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好像也看不出还有什么不同。
他把小人偶转过去,微微一愣,嘴角止不住地漾开一抹微笑。
小人偶的后脑上大概是磕掉了一块漆,能看出来略有不平,就在这处不平上,盛知煦用金黄色的漆涂了一颗星星,两边还用几颗更小的星星串起来,看上去就像给小人偶戴上了一顶星星王冠,真是又好看又威风。
易煊把小人偶捧在手里看了好久,珍重地放回原处,又不放心似地往里推了推。
去县里的公交车比上次要空很多,易煊和盛知煦在后排找了个双人座坐下,虽然一路也没怎么说话,可是易煊的心情一直挺舒畅的,心里默默计划着再带盛知煦去上次那家煲仔饭的小店吃一次,上次给盛知煦吃了排骨的,这次可以让他尝尝腊鸭腿的。
到了县里先去童丽叶的朋友那里提了教材,教材说多不多,一共四捆,正好一人拎两捆。可是书这类东西看着不显,提在手里才知道有多重,何况这一捆就到小腿那么高,才提了一会儿,手心里就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易煊心中暗自庆幸,觉得自己也算有先见之明,昨天听到童丽叶那样说就提出要跟盛知煦一起来,不然要是让他跟童丽叶来,就这重量,童丽叶一个女人顶多能提动一捆,肯定是要盛知煦多出力了。
提着沉重的两捆书走在发白的日光下,盛知煦显得有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易煊还要去帮易德昌的电瓶车配零件,他看了看路,叫住盛知煦。
“停一下。”易煊说。
他们停下的地方旁边正好是个公交站,有遮阳篷,还有长椅可以坐着休息。盛知煦把书放到椅子上,甩了甩手,看着他说:“怎么了?”
易煊也把书放到椅子上,说:“你在这儿等我吧,我去买好零件就回来,省得你也跑一趟。”
“哦,”盛知煦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勒痕,“你去吧。”
易煊往他手上看了一眼,盛知煦两只手上的勒痕都挺深,红里透紫的,有点吓人,他没多想,抓起盛知煦的手就揉了揉。
盛知煦“嘶”了一声,猛地抽回手:“你整我呢?快去快去,别磨蹭。”
易煊这才觉出有点尴尬,忙低下头跑了。
零件要去电瓶车的维修店里买,易煊有一家比较熟的,离这儿大概有三条街的距离,易煊拿出百米跑的速度一路飞奔着去,买好了又一刻不停地飞奔回来。
远远地他看见盛知煦站在公交站牌旁边抽烟,有一辆公交车正好靠站慢慢停下,盛知煦就转头看过去。易煊顺着他的视线也往那边看,看到那辆公交车的车头上亮着这趟车的路线,终点站是“长途汽车站”。
易煊心头突地一跳,急忙去看盛知煦,隔得远,还有行人来往穿梭,他看不清盛知煦脸上是什么神情,只能看到青年看了会儿公交车,又朝着公交车要前行的方向张望。
易煊加快脚步跑过去,公交车离站开走了,盛知煦还在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易煊更觉心慌,他想起十多天前,他带着盛知煦来县里,也是在路边,他指着路牌对盛知煦说“顺着这条路往那边走,就是长途公交站,你从那儿坐车,就能去市里,到那么就有高铁,还有飞机”,那时候他巴不得盛知煦能知趣地早点离开,可现在盛知煦只是看着那个方向,他就已经慌张了起来。
“我回来了。”易煊跑到盛知煦身后,微微喘着气,眼睛盯着盛知煦眨也不眨。
盛知煦回过身来:“买到了?”
“嗯。”
盛知煦微皱眉头:“瞧这一头汗,你不会是用跑的吧?”
“嗯。”
“又不赶时间,慢慢走都行啊,”盛知煦说着,走到旁边的垃圾桶边上,把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了扔进去,回过身时愣了愣,“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易煊慌忙移开目光,但很快又看向盛知煦,咽了咽唾沫问道:“要去吃煲仔饭吗?”
盛知煦低头看看放在长椅上的四捆书,遗憾地摇摇头:“不了吧,这书死沉,拎来拎去的麻烦,我刚看这儿就能转车去回镇上的公交站,就在这儿等车吧。”
不知怎么的,易煊顿觉心里一松:“好。”
坐车回到柳山镇,从公交站去童丽叶的培训中心要走不短的路,易煊叫了一辆摩的,是那种残疾人摩托,后面一个小车厢能坐两个人,两边都能上下车。
易煊先把四捆书拎上去靠一边放着,再让盛知煦上车,他后上坐在盛知煦身边。等到了地方,盛知煦摸出钱包付车费的时候,易煊就打开自己这一侧的车门先下了车。
他绕到盛知煦那一边,手伸进车门上的小窗拉开里面的插销打开车门,拎起两捆书转身就往培训中心走。
盛知煦刚付完车钱,看到他拎书,说了声“等等”,想下车帮手,可这会儿他发现,要想从自己这一侧下车有点困难,剩的两捆书正好挡在车门口,就算他腿长,要迈下去也挺费劲,他只能转身从易煊下车的那边下去。
等盛知煦下了车绕过来,易煊已经走回来拎起了剩下的两捆书。
“你做什么?放着我来。”盛知煦有点急,这书一捆就得有二三十斤,都让小孩一个人拎了像什么话。
“没关系。”易煊没停,拎着两捆书就走。
盛知煦看着少年的背影,跟上去,嘴唇微张,正想说什么,培训中心的门开了,童丽叶走出来,连声说着“辛苦了、辛苦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包纸巾,抽了一张抬起手似乎就想给盛知煦擦额上的汗,易煊弯腰把书放到地上,转身看了一眼,没说话。
盛知煦手一抬,不明显地挡了一下,顺势接过童丽叶手上那张纸巾,淡然地说:“谢谢。”
纸巾拿在手里,他却没给自己擦,上前两步走到易煊身前,拿着纸巾往少年的额头上按了按。
易煊愣住了,童丽叶也转过身来,忙说:“易煊也辛苦了,我这儿还有纸巾,再拿张去吧。”
她说着把手里那包纸巾都递了过来,盛知煦没接,他只是微低着头,神情专注地轻轻给易煊擦着额头上的汗。
易煊心跳得很快,也有点难为情,朝童丽叶说:“谢谢叶姐。”
他说完看向盛知煦,眼神里有点求助的意思,盛知煦看着他的眼睛,唇角微微一抿,对他淡淡一笑,手下依然不紧不慢地帮他擦着汗,易煊只觉得像他这样擦一点效率都没有,刚擦掉的汗,又出来了。
童丽叶好像并没有觉出什么,笑着说:“等会儿请你们吃饭,这趟真是辛苦了。”
易煊和盛知煦同时转头说:“不用了。”
说完两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都笑起来。
童丽叶奇怪:“怎么?有事啊?”
易煊笑了会儿说:“嗯,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回家待着而已。
一进院子,盛知煦就抬手揽住易煊的肩膀,易煊身子一僵,停下来:“做什么?”
盛知煦的神情看上去有点无奈:“小孩啊,我知道你喜欢扛事,可是也不用什么事都扛。”
“什么意思?”易煊茫然地问。
“你看看我。”盛知煦说。
易煊看着他:“看了。”
“看出什么了?”
“……挺好看的。”
“嘿,你这孩子,”盛知煦屈起右臂,鼓起胳膊上的肌肉:“看到没?哥这肱二头肌也不是白长的。”
“啊。”易煊愣愣的。
盛知煦松了胳膊往他脑门上点了点:“所以不用怕我吃不了苦,一点体力活而已,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易煊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想着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被看穿了,低了头有点尴尬。
盛知煦甩甩胳膊:“也是有点累,我上去休息,吃晚饭再叫我吧。”
“好。”
晚上吃过饭,易煊把电瓶车零件换上,试了试没问题了,跟盛知煦说了一声,骑着电瓶车给易德昌送回去。
天气热,易德昌没急着关他的烟酒店,多开一会儿能卖不少冷饮。他站在店门口摇着扇子,时不时跟隔壁水果店的老板娘聊上一句,或是跟街上路过的熟人打个招呼,远远看到易煊骑着车来了赶紧迎上去,一边给易煊扇扇子一边问:“这就修好了?”
“嗯。”易煊停车跳了下来。
“换零件了吗?”易德昌打量着车子说。
“换了。”
易德昌说:“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他说着就把扇子往后脖领上一插,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来。
易煊说:“不用给。”
易德昌听了不依:“那怎么行,我做叔叔的还能占你的便宜?”
他也不管多少了,拿了张50的钞票就往易煊手里塞。
“不用这么多,”易煊不肯接,往外推了推,见易德昌执意要给,就指着门口的小冰柜,“要不你别给我钱了,给我装点冰棍我带走。”
“哟,嘴馋了?”易德昌听了也笑起来,“行,叔这就给你装。”
易德昌进去扯袋子,易煊站在冰柜边上吩咐:“就要镇上出的那种白糖冰棍。”
“知道了,知道了。”
易德昌把冰柜里剩的白糖冰棍都装了起来,大概得有十来支,他把袋子递给易煊,说:“快回去吧,天热化得快,拿回去放冰箱里,想吃了就再过来拿。”
“谢谢叔。”
易煊拎着一袋冰棍撒腿往回跑,没跑多远就听到路边有人叫他,站下来一看,是派出所的老胡。
“胡老师。”易煊忙招呼。
老胡大概也是吃过晚饭出来散步,手里还摇着一把蒲扇,他走到易煊跟前,说:“问你个事。”
“什么?”易煊有点意外,心里暗想,不会又和盛知煦有什么关系?
结果老胡却是问他房子的事,他说:“我有个亲戚想来这边做点小生意,想租套房子住,你那房子不是已经往外租了吗?还有剩的没有?还租不租?”
易煊干脆地说:“不租。”
“哎?”老胡被他的干脆噎得愣住。
易煊却转身就跑,远远丢下一句“我的冰棍要化了!”
急急跑回家,盛知煦不在院子里,楼上房间的灯亮着。
易煊先去了厨房,拿了一支冰棍出来,剩的全都放进冰箱里,他拿着那支冰棍上了楼。
盛知煦大概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正扯着衣领对着风扇猛吹。
易煊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盛知煦转头看过来,易煊笑嘻嘻地冲他摇了摇手里的冰棍,邀功似的。
盛知煦眉头一扬,笑着说:“给我带的?”
“嗯。”易煊也笑着应了一声。
“谢啦。”
盛知煦走过来接过冰棍,撕开包装纸,天气确实热,易煊这一路跑得这么快,冰棍还是略微有点融化,盛知煦没急着咬,而是微微张开嘴,像小孩似地在冰棍头上嘬了口糖水,又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说:“凉快,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这吃法勾起了盛知煦的童年记忆,还是不想吃太快了能多凉快一会儿,他嘬一口,舔舔嘴唇,再嘬一口,吃得很是愉悦。
易煊开始还笑着,想笑他像个小孩儿一样,渐渐他就不笑了。
他看着盛知煦微微有些出神,青年的嘴唇也许是受凉的关系,比平时更显红润,还泛着水光,易煊只觉得心口一窒,目光落在那形状好看的嘴唇上竟没办法挪开。
而盛知煦却毫无察觉似的,一边嘬着冰棍,一边撩了撩肩上的湿发。
“我下去了。”易煊突然说,也不等盛知煦反应,他转身跑下楼,脚步甚至有些慌张。
他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扑到床上,马上又翻过身来望着天花板,眼神惊慌,胸口急剧地起伏。
他脑中仿佛是煮开了一锅粥,沸沸腾腾,也迷迷糊糊。
少年慌乱地想,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了,刚才,他竟然想……想……
少年不敢想下去,手紧紧地抓皱了胸口的一片衣料。
天气真的太热了,太阳都落山了树上的知了还在没完没了地叫。
“知了——知了——”
叫个不停。
它们实在太吵了,叫得人心都躁了。
第26章
一夜难眠。
这一晚上易煊做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梦,他也记不清都梦了些什么,有无头无尾的,有恐怖的,还有梦中梦,或是在梦之间穿越。早上强打精神起床的时候,易煊头一次感觉自己也有起床气,甚至感觉这起床气能延续一整天。
无疑是起晚了。打开门就看到盛知煦坐在院子里,青年的发尾微湿,看来已经晨跑回来,洗过澡换过衣服了。他姿态放松地躺在他最喜欢的那张凉椅上,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易煊揉着眼睛往卫生间走,耳中听到盛知煦笑微微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想我了啊?”
少年猛地转头看向盛知煦,原本还有点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
似乎听到他的动静,盛知煦转过头来,还朝他招了招手。易煊木然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加快脚步进了卫生间,“砰”一声把门关上。
盛知煦愣了愣,不懂小孩这无名的火气是怎么回事。
站在卫生间门后,易煊皱着眉,眼中还有未退尽的怒意,他不想听,但耳朵还是自动接收到了盛知煦的声音,那清朗略带磁姓的嗓音就像有魔力一样往他耳朵里钻。
他听见青年在说:“你是不是很闲啊,老想来找我?……别来,不想看到你那张脸……哈哈……还有一个多月吧……嗯,我不急啊……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离不开我……行啦,回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