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院长,音乐教授,也一样是要吃五谷杂粮的,回到家,都一样是普通人罢了。
盛知煦弯腰去看架子上摆放的几盆水仙花,易煊跟过去问:“要挑几盆啊?”
“都要拿进去,就看哪盆放哪儿而已,”盛知煦指了指一盆花开得最多的,“这盆放客厅里吧。”
易煊当然没意见:“好。”
隐约听到外面门铃响,似乎是柳舒去开了门,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跟着柳舒进了门,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说:“盛叔叔,我来给你们拜年了。”
盛知煦直起腰,只一眼,易煊就看出他脸色不太对,刚刚还挺高兴,这会儿眼神都冷了下来,易煊正有点纳闷,听到盛启明说:“小华来这么早,没帮你爸妈准备年夜饭?”
易煊突然意识到来的人是谁了。
“怎么这么早就来拜年啊?”柳舒微笑着对米华说。
米华放下几个礼盒,带点歉意地说:“我们今天七点的飞机去曼谷,要初七才回,就提前来给您和叔叔拜年了。”
这时盛知勤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米华笑着跟他点头:“大哥过年好。”
盛知勤扔了擦手的纸巾,淡淡一笑。
盛玲珑举着一颗糖跑向盛知勤:“爸爸,帮我剥糖糖。”
米华半蹲下来朝盛玲珑招手:“玲珑,来,叔叔给你红包。”
盛玲珑转头看看他,又看看盛知勤手里刚剥出来的糖,不太愿意动,拍了拍腰上的小包包,非常大气地说:“不用,我有红包了。”
米华便随口说:“哇,包包真好看,新年礼物吗?”
盛玲珑得意地点头:“对啊,小哥哥送我的。”
米华一愣:“哥哥?”
陈谨从另一边房间出来,拦着盛知勤要喂进盛玲珑嘴里的糖,一把将盛玲珑抱起来:“玩了大半天了,有没有尿尿?”
盛玲珑没吃到糖,皱起一对小细眉想了想:“行吧,先尿尿吧。”
陈谨抱着盛玲珑走开了,米华站起身,眼珠子四处转了转,若无其事地问:“阿煦还没回啊?”
阳台上,盛知煦眉头皱得更紧,眼神越发冷肃。他倒不怕跟米华见面,可今天易煊在这儿,他怕易煊见到这个人心里硌硬。
他想着是躲开这人,还是出去将人打发了,不觉有些走神,耳朵上突然一热,却是易煊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他怔了怔,抬眼看向易煊,易煊现在比他高了四五公分,他看向易煊的视线,也带着一个略微向上的角度,这让他双眼皮的褶皱显得更深,加上不太高兴,眼神本就冷,这样就好像更加不高兴了。
易煊脸上却很平静,轻声说:“不想听就不听。”
捂在耳朵上的手掌很暖,盛知煦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安静地看着易煊。捂耳朵这个动作太小孩子气,掩耳盗铃似的,没什么实际的作用,可这背后透出的保护的意味太明显,让盛知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事实上,捂住耳朵也并不能隔绝多少声音,盛知煦听到柳舒对米华说:“回的,跟他对象一起。”
他看不到客厅里的情况,却听出米华声音里的慌张:“他对象?”
柳舒平静又略微笑意地说:“是啊。”
米华尴尬地笑了笑:“他……带对象回来过年啊,我,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
盛启明说:“过年嘛,不正好带对象回来吗?一家人团圆,开开心心的。”
易煊眼中透着惊讶,又像有感动,盛知煦已经听不见外面到底还在说什么,他的眼神渐渐温柔,看着眼前的少年,吻了上去。
易煊开始还害羞,躲了一下,后来就管不了了。
他俩在阳台上专心接吻,外面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也不知道,也没人来叫他俩,似乎默契地,留给他们一段亲密的时间。
除夕这天在家里吃过年夜饭,又一起打麻将看春晚守岁,晚了就在楼上的房间睡下,盛知勤一家三口也没回去,初一早上起来,易煊和盛玲珑一样,从盛启明和柳舒那儿得了一个大红包。
易煊有点受宠若惊,悄悄跟盛知煦说:“太多了。”
盛知煦把那个厚实的红包塞进易煊手里拍了拍:“拿着吧,新媳妇上门都这样的。”
易煊睁大眼睛,盛知煦“哈哈”笑了老半天。
吃了午饭一家人就去逛城隍庙,盛知煦跟爸妈打了声招呼,拉着易煊先去了金店。
易煊开始还有点没摸着方向,进了门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给盛知煦买“闪电”手链的那家店吗?
他拽了下盛知煦:“做什么呀?”
“送你新年礼物。”盛知煦说。
盛知煦进去也不多看,径直去买了颗“太阳”金珠手链就结账。
这下易煊也不用问他为什么要送这个了,盛知煦拿起手链朝他扬扬眉,他就自觉地伸出右手,任盛知煦将手链戴在他的右手腕上。
出了金店,盛知煦给盛知勤打电话问清位置,准备过去跟家里人会合。
大年初一的城隍庙人头攒动,哪儿哪儿都是人,易煊和盛知煦两个大高个儿挤在人氵朝里也有点举步维艰,时不时就会被挤散。
易煊心里有点着急,他怕跟盛知煦走丢,也怕盛知煦被挤撞到或是踩了脚。
他朝盛知煦伸出手想拉住他的胳膊,盛知煦却抢先一步紧紧握住他的手。
易煊心里突然踏实了。
盛知煦的左手握着他的右手,两只手十指紧扣,各自手腕上的金珠垂下来,“太阳”和“闪电”相依相偎,谁也不离开谁。
第63章 番外——高烧
“叮”,电梯门打开,易煊拖着行李箱匆匆迈出电梯,看了下正对电梯口的楼层指示牌,右转,走过酒店长长的走廊。
他一边走一边看房门上的门牌号,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拖着行李箱走过,也没有发出声音。
2416。终于找到了,易煊停下来,伸手按下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易煊继续按,动作不急不躁,眼神里却带了些急切。
又过了两三分钟,房门“咔”一声响,门开了,盛知煦站在门口满脸惊讶,他裹着一身浴袍,头发扎起来略显凌乱,脸色憔悴,两颊和露出来的锁骨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易煊拖着行李箱进去,顺手关上门。
“你……”
盛知煦朝后退开,一个问句还未成型,易煊伸手揽住他,低头,额头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贴住盛知煦的前额。
盛知煦愣了一下,木着脸推人:“做什么?一脑门儿汗。”
两人一身热汗贴着舍不得分开的时候多了,这会儿偏要嫌弃。此刻他声音沙哑,嫌弃得毫无底气,听上去,倒像在撒娇。
“去医院。”易煊终于出声。
盛知煦转开脸,挪开一步:“不去。”
易煊心里着急,却还是忍着跟他讲道理:“你在发烧。”
盛知煦当然知道自己在发烧。
正值盛夏,室外近40度的高温天,他裹着浴袍连空调都不敢开还一阵阵发冷,喉咙疼,耳朵疼,全身的骨头缝好像都在疼,身上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他把浴袍裹紧,顾自走进房间,缩回床上拉过被子,倔强地说:“不去。”
易煊跟着他走到床边,又急又心疼,可床上这人背对着他,大热天里一副冷得瑟缩的样子,恨不得拿被子连脑袋一并蒙住,是病着,也是拒绝跟他交流。
摸透了这人吃软不吃硬的脾姓,易煊就是再急,也知道还得慢慢磨。
易煊往床头柜上瞄了一眼,那儿放了个玻璃杯,剩了小半杯水。他过去拿上杯子重新倒满水,坐到床边,好声好气地问:“吃过药了吗?”
没有回答。
“体温量过没有?”
还是没有回答。
“再喝点水吧。”
盛知煦仿佛成了个哑巴。
易煊心里轻叹,把杯子放下,攀住盛知煦的肩头把人扳过来,手心下感觉到异乎寻常的热度。
盛知煦的眼睛烧得都有点发红,却瞪着易煊,哑着嗓子问:“做什么?”
“我错了。”易煊说。
盛知煦眨了眨眼睛,这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他原本有一肚子的火想冲易煊发,结果小朋友恋爱经验不足,处理起两人矛盾来却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诀窍:不管谁有理,先认错顺毛要紧。
这下子就把盛知煦给搁到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了,想发脾气,发不出,想顺台阶下,又不甘心。
他瞪着人看了半天说不出话,干脆又使劲一翻身拿后脊梁对着人。
易煊跟着伏过去,连同被子一起将人抱住:“盛知煦,我们谈谈。”
天气热,易煊下了飞机就一路紧赶过来,身上全是汗,盛知煦没关窗,房间里一点不比外面凉快,盛知煦挣了一下没挣动,没好气地说:“抱什么抱,你也不怕中暑。”
“不怕,”易煊说得很淡然,“真中暑了,也让你心疼心疼。”
盛知煦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只觉得体温至少又升了半度,连头都开始痛了。
“去洗澡,开空调,没闻闻你这身味儿吗?熏死我了。”盛知煦隔着被子拿脚去踹易煊,嘴里似真似假地抱怨。
这话易煊自然不会信,他个人卫生习惯良好,不过就是路上出点汗,哪有那么夸张。但他没坚持,起身去关了窗,打开空调,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易煊就出来,没洗澡,手里拿着条拧干的湿毛巾,揭开被子给盛知煦擦脸和脖子。
盛知煦没再拒绝,他身上没力气,眼睛半睁半闭,任易煊帮他擦了之后又盖上了被子。
易煊把湿毛巾叠成一小块放在盛知煦额头上,又帮他把被角掖好。盛知煦闭上眼睛,呼吸平缓,似乎睡着了,易煊转身出了房间。
盛知煦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醒过来时听到易煊在小声地讲电话。
“还在睡……买过药了,等下就让他吃……我知道的……好,我记住了……”
盛知煦睁开眼睛,身子动了一下,易煊挂了电话过来,拿掉他额头上已经半干的毛巾,顺手在他额上摸了摸,温度还是偏高。
“我买过药了,起来吃一颗。”易煊说。
盛知煦还不是特别清醒,他看到易煊身上换了件衣服,想他可能是出去过,回来洗了澡,不知道自己这是睡了多久,想问,又没力气张嘴。
易煊将盛知煦扶起来靠坐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备好的药片,旁边还放着一支体温计:“我给你量过体温,38.6,高烧了,这药一次一颗,要是不起效,就去医院,嗯?”
盛知煦没说什么,张开嘴吃了药。
不知道是睡了一觉养了精神,还是见到人了心里踏实,盛知煦感觉身上没那么难受,又喝了半杯水才问:“给谁打电话?”
“哥。”易煊倒是不瞒他。
盛知煦愣了会儿,发烧烧得他的反应也迟钝了:“这儿也是他告诉你的?”
“嗯。”
盛知煦眯了眯眼睛,这事儿其实一点都不难猜,他差点就想指责盛知勤胳膊肘往外拐,但就算发烧烧得脑子不太清醒,他也知道现在易煊也是家里人,于是他抿抿唇,非常委屈地挤出一句:“叛徒。”
易煊在床边坐下,把被子拉到盛知煦锁骨下,手伸进被子里拉住他的手:“现在能谈谈了吗?”
盛知煦睨他一眼:“你事情都办完了,还谈什么?”
他的声音依然沙哑,中气不足的原因,听着便特别地虚弱,也特别容易让人产生自责的心理。
而他自己深觉自己理直气壮,并非借病卖惨,他有足够生气的理由。
放暑假易煊就回了柳山,本来以为没什么事,只不过是个异地的假期而已,结果盛知煦没想到,易煊闷声不响的,回去跟易德昌讲了他俩的事,而这事儿还是张聪无意间说漏嘴他才知道。
知道的时候,盛知煦正出差,来谈一个难办的业务,每天顶着37、8度的天气在外面奔走,身体本就有些不舒服,一知道这事更是心焦,着急上火,最后发起烧来。
开始盛知煦没当回事,结果烧一直不退,跟他一块儿来出差的是位新员工,盛知煦看事情一两天搞不定叫人先回上海了,等病得严重烧得厉害的时候,只剩他一个人闷在酒店里。
易煊手心微氵朝,大拇指在盛知煦手背上轻轻摩挲:“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盛知煦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他没想过这事会一直瞒下去,但在他的预期里,能晚则晚,最少,该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易煊大学毕业,或是工作稳定之后再考虑也不迟,易煊才大二,不必选在这个时候。
何况他自己跟家里出柜时的经历实在太糟糕,这让他一听到易煊要跟易德昌摊牌的消息就立刻有了可怕的联想。
“没跟你动手?”盛知煦问道。
易煊一愣,笑着摇摇头:“不会的。”
盛知煦仔细地看他:“你不要骗我。”
易煊便正色道:“不会骗你,从小我叔叔就没打过我,他……只是暂时还不能接受。”
沉默片刻,盛知煦说:“骂我了吧?”
易煊转开眼珠,没回答,他不善说谎,这几乎就等于默认。
盛知煦自嘲地说:“我能猜到。”
易煊还是没说话,易德昌确实骂了,还骂得很难听,翻来覆去的,中心思想就是谴责盛知煦这个妖孽把自己清清白白的侄子拐上了歪路。
易煊纠正他,是自己动了心,是自己主动追求,易德昌也不肯听不愿信。
“骂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