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蹲下身把白附子公主抱起来,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来看裕裕睡觉吗,真是个好妈妈。”
方裕坐在那儿,看着父母离开,只觉得自己此时大概是在做梦。
思绪回笼,方裕继续道:“然后他就走了,第二天就走了,直到最近才回来。”
“他是怕再一次发生这种事吧,不管怎么说,母亲问孩子这种问题都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还好吧,那时候我只觉得他疯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不也活得好好的。”方裕去厨房泡了杯菊花茶,“差不多该走了。”
“不再休息一下吗?”
“不了,方叔叔这么说肯定是担心我妈知道年年的事情又刺激到发病了,我早点去看一眼也好让方叔叔安心。”
“唉,你到底是谁儿子啊。”
“再说一句我给你嘴巴安个锁。”
秋斯年做了个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专心开车。
到了白附子租的公寓楼下,秋斯年因为有事先走了一步,让方裕有事打他电话。
方裕告别了秋斯年,缓步走上楼,却在拐角处看见一抹鲜亮的红色。
白附子穿着条红裙子站在门口,脸色有点白:“在楼上就看见你来了,小秋怎么不上来呢?”
“他还有别的事情,等年年好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把爸爸也叫上。”
“嗯。”白附子含糊不清地答着,去牵方裕的手,“裕裕,你怪妈妈这么久都不回家吗?”
“……我不知道。”方裕觉得有谁在抖,不知道是他,还是白附子。
“那妈妈这么穿着好看吗?”
方裕抬起头看母亲,从头到脚,接着点点头:“好看,妈妈最好看了。”
听到那个称呼白附子笑了起来,像是红玫瑰开了花,艳丽无比:“裕裕对不起。”
-
秋斯年正停着车,离预定时间还有一小会,他有些按耐不住地想给方裕通电话,却在拿起手机时,接到了对方的来电。
“刚好想打给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啊?”
对面却迟迟没有回音,秋斯年有些紧张地握紧了电话:“方裕,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拨错了?”
“秋斯年,你可以来陪一下我吗?”
方裕在哭,是他熟悉的那种哭法,隐忍而悲恸。
“你在哪,我马上到。”
31.你来干什么啊?
“方叔叔,”陈年喝着奶和方决明视频,看到自己嘴上一圈白还舔了舔,又瞪圆了眼,“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方决明走在下课回家的路上,还拿视频理了理头发:“我忙死了,你这个小祖宗这么多人供着还不够啊?”
“唉,懒得和你斗嘴,反正你心里只有数学,你给我打视频是要干嘛呀?”
“心里过意不去,我云探病一下,看看你好怎么样了。”方决明笑得一脸皱纹,“就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看来是我多心了。”
“我伤的是身体吗?我伤的是心灵!”
“好好好心灵受伤,”方决明心道你这小没心没肺还心灵呢,还不是他儿子天天跑去查案子蹲医院,家都回少了,真是气煞他,“你也真是的,怎么会天黑跑那种地方去啊?”
陈年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敷衍道:“这不是赶着去甜品店约会嘛……”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小O,O大不中留啊,裕裕也是,真怀念你们OO恋的时候啊。”
“……怎么连你也知道这事啊?”
“全世界都知道了,省省吧陈年小朋友。”
“不和你说了,我换药了!”
陈年见向晗过来了就挂了视频,这些天父亲心情一直不太好,陈年逮着空就嘘寒问暖,就恨自己的腺体没自己争气,这么久了还不见好。
向晗其实听到陈年在和方决明通视频,一时还有点恍惚,自那天白附子和他说了那些话以后,他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方决明,但又有诸多顾虑,比如白附子会不会心情起伏太大加重病情,比如方决明一直有个挂念会不会比见最后一面要好。
他也没把事情告诉陈年,儿子脑子里缺这些弯弯绕绕,指不定就说漏嘴了,再说人开开心心的,何必徒增烦恼。
向晗看着儿子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叹了口气,也算是还有点欣慰。
-
方决明挂了视频还意犹未尽地摸着自己的鬓角,头发已经半花了,白云苍狗也不过在瞬息之间,最近眼睛都有些花了,腿也容易疼,走起来难免有点瘸。
若是那孩子在的话,怕是要笑他老态龙钟了。
方决明习惯姓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垂下手。
他不是不想去看陈年,只是那个地方会勾起他太多回忆,他不敢去,仿佛不踏足那儿就能把白附子离开的回忆抹消掉似的。
他也走了快十年了吧。
方决明数着日子,明明是学数学的,数到这上面却总是数不清。这十年里,方决明慢慢地活成了白附子的样子,总是对人笑,学着照顾儿子,慢慢开始做家务,甚至从前甚是厌恶的陈年父子也倾注了大多好意。
这样那个人回来的时候,不至于对身边的环境太陌生,能很快适应回去。
方决明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想白附子的频率变高了,大概是儿子不经常回家了吧。
他抬头擦汗,却发觉自己走着神居然走错了路。
这条路他不知牵着那人走了多少回,得了躁郁症以后白附子稳定的时间实际上不多,借着去医院拿药的由头散步时,他的状态好坏也全看运气,有时候开心了路上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出门前还会认真打扮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乐意穿裙子,方决明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就只是牵着手,无言地走路。
方决明眯着眼,那个穿着红裙子在他面前蹦跳着转圈的人仿佛触手可及,可他一伸手又化作了幻影。
“都出幻觉了。”方决明自嘲道,“怎么办啊,我要是没等到你回家就老死了可不好,就没人等你回家了。”
Alpha没往回走,而是继续自言自语道:“等你回家呢,我也不想工作了,儿子也长大了钱也存够了,你带我去那些地方看看,看看你去看过的设计展,看你设计的衣服,做你想做的事。”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方决明念叨着走进了医院大楼,本想打个电话问陈年住在哪个病房,却见自家儿子和那个Alpha似乎正在争吵,方裕那样子他再熟悉不过,平日里不爱哭的人一哭起来,就浑身在抖。
方决明只觉得心头火烧得旺,黑着脸走去他俩的方向。
他妈妈也是这么哭的,那Alpha怎么能让自己的爱人哭成这样。
-
接到电话后赶来的秋斯年在路上堵了一会才到,等见到方裕时,白附子已经被安顿在病房了。
“方裕……”
Omega低着头坐在床边,若不是还能看见背部轻微的起伏,秋斯年都有一瞬间觉得这个房间没有生命。
曲线还在微弱地跳着,Alpha上前去牵恋人的手,冰凉触上温热,Omega终于有了点活气。
“医生怎么说?”
“心脏病发,可能醒不过来了。”
秋斯年无言把方裕圈进怀里,放在后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蜂鸣声有点儿煞风景。
方裕猛得推开了秋斯年:“我都忘了,你明明是有事才走的,我还这么冒失地把你叫过来,快去接电话,别耽误了。”
秋斯年看了眼来电显示,他习惯不存号码,但认得出这是经纪人的,想了想,接了起来。
“秋斯年你他妈人呢?让这么多制作人等你?你没出道就学会耍大牌了啊?”
“谢了啊,没钱买商铺,不需要。”
“什么东西……”
摁了红键,再打开飞行模式,秋斯年朝方裕耸耸肩:“就是一广告电话,其实没什么事,我找人给你买了点礼物,本来想一块儿拿过来的,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Alpha能感觉到Omega的不稳定,多亏前几天才做了临时标记,只要是他的存在就能让对方感觉稍微舒服一点。
他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造物主的神奇,扶着方裕的腰让他坐下来:“有我在啊,我还有经验,我们一起面对。
方裕看着秋斯年,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白附子倒下的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打完120看人进手术室后,想到的就只有秋斯年。
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果有什么人是只为他而来的,就只有秋斯年了。
这种想法其实很自私,白附子明明要死了,他却还想着自己。
方裕咬牙攥紧了拳头,逼自己把目光放在冰冷的仪器上:“拜托你去通知一下向叔叔,你知道病房的,我刚才打了电话打不通,多半年年在睡觉。”
“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
秋斯年把椅子拉近方裕,能闻到对方身上的人参味,都说Omega在悲伤的时候味道会变浅,秋斯年却觉得方裕身上的味道从未如此浓烈过,吸引着他靠近。
“你陪我有什么用,反正他又不会醒过来。”方裕抬头看秋斯年,那双眼憋得通红,却没一滴泪流出来,“我不难过,我和他又不亲,是他抛弃我这么多年,他死了我也不想哭。”
秋斯年不听,只是试图搂住方裕,却被Omega大力挥开:“你去啊秋斯年,你不是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么,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让你去通知你干嘛不去,你滚啊!”
方裕把人往门外推,秋斯年敌不过对方的力道,总算靠门框稳住了身形,抓住Omega的手迫使对方冷静下来:“我走了你就是一个人了。”
“白附子随时要醒过来,我要通知大家过来,他说不定还有话要对向叔叔说要对陈年说,他和我能说什么啊,万一他醒过来看着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死了呢?你不听我的是不是?秋斯年你……”
“你听我说方裕!”秋斯年捧着方裕的脸迫使对方看着自己,“他是你的母亲,他想对你说的话只会更多,你才会是他生这么大病还要跑回来看一趟的理由!他箱子里那些衣服照着谁的尺寸做的?你哪次去他不是在门口等着的?是你自己否定自己看不到这些东西!”
“方裕,有人爱你的,不要这么不自信,我不是来了吗,你妈妈不是回来了吗?你相信一下自己好不好?”
方裕愣神地看着秋斯年,仪器的滴滴声还在,他抓住秋斯年的西装,把头抵在对方肩膀上,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要死了,他真的要走了,秋斯年,我要没有妈妈了。”
“我知道,我在,我们一起面对。”
-
陈年在病房里憋得难受,说什么都要向晗带着他出来透气,在病床上躺了太多天,腿脚都不太利索,只能被向晗扶着在大厅里晃悠,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撞到了。
“哎呦,谁啊!”
陈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撞他的人也没站稳,有一秒凶神恶煞地看着他,还把陈年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谁了又嚷起来:“方叔叔您跑什么啊!”
“年年啊,这么巧。”
“你怎么来医院了?”
“就……随便逛到了,我看方裕和那Alpha吵架呢,我这当爸的要上去给人撑场子。”
陈年和向晗顺着方决明指的方向看过去,向晗呼吸一滞,意识到了什么想去抓陈年,却没来得及,陈年三两下扶起方决明:“方叔叔,是白姨,白姨出事了,他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快去。”
“年年!”
向晗出声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方决明刚才明明走路都瘸,这下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瞬间没了影。
“爸,白姨来看望我以后你就不太对劲了,我猜也是白姨的事,你不用瞒着我的,我感觉得到。”陈年扶着向晗起身,没等父亲反应过来就朝楼梯上走去,“死亡总有天要面对的,你……别,别……担心。”
后半句的哭腔掩都掩不住,陈年哪是会低声哭泣的人,向晗看着儿子故作坚强地走上去,眼泪扑簌簌留下来能淌成小河,快步上前去牵上了他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去面对。”
-
白附子听到有人在哭时还有点迷糊,睁眼后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自己竟然还没有死吗,他还以为和儿子的那一面会是永别了。
他微微偏过头,看见儿子正伏在秋斯年怀里哭,颇感欣慰,又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暗自想到这人要是对方裕不好,做鬼都不放过他。
却在下一秒猝然睁大了眼。
那人冲了进来,脸在他面前逐渐放大,他可以看得清他有些不太稳的脚步,灰白的头发,爬满皱纹的脸,再是嘴里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附子,白附子!”
他的手被熟悉的温度包裹着,触感是独一无二的,他摸了三十多年,从未曾忘记。
“你来干什么啊?”白附子用着仅存的力气回握着方决明,“你来了,我就不想走了啊。”
我不想走了,我想要你和我去看那些走秀设计展,看大好河山,一个人看总是没滋没味的。
我不想走了,我还做了好多衣服想穿给你看,也做了好多你的想看你穿,老了也要穿得光鲜亮丽。
我不想走了,我有太多话想对你说,想告诉你我想回家很久了,但又不想让你知道我快死了,想告诉你我最不后悔的,就是当年一袭白裙嫁给你。
你干嘛要来啊,黄泉路上都走得不安生了。
“方决明,方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