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抱住齐笙,把他从床板上扳起来,让他仰靠在自己的怀里。
苏海俯视着泪流满面无声哀哭的齐笙,缓缓伸出手,捧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颅。
他轻锁着眉,用一种迷惘的表情看向苏海,晶莹的泪珠在头抬起时,从眼角砰然下坠。
人总有脆弱的时候,或忧愁烦闷,或伤心欲绝,或哀莫大于心死。但无论是哪种,只需一个安慰,就能让原本干涸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水。
苏海挡住了病房苍白刺眼的白炽灯光,在齐笙眼前拉出一片供他躲藏、供他逃避的黑色阴影。
苏海的心是如此的难受,难受到用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着话。
“囡囡不会有事的,囡囡很快就会醒,她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的,她会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和他过一辈子,再生一串娃娃,叫你爷爷。”
“你也不是注定孤独的。”
双臂慢慢收紧,挤压走他们之间的距离。两颗心逐渐贴近,但始终隔着一个人的后背。
犹如天堑。
第三十一章 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苏海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刚抽出一根就想到现在是在病房里,不能抽烟。
他默默的把烟塞了回去。
齐笙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苏海看着他和囡囡,心中有些茫然。
他其实可以走了,这段时间齐笙是绝对没有那个闲工夫来找他的。
订一张飞机票,去国外玩一段时间再回来,那时候齐笙也懒得来找他麻烦了吧。
然后他们两人就形同陌路,不再有交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都好像没发生过。
形同陌路,怎么可以形同陌路呢……
他躺在椅子上发着呆,直到一个声音惊醒了他。
“爸爸……”
囡囡已经醒了过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茫然无助的呼唤着自己最依赖的人。
“齐笙!醒醒!”苏海推动着齐笙,囡囡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向他们看了过来。
“是爸爸,和苏海哥哥。”囡囡虚弱的语气中透着高兴。
“囡囡!你终于醒了!”齐笙一个轱辘就从床边爬起,激动的站了起来,爱抚着囡囡的小脸,“你发烧了,现在是在医院,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渴……”
齐笙从旁边拿起一个带吸管的儿童水瓶,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喂给囡囡,也不敢多喂,只让她喝了一点润润喉咙。
苏海在一旁帮忙按响了床头的按铃,招医生过来检查。
因为是VIP病房,铃响后没多久医生就带着几个护士走进来了,在围着囡囡检查了一番后,医生就对齐笙说话了,大意就是只是普通的发烧感冒,家长不用太过担心云云。
齐笙一边听着医生交代注意事项,一边应着是,那样子特别像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医生离开后,囡囡和齐笙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着了,她现在体温降下来了,但还是发着低烧。
齐笙削着苹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递给了苏海一瓣削好的小兔子。
苏海想起了他与齐笙第一次,在自己发烧清醒后,齐笙也递给了自己一瓣小兔子,但那时自己把它扔到地上去了。
齐笙削的小兔子,很可爱呢。
在纠结了一会是先咬头还是先咬屁股后,苏海把它整个塞进了嘴里,给它来了个全尸。
哥哥都不会削小兔子呢,他只会拿刨刀刨,还刨得不好看。有的时候还偷懒拿个蛇果,一勺一勺的舀给自己吃。
苏海选择姓遗忘了自己削的苹果是什么样子的。
“齐笙,最开始我发烧的时候,你是从外面请的医生来看的吗?”
“不是,我自己去实验室给你配了一剂药。”
苏海顿时噎住了,“那囡囡……”
“小孩子那么娇贵,我也不知道她发烧的原因是什么,怎么敢随便喂她吃药。”
潜意思就是我皮糙肉厚的,怎么整都无所谓咯?没被你这个赤脚医生害死,我还真是命大!
“呵呵。”看着苏海撅起的嘴,齐笙轻轻的笑了,“苏海,谢谢。”
“谢什么,囡囡这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
“我是认真的,谢谢。”齐笙直视着苏海的双眼,说得很郑重。
“……嗯,不用谢。”
苏海偏过头,垂下脑袋,双手撑在板凳沿上,两条腿晃悠着,一条荡起来另一条又落下去,很是快活。
那天下午囡囡的烧便退的差不多了,一直嚷嚷着在医院不舒服,要回去。齐笙因为担心强行让囡囡在医院再住了一晚。
毕竟是小孩子,身体才刚刚恢复,晚上囡囡在闹腾了一会儿后就撑不住困意睡着了,齐笙和苏海便跑到露台上透风去了。
苏海还买了几拉罐的啤酒。
露台上风很大,夜风很凉,但这风还是不够大不够凉,吹不散城市中的灯火繁华。
在静默中,苏海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一句话。
“齐笙,能讲讲你和你初恋的事吗。”
“怎么?好奇?”齐笙挑了挑眉,拉开了啤酒的拉环,在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后才继续说“你怎么老喜欢揭人伤疤啊。”
“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还是有些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齐笙趴在栏杆上,俯瞰着灯火辉煌,人来车往,远处的热闹喧哗都被楼层所阻挡,金灿的街灯照不到墨蓝色的露台上,“我在还完钱后就离开了老家,一头扎进了城里开始讨生活。最开始过得有些困难,我脚本写得虽不错但没有合适的销路。后来在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后,手头就逐渐充裕了起来,我也从网吧里搬了出来,在外面物色着准备租房子,然后我就遇见了她,田宥爱。”
果然是她,宥爱,融化冰山的人。
齐笙抬起抓着拉罐的手,滋了一口啤酒,“她个子不高,不到一米六,明明是个可爱的小女生,却偏偏喜欢打扮得跟个不良少女一样。”
说到这儿,齐笙低下头,咧开嘴哼笑了一声,眉眼间全是柔和。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装扮的女孩子的,但谁让她的房租便宜。她好像就是觉得我长得好看,才把房子租给我的,在我租进来后每天就有事无事的来骚扰我。”
“一会儿说电脑坏了,一会儿说水管漏水,一会儿说厨房里面有蟑螂,时间长了,我就烦了,我问她,你到底想怎样,她就说,她喜欢我,要当我马子。”
“我当然是拒绝了,并准备搬走,但她拉住我,说她一个人住着害怕,说下一个房客不知道会不会看上去坦坦荡荡,但实际上是个变态云云云,我心一软,就决定多留两天,在她找好下一个房客后再走。”
“她其实并不是真心想找个靠谱的房客,她只是和我杠上了,非要我跪伏在她的石榴裙下不可。”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招她惹她了,她就这么缠着我不放。”
“然后一来二去,就像言情小说一样,经历过种种事件后,我们恋爱了。”
“确定关系后没多久,她就把我硬上了,她还说想要最真实的我,每次都不让我戴套。”
“她怀上那年我们都才20岁,我还差两年才能和她去扯证,但她不在乎。”
“之后的事情就那样了,她死了,我按照她说的,把她的骨灰撒进了大海。”
“我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这里。”
齐笙把手中空掉的易拉罐捏扁,随手把它扔向垃圾桶,看着它划出一道歪曲的线条,毫无意外的没有扔进去,落到地上叮叮哐哐的响着,那声音在空旷的露台上回荡着,很大很大。
他面色平静,弯腰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捡起一罐继续喝。
不是不伤心了,是已经哭够了。
“苏海。”
“什么?”苏海转过头,用手死死按住头发不让它们被风吹成鸡窝。
齐笙松垮的背倚着栏杆,一手虚拿着啤酒,仰望着被光污染成紫红色的夜空。夜风把他的衬衫吹得咧咧作响,他苍白的肤色被夜色侵染,似是要与周遭融为一体。
“我决定放你走了,剩下的十一次,都不拍了。”
第三十二章 我差一点就信了
“仔细想想,我又有什么权利惩罚你呢,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发泄的借口罢了。”
“你从未强迫过她们,年轻帅气潇洒多金的你,只需给予一个甜美的信号,她们便被冲昏了头脑,如飞蛾扑火般向你飞来。你没错,错的是不自量力的她们。如果一定要说你有错,那就错在你的火光太耀眼。”
“是我无能,没能给她想要的幸福。错的是我,蹉跎她的青春。”
“苏海,你自由了。”
脚下空掉的易拉罐突然被风吹倒,发出叮哐一声,滚出老远。苏海在此时很想说一句,风太大,我没听清。
但他听清楚了,无比的清楚。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任由风把他的头发高高吹起。
本来以为可以更久更久的,却这么突然结束了。
“齐笙。”
“嗯。”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么。”
“你开心就好。”
“如果我天天都去找你,你会不会烦我?”
“呵。”
齐笙轻轻的笑了一声,再次抿了一口啤酒。
劣质的啤酒,连苦味都显得虚假,根本不值得一口口的细抿,它存在的最初,就是为了让人一口喝完,装作豪迈的喝个伶仃大醉。
“其实我并不喜欢喝酒,它会麻醉人的神经,让人不再清醒。”
“人在不清醒的时候,就很危险,做出平常不会做的蠢事,说出平常不会说的蠢话。”
“我不爱喝酒,酒量很糟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齐笙突然歪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海,他的脸上已经浮起了酡红,双眼深邃似是要吞噬人心。
他缓缓起步,踉跄着走向苏海,单手拽着苏海的衣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苏海身上,压得苏海不停往后退,撞到栏杆上向后躺去,半个身子都悬在数尺高空上。他大声的叫喊着,前后拉扯着苏海的衣领,头努力向前伸,“苏海,你猜一猜,我现在喝醉了没有?啊?醉了没啊?”
浓烈的酒气喷吐到苏海脸上,两人相贴的地方是那么的炙热,苏海的心砰砰乱跳着,觉得这酒有点厉害,自己竟也有些醉了。
“我猜你醉了。”
他喉结滚动,眼睛慌张乱看,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呵呵,哈哈哈。”齐笙夸张的笑着,逮着苏海的领口,把手里的罐子使劲往他嘴里怼,粗暴的动作咯得苏海牙龈生疼。
苏海涨红着脸,主动叼住了罐口。
鼻腔里充斥着工业啤酒劣质的香气,罐口还残留有齐笙口腔的温度,这酒苏海只喝了一口便觉得头晕目眩神志不清,醉得一塌糊涂。
“你说我醉了,那我就醉了吧。”齐笙把头埋在苏海脖颈间,贪婪的吸着气。他用鼻尖拱着苏海的耳发,上下舔弄着他的耳郭。苏海被他舔得双腿发软面色氵朝红,几乎快要克制不住的呻吟出声。
他环着齐笙的背,耳垂被人含在嘴里仔细的吸允着,还时不时听见‘波滋’一声的羞人声响。苏海双眼迷醉,他听见齐笙在耳边含糊着说到,“我突然想起,你哥在你身上装了个定位器,在我把坐标从海南移回这里之前,你还不能回去。”
“多留两天,愿意吗?”
苏海仰着头,双手无力的抓挠着齐笙的背,瘫软在栏杆上。他的喉结被人啃咬吸含着,只能破碎的发出如同呻吟一般的声音——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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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怎么和苏海哥哥成为好朋友的呢?”
囡囡和齐笙一起坐在汽车后座,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白熊玩偶。她好奇的看着前面正在开车的苏海,这只大白熊就是苏海送给她的。
嗯,暂时向齐笙借的钱。
“苏海家是开游戏公司的,我和他是在工作上认识的。”
齐笙温柔的抚摸着囡囡的头发,面不改色的撒着谎。
前半句是真的,也不算撒谎吧?
“哇!游戏公司!苏海哥哥,你是不是每天都有玩不完的游戏啊?”
“呃,开游戏公司和玩游戏其实没什么联系的……”
自家做的页游与手游,苏海自己都玩不下去,就是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土豪一个劲的往里面充钱。
“为什么没有联系啊?”
“囡囡,苏海哥哥还要开车,你和他说话会影响到他的。”
齐笙笑着及时打断了囡囡的十万个为什么,帮助苏海脱围。
他可是知道苏海家的游戏公司是个什么情况,就是一个洗钱工具,换个贴图换个故事就敢叫新游戏,里面在世界上聊天的高V大佬都是人工扮演的,真实玩家根本没几个。
也只有苏海这种笨蛋才会看不穿其中的猫腻。
“哦……”囡囡失望的合上了小嘴,苏海在前面松了一口气。
早高峰已经过去了,路上不算太堵,苏海很快就在齐笙的指引中把车开了回去。
在把车在家门口停稳后,齐笙就扶着囡囡下车了,苏海则继续把车开进后院的车库里去。
当苏海进屋后,囡囡正坐在沙发上吃着布丁看着电视。
“你爸爸呢?”
“爸爸去楼上了~爸爸说等苏海哥哥进来后告诉他,去楼上找他~”
去楼上找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在告别了沉迷电视无法自拔的囡囡后,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