用管的,不过别怪你妈,你妈就是脾气爆了点,心里也是很疼你的,只是没有说出来。”
真疼假疼,非丞自己感受得到。
他摸着滑板手机,忍下发酸的鼻头道:“爷爷,我怕我拿着手机就玩的不想学习了,还是等我上大学再买吧,我们先退回去。”
非爷爷瞪眼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手机,我家的为什么要到大学才买?!”
非丞喉咙一梗。
非奶奶点头应和,压低声音悄悄在非丞耳边道:“丞丞你不用担心钱,奶奶还存了好几万呢,都是给你们哥俩留的。”她摸着非丞的头慈蔼道:“就算怕耽误学习,现在不也还暑假呢,暑假就该好好玩,学习就等开学以后再说,听话啊。”
非爷爷非奶奶各自摸了摸非丞的头,让他自己摸索着玩,二老结伴下楼去了。
非丞独自坐在床边,指腹慢慢摩挲着滑板屏幕,片刻屈起食指擦过微红的眼角深吸一口气,拿出程以飞借他的手机对新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传给程以飞。
非丞:“程哥看!我爷爷奶奶给我买的新手机!”
XH14:“【惊讶】滑板的最新款,挺贵的,爷爷奶奶真大气。”
非丞:“是的!”
XH14:“【摸头】【摸头】【摸头】”
XH14:“要开心。”
非丞:“很开心!”
消息刚发过去没五秒,程以飞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一接通,轻笑声入耳,“真的开心了?”程以飞问道。
非丞怔愣了一下,同样笑出声:“被两个老人家这么重视我怎么敢不开心啊!”
程以飞嗯了声,沉默片刻:“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州城吧?我爸妈生意很忙经常出差,家里就我跟我哥两个在,他也有很多外出安排,你来没有任何影响。”
非丞压在枕头上,“不行啊,我爸妈也在州城,我去了,他们肯定会让我过去他们那里,我可不想和他们住一块。”
程以飞:“……”说的也是。
非丞听不到答复,喂喂了两声,“程哥别担心,我就是想去打暑假工爷爷奶奶也未必肯,我就在家看看书做做题看看电视,哦对了大黑在外面有狗了,奶奶说大概月底七月中旬产崽。”
程以飞笑道:“大黑是你们村子最威武的狗,打架从未输过,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它出手?”
非丞:“不知道,应该是发.情了,强按了良家公狗!”
两人围绕着大黑扯了五分钟,等电话那头有人喊程以飞才结束了通话。
非丞挂断电话挠了挠腮帮子,好像聊得有点……意犹未尽。
他拿起滑板手机把上面的功能都熟悉了遍,忽然听到房间门被敲响,他抬头,把程以飞的翻盖手机塞进抽屉里说道:“进来吧。”
非祁拧开门把进去,目光在非丞的新手机上停留了一两秒才移开视线,他拉了把椅子坐到非丞旁边道:“我已经跟妈说过了,她不会再叫你去打暑假工的。你想去哪里玩可以跟爸说,爸不会反对的。”
非丞抬眼看了下面带保证之色的非祁,感觉有些讽刺,耸了耸肩道:“随便她折腾,反正我不会去,就算我要打工也不会去她那里。”
非祁不赞同他的态度,板着脸道:“你别总是跟妈顶嘴,说话语气好点,听话点,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非丞嘁了声,放下手机道:“所谓的听话就是乖乖去打暑假工吧,她跟你们所有人都讲道理但跟我从来不讲,我不想跟你说这个,没事的话就出去,别烦我。”
“你到底想跟妈闹到什么时候?”非祁有些动气了,因为非丞油盐不进,“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是你哥!你非要用这种态度对我?”
“我什么态度了?我不喜欢聊这个话题还不能说了?你是我哥又怎么样,我得把你当菩萨供着是不是?你以为时间是万能解药吗?时间过去了我之前的遭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了?非祁,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看着我被人欺辱时冷眼一扫,然后若无其事路过的模样!”
非祁拧紧了眉头。
非丞抬眼看他:“妈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你让我去哄她,还不如告诉我她这么讨厌我的理由是什么,我现在不比你差吧?她是怎么对我的?”
非祁头疼道:“妈不是故意的……”
非丞哦了声,一脸不想谈下去的神情。
非祁站起身问他道:“如果你的梦想被人毁了……”
非丞不喜欢跟他绕弯弯,直截了当的问道:“我毁了她什么梦想?”
非祁没有继续说下去,神情复杂的出去了,非丞看着他的背影抿唇皱眉,是什么梦想让一个女人这么不待见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知情,做选择的也不是他,所以他不接受她的怒火。
非丞没有去打听这件事,暑假也过得很快。
八月中旬的时候程以飞从州城回来了,三人一起上县城踩了踩点,熟悉了下大街小巷,等九月份一到,不用父母陪同,他们三结伴出发,轻轻松松的搞定了开学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