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说得太敷衍了,他们哪里是念叨,应该狠狠批评我不懂事不知分寸,再顺带批评你没看紧我,并且责令你尽快找到我把我逮回家这才是正常的剧本,”盛知煦说着笑了笑,“辛苦了啊,哥。”
“你也适可而止吧,”盛知勤哭笑不得,“妈挺想你的。”
盛知煦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说:“让他们习惯习惯吧,这才几天,我还没打算那么早回去。”
打完电话,盛知煦躺倒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脑子里不由得回想今天这一天发生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曾经猜测易煊今天心神不宁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突然说出前任,自己的取向吓坏了这个纯情的乡村少年,可是,晚上聊了这么多,他也已经知道,少年的心神不宁也许在当下是因为自己提到了前任,但那都不是主要原因,其严重程度要远远排在少年给他妈妈打电话和班主任的到访之后。
甚至少年还在担心自己拉黑了前任再见面会不会有麻烦。
这个……小孩的接受度,挺高啊?盛知煦后知后觉地想。
昨天跑去疯骑了几圈,一早起来易煊又在擦车。盛知煦跑完步回来吃过早饭,坐旁边看他擦了会儿车,问道:“你平时都去哪儿骑?”
易煊说:“镇子周边转转。”
“好玩吗?”
易煊下意识地想说不好玩,没什么风景,但自己觉得还挺享受的,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安静,自在。但他抬眼看了看盛知煦,却问:“你想去吗?”
青年的眼睛亮了亮:“你带我去?还有车吗?”
易煊想了想,拧干毛巾擦了擦手,说:“王叔那儿有辆自行车,附近骑着玩玩还是可以的,你想去的话,我去借。”
“行,我去换件衣服。”盛知煦一拍腿站起来,高高兴兴地上楼了。
王叔家的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男式自行车,盛知煦还没试,就说:“车座低了。”
易煊捏了捏轮胎,气还挺足,捏着很硬,他说:“看出来了,我帮你调调。”
易煊调好车座,盛知煦上去一试,正好,盛知煦不禁夸他:“一次就能调准,厉害。”
易煊笑笑没说什么,又瞄了眼盛知煦的长腿。
盛知煦按响车铃:“走,我们出门玩儿去。”
锁上院门,易煊就带着盛知煦骑着车子出发了。他们从镇上的街道穿过,绕着镇子骑了一圈,再从镇西头出去,骑上通往邻镇的国道。
一路慢慢骑,慢慢看,虽然沿路只是普通的村镇的风貌,但两人慢慢骑着,偶尔聊几句,心情都挺不错的。
沿着国道骑了一段时间,易煊领盛知煦拐上了一条土路,路况比国道稍微差点,但还算平整,而且来往车辆更少,路边的行道树也更浓密,从树荫下骑过,甚至还能感觉到些凉意。
一路上易煊都控制着速度,骑得不快不慢,怕盛知煦跟起来吃力,但这一路盛知煦都一直保持着跟在他身后半个轮子的距离,一点没见累。
骑了将近一个小时,易煊提议停下来休息,天气太热,需要补充点水分。
出来时盛知煦换了衣服,里面一件白背心,外面套了件防晒皮肤衣,皮肤衣敞着衣襟,骑车的时候兜着风还感觉不出什么,一停下来身上多罩一件立刻就嫌热了。
盛知煦下车走到路边朝远处看,一边拧开一瓶水,一边将皮肤衣拉下来挎在臂弯,露出半个背。
易煊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愣,盛知煦背对着他,上次他在盛知煦房门口没看清,这会儿看到,在盛知煦左肩胛骨的位置,有一个纹身,简单黑色的线条,曲曲折折的,有一部分隐进了背心里看不完全,隐约的像是云又像是什么抽象的符号。
易煊忍不住走上前,伸手轻轻摸上那道线条,说:“你这里……”
盛知煦回头看看他,又看看摸在自己后肩的手,有点惊讶的样子:“什么?”
易煊蓦地发现自己这样的不妥,赶紧缩回手。
盛知煦还是很茫然:“我背上怎么了?有虫?!”
说着他的声调都不觉拉高了,赶紧抓着背心领子一通抖:“在哪儿呢?靠,不会咬我吧?快帮我看,还有没有?”
易煊愣了愣,想笑又忍住:“你……你不会是怕虫子吧?”
盛知煦抓着衣服一通抖不算,干脆连皮肤衣都脱了下来,整个人原地蹦着:“我怕它咬我!被虫子咬了有多痛多痒你知道吗?我以前就被咬过,肿了好几天啊我去,特别那种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虫子,靠,谁知道会不会有毒,你快帮我看看!”
说着他就蹦到易煊面前转过身去,嘴里一个劲地催:“快快快,我感觉我已经开始痒了,快点!”
易煊咬咬唇,拼命忍着笑,抬起手,却又犹豫着。
“快点啊,你还在等什么?”盛知煦一边蹦一边催,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了,都不敢扭头看。
易煊把手放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摸了几下,说:“好了。”
盛知煦这才停下来,长出一口气,抹了抹脖子,低声嘀咕:“靠,骑一路也没出这么多汗。”
易煊用力抿紧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等盛知煦终于平复了,易煊说:“乡下蚊子也多,你怎么不怕?”
盛知煦一点没觉得自己刚才丢了人,理直气壮地说:“我知道那是蚊子啊,为什么要怕?”
易煊:“……”
有理有据,逻辑满分。
但易煊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刚才盛知煦在他面前蹦的时候他没能看得更仔细,于是他问:“你背上,是纹的什么?”
盛知煦微微一愣,无所谓地耸了耸左肩,说:“翅膀。”
“啊?”易煊听了也是一愣,再一想,那形状好像还真有点像张开的翅膀,“怎么只纹了一只?”
翅膀嘛,不都讲成双成对吗?只有一只,易煊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意头。
盛知煦望着远处没说话,就这么短短的一个瞬间,易煊敏感地察觉出青年的情绪似乎变得低落,他有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刚刚,不,今天明明一直都挺开心的,自己真是……
易煊正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失言,盛知煦拿起水瓶子仰头又喝了几口水,易煊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一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来转移话题。
盛知煦喝完水拧上瓶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说:“本来是想跟人一人纹一只凑成一对的,结果人家说怕疼,拖着不肯去,那就算了,反正现在也不用凑了。”
易煊愣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是你的……前任吗?”
第15章
对易煊的问题,盛知煦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转头淡漠地看了少年一眼,就又回过头去继续望着远处。
那一眼让易煊心中十分忐忑,暗暗自责是不是多嘴了。可他心里又觉得不解,自己刚才的问题,比起昨天问把前任拉黑了有没有麻烦,似乎要平常得多,但盛知煦对那个问题好像并不当回事,倒是这个纹身让他反应挺大,讳莫如深的。
易煊一时不好再开口说什么,立在单车旁,静静地喝水。
有风阵阵吹过,盛知煦鬓边松散的碎发被风吹得飞飞扬扬的,许是觉得不舒服,他抬手扯下皮筋,微卷的半长发披散开来,他甩了甩头,黑发在风里飞扬得更是恣意。盛知煦把皮筋咬在嘴里,以指为梳,三两下将披散开的头发梳了回去,连鬓边和后脑的碎发也仔细地扎了上去用皮筋束好,露着一段修长光洁的脖颈,连着平直的肩。
易煊水瓶子举在嘴边愣了好一会儿,才连喝了几口水,飞快地把瓶盖拧了回去。
“哎,那是哪里?”盛知煦突然扬手指着远处问。
易煊顺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他指的是远处一个绿荫覆盖的大土坡,便说:“那就是柳山。”
盛知煦有点意外:“还真有座山?”
“嗯。”
盛知煦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山,可长得够低调的。”
不怪盛知煦这样的反应,柳山位于镇子的西北边,但海拔实在太低,只有两百来米,在镇子里虽然离得近,但常常被人忽略忘了它是座“山”,倒是隔得远远地一看,还有点山的感觉,也挺秀丽的。
盛知煦看了一阵,便问:“过去远吗?”
易煊说:“从这里骑过去大概要两个小时吧。”
盛知煦很惊讶:“看着不远啊。”
易煊淡淡看他一眼:“望山跑死马。”
盛知煦愣一下,鼓了鼓腮帮,不说话了。
“看着近,可是从这边过去没有直通的路,都是乡间小路,弯来绕去的费时间,”易煊解释给他听,“我们从镇上出来沿着大路走,到这里都花了一个小时了。”
盛知煦“哦”一声,像是有点遗憾。
易煊想想说:“你要是想去的话,改天吧,那上边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树比较多,也很密,还挺凉快的,自己带点吃的,当成徒步的话,倒是可以玩玩。”
盛知煦微一挑眉,看上去高兴了一点,语气轻松地说:“那现在又去哪儿?”
易煊往周围看了看,说:“你要是累了,就原路返回,要是还想玩呢,从那边过去,能到钓虾场,也就半小时吧。”
“钓虾场?”盛知煦眼睛一亮。
“嗯,上次我给你带的小龙虾就在那儿吃的。”易煊想这人可能真是爱玩,也不知道这些天只在镇上转悠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盛知煦来了兴致,往车座上一拍:“那就去那儿玩吧,我还没钓过虾。”
往钓虾场去的路上,易煊接到了张聪的电话。
“煊哥,我回来啦!你怎么不在家?睡午觉呢?快起来给我开门。”张聪兴高采烈地说。
张聪高考落榜是他们家早就预料到的事,所以早就定好了毕业之后就送去他舅舅家学厨。他舅舅在另一个县里开了个小饭馆,生意挺红火的。张聪过去从帮厨小工学起,一个星期能回来休息两天,这还是因为是跟着自己舅舅学,不然一个小工哪有一周双休的待遇。
不过只休两天一回来就跑来找易煊,也可见死党之名不是瞎吹的。
“我……”易煊看了看停在前边等他的盛知煦,“我在路上,准备去上次那个钓虾场。”
“什么?!”张聪立刻嚎了起来,“还有谁?我去,你们偷偷去不叫我?明知道我就这两天休息还不带我,你们太不够意思了!”
张聪这么激动不是没原因的,他知道易煊不爱吃小龙虾,那绝对不会是易煊自己主动要去的,一定是别人拉了易煊一起,那“别人”不用说,肯定就是路伟和黄正宁那几个王八蛋了,一想到此,张聪嚎得更大声了。
易煊被他吵得耳朵疼,把手机拿远了些,犹豫地说:“不是,就我和……盛知煦。”
电话里顿时沉默了。
盛知煦转头看看易煊,用口型问他:“同学?”
易煊点点头,还不待他说是谁,电话那头的张聪已经又大叫起来:“靠,你和盛哥?!”
易煊顿觉无语,明明这厮对路伟他们叫“盛哥”还一副死瞧不上明嘲暗讽的样子,这会儿自己叫得这么顺嘴?
张聪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管更大声的嚷道:“煊哥,盛哥!求带啊!弟弟我天天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刷锅洗碗累得腿都要断了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他的嗓门实在太大,连盛知煦都听到了,要笑不笑地问:“他这是做什么去了?打工?”
“在他舅舅店里当学徒。”易煊咬着牙说,他觉得有点丢人,张聪这架势,好像不是去舅舅家当学徒,而是被关了几年刚放出来。
“盛哥!煊哥!带带我!”张聪还在坚持不懈地嚎着。
易煊看了看盛知煦,不知道他介不介意,盛知煦却主动说:“叫他来呗,还有你那几个同学,有空的都叫上吧,我估计那地方还是人多才好玩。”
电话那头张聪已经听到了他这句话,立刻连声说:“我去叫他们,你们等着啊,我们很快就来!”
易煊还是给路伟和黄正宁他们打了电话,正巧宋阳跟黄正宁一块儿,也省了易煊再打一个电话,倒是多问了一句“吴晓莹来不来?”
宋阳还没说话,黄正宁帮他答了:“吴晓莹跟她妈走亲戚去了,就宋阳一个,也好,省得他俩秀恩爱辣眼睛。”
“CAO,你嫉妒就直说。”宋阳笑着骂道。
易煊笑了笑:“那等会儿见。”
他没说盛知煦也在,心想这事儿张聪那个大嘴巴肯定憋不住会跟他们宣扬,真要是憋住了没说,那就等他们来了再受个惊吓。
他们已经走了半路,自然最先到了,先去定了包房,正好也是午饭时间了,两人简单要了个炒饭吃,盛知煦就兴致勃勃地要去钓虾。
这个时间段钓虾场就他们两个客人,易煊去跟老板要钓竿和饵,老板先给他两根钓竿,又递给他两只小桶,再递过一个比较沉的桶说:“这是饵料。”
钓竿和小桶都是易煊拿着,盛知煦便伸手过去准备接饵料,一边好奇地探头看一边问:“用什么做饵的?”
于是他毫无防备地看到了小半桶泥浆色还在蠕动的东西,顿时吓得缩回手:“这是什么?!”
老板似乎见惯了,淡淡地说:“蚯蚓,我们这儿准备的都很肥的,很好钓。”
盛知煦手握紧拳,怎么都不肯再去接那个桶:“就不能用别的吗?”
老板说:“还有内脏,那个也好钓,要换吗?”
盛知煦脸色一白。
“不换,”易煊把钓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