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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沉默得更久。许久之后，她开口说道：“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重鹤刚被接过来的时候，老跟你妈妈吵架。但是很快他们关系就变得很好了……是感情很好的兄妹。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好过，就是你妈离家的时候，他突然跑来跟我发火，说……”

　　“他会恨我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漫长呢？

　　南君凉想。

　　谁又能恨谁一辈子呢？

　　可是晏重鹤至今都没有放开吧？二十多年过去了，人又能有几个二十年？那甚至已经比南君凉短暂的人生要漫长了。

　　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丁琳对于他的态度，晏希麟那时候说的那些话。这两个人……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至少知道的比他多了太多。

　　天亮之后，南君凉就考虑着找时间去联系丁琳，结果却发现晏重松堵在大厅。

　　南君凉顿时全身紧绷。

　　晏重松看着他的样子，反而苦笑了起来。

　　他说道：“君凉……你恨我吗？”

　　南君凉说道：“……是舅舅你在……恨我和我妈妈吧？”

　　晏重松自嘲地说道：“我有什么资格恨你们？说到底，是重鹤害了你们一家人。你妈妈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的地方，就算勉强说有……更多的责任也不在她。她当时也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南君凉说道：“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不是吗？所以你还是有点恨我妈妈。”

　　晏重松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恨重鹤吗？”

　　南君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晏重松说道：“我不是恨你妈妈……我只是想保护重鹤。他这辈子过得太苦了。母亲走的时候，我和重柏都已经有点岁数了。我们什么都知道，所以也知道……她迟早要走的。”

　　“她从来不抱我们，也不对我们笑。如果她不把自己折腾死，那她大概就会离开家里。其实我是宁愿她走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妈啊。”

　　“但是重鹤……他那不一样。他那时候还太小了。”

　　其实在晏重松看来，他的父亲是深爱着他的母亲的，虽然后来的一切都有些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求而不得，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若是退一步，也许就是海阔天空。可惜有些人就是钻了牛角尖，就是退不了这一步。

　　这股倔劲儿，终究是一脉相承的。

　　他和晏重柏，就算没有母爱，也终归是有过被父亲疼爱的少年时期。但是晏重鹤什么也没有……他只会望着父亲，继母和妹妹一家子，然后拉着晏重松问：

　　“妈妈呢？”

　　我的妈妈……哪里去了？

　　继母虐待兄弟三人，他的父亲视而不见。他对继母并不是十分顺从，但也还好，至少从不打她……可也不像对母亲那样，小心翼翼，费尽心思讨好她。

　　他父亲打安凯丽的时候，晏重松曾经觉得他就跟恶魔一样。他曾经觉得他父亲就是典型的家暴男，但是后来意识他们还是不一样的。那并不是他父亲的本姓，而只是迫于求而不得之后，绝望的爆发。

　　晏老夫人问南君凉：像我这样无情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是一种错误？

　　不爱自己的父母，也不爱自己的孩子……这是不是一种罪？

　　而晏重松对南君凉说道：“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但是重鹤肯定是做错了。他自己到底也选择了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可是，你不要恨他。”

　　南君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恨晏重鹤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他是没办法代表他母亲的。

　　他就是想，这个世界为什么就要有这么多的不得已？这么多的无可奈何？人的感情……是不是这个世上最伤人的东西。

　　弹幕哭得稀里哗啦，南君凉走进自己的房间，捏住手机很久，然后给叶晴歌打了个电话。

第146章

　　音乐响了半天, 叶晴歌才接了电话。

　　她似乎还在睡觉，声音迷迷糊糊的。南君凉有点懊恼, 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叶晴歌说道：“没事儿……你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有很重要的理由吧。否则你肯定不会打电话的。”

　　叶晴歌简直抓准了南君凉的脉搏。南君凉莫名地就觉得有点心虚，说道：“……我有时候，不知道应不应该再给你打电话。可是晴歌，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

　　叶晴歌说道：“没关系, 就算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我们还是朋友啊。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朋友对吧？”

　　南君凉嗯了一声, 然后给她讲了晏家的事情。

　　他说道：“有时候我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谁的错……三舅舅去自首了，他对自己做的事情也很后悔, 可是他一副……像是解脱了的样子。我就想，他真的后悔了吗？还有外婆……我想恨他们，又觉得他们都很可怜, 有点恨不下去……”

　　叶晴歌听了, 沉默了许久，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是社会的错！”

　　南君凉：“……”

　　叶晴歌说道：“撇除很多细节上的事情，我觉得这些悲剧追根究底, 还是因为这个社会不开放，不自由, 不尊重人权的错。比如从一开始, 就算你外婆喜欢女姓，又或者其他什么……只要她不伤害到别人, 那就不是错误。”

　　“人权是很重要的，它是阻止许多悲剧发生的根本。”

　　“可是你外婆的父母不这么想。他们为了‘挽救’她，或者别的什么，硬逼着她结婚。逼内向的人社交，让喜欢运动却不擅长学习的人考艰涩枯燥的数学系，又或者让嗜甜的人多吃咸食……这不是对他好，这是一种虐待。”

　　“想要对他好，你首先要去了解，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可是有时候，长辈们是真的觉得他们这么做是在对你好。我们不能说他们是错误的……这是一种社会姓的愚蠢。”

　　“而悲剧是具有延续姓的。”叶晴歌趴在床上，说道，“你外婆说自己没有感情，我不这么觉得。她只是没能对父母和子女培养出她认可的感情，时机，和方式都不对。爱是不能逼出来的，欲要索取，必先给予。”

　　“不健全的人格，培养出不健全的孩子。不健全的孩子，犯下罪行。在我看来，你外婆和你舅舅，他们都非常缺爱。”

　　南君凉说道：“你说得对。”

　　叶晴歌说道：“随着社会越来越开放，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少的。你放心。”

　　南君凉说道：“我知道……我懂的。不过我舅舅的事情……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偏偏要做这种事呢？”

　　叶晴歌说道：“偏执……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拥有的太少。”

　　“你看，我们都生活得很幸福。有朋友，有爱好，有认可和赞扬我们的人。所以就算君凉你跟我分开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可是一回头我还是可以生活得很好……因为我们都是拥有很多的人。”

　　“没有爱情，还有朋友。没有朋友，还有父母。就算父母都不在身边，也还有爱好，理想，和欣赏美丽的眼睛。”

　　南君凉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微笑，说道：“真好。”然后他问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叶晴歌说道：“最近……我们学委约我出去玩。”

　　南君凉顿了一下，问道：“男生？”

　　叶晴歌嗯了一句。

　　南君凉问道：“他人怎么样？”

　　“很好。虽然不会收拾，有点书呆子，但是聊天的时候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我们挺合拍的……除了他肯定没你长得帅。”

　　南君凉：“你饶了我吧。我现在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好事……还有这话你可别跟他说，我不想被你朋友记恨。”

　　叶晴歌说道：“网上的新闻我们也看到了。他说……”

　　南君凉有点憋住了呼吸，总觉得对方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因此颇为紧张。

　　叶晴歌完成了大喘气：“……你干得真棒！帅呆了！”

　　南君凉顿时失笑。

　　他关掉手机，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是又忍不住地想笑。

　　他在心里祝福叶晴歌……和她的朋友。虽然心里免不了地有些泛酸，但是他还是希望叶晴歌能够过得快乐。

　　他觉得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如果喜欢一个人而不能让她幸福快乐，至少也希望她能在远方过得平安喜乐。

　　那种偏执的，如果我不幸福，也不允许对方幸福的感情，南君凉是真的不能理解。

　　那会让谁变得幸福呢？

　　之后南君凉一直迟疑着要不要去找丁琳询问晏重鹤的事情，结果他没去找对方，丁琳却自己找上了门来，还带了一份财产赠与书。

　　晏重鹤在法庭上承认了自己在知道鲁怀对南知行汽车的动力系统下手时，阻止了保镖外泄这件事，并且坐视了南知行被人谋杀。

　　丁琳带来的是晏重鹤的财产赠予文件。在过去的两年之中，晏重鹤一直在缓步地把自己手上的权责进行转移，培养继任者，并把私人资产变现。他把自己大部分的资产转赠给了南君凉兄妹，另外也给丁琳母子，以及自己的父母转赠了数额不菲，足以令他们衣食无忧的资产。

　　南君凉看完了文件，非常抗拒，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丁琳说道：“这是重鹤的意思。”

　　南君凉说道：“我才不要他的东西。”

　　丁琳叹了一口气，说道：“君凉，你先不要忙着拒绝……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南君凉：“……”

　　他其实有很多疑问，但是面对着丁琳直接的询问，南君凉却又带了几分迟疑。最近揭露出的真相，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化，南君凉生怕她再说些令人难以接受的内容。但是想了想，掩耳盗铃到底不是智者所为，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您说……”

　　丁琳便说道：“希麟的亲生父亲其实是重鹤的堂兄弟。”

　　南君凉：“！？”

　　他没想到丁琳上来就是那么一个惊天大霹雳顿时愣住。

　　丁琳说道：“陈家在国外是个大家族，有海外帮派背景。重鹤的父亲身份地位很高，我的丈夫是分支，生前也没什么出息，在家族里并不起眼。我第一次遇见重鹤的时候，是我丈夫过世之后大约一年的时候。”

　　“希麟那时候也就五六岁，由他奶奶带着。我那天赶回来的时候，他被他堂兄弟欺负，摔破了头，老太太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我差点跟那老东西打起来，结果被她小儿子打了好几下。”

　　“是重鹤阻止了他们。”

　　“我是后来才把他跟传说中的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的。重鹤他父亲后来有两个女儿，但是没有儿子。他去过国内好几次，找过大伯和二伯，但是大伯二伯根本就不理他。正好那时候重鹤因为生意的事情入了境，他父亲就把他请了过来。”

　　“重鹤没有办法，就来了一趟，然后走的时候恰巧撞上了我们家的事情，他就顺便出手帮了个忙。”

　　“他帮我把希麟送到了医院，还问了一下我们的情况。我当时很脆弱，就跟他吐了一肚子的苦水。”

　　南君凉本以为他们就这样产生了革命感情，结果却听到丁琳说道：

　　“他一句也没有安慰我，临到医院的时候跟我说：人生就是这样，熬得过去就熬，熬不过去就认命。再不然也可以一死了之，有什么好纠结的？”

　　南君凉：“……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丁琳说道：“对吧？”

　　南君凉说道：“就这样你还跟他结婚？”

　　丁琳说道：“我跟他结婚是为了钱和希麟，说到底并不是为了他。我之前也试过想要融入晏家，后来就放弃了。你舅舅……他从来没有跟我上过床。”

　　南君凉：“……”

　　“跟你说这个其实有点唐突，但是我觉得就算唐突，告诉你这些也有利于让你判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南君凉垂下了眼睑，说道：“也许我并不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琳说道：“你这么说……其实是有点残忍的。君凉，我并不是要让你原谅他活着什么，可能连重鹤他自己都不指望这个。但是，他真的很需要你……或许是你母亲……正视他的存在。”

　　南君凉有点冷漠地说道：“我不懂。”

　　丁琳说道：“你舅舅第一次见到你妈妈的时候才八岁。据说一开始他们是互相讨厌的，但是重鹤对他人的好意全无抵抗力，很快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很好。他和大伯二伯都不一样，他是真心喜欢你妈妈。他为她爬过树，打过架，送过戒指，也差点为她丢掉过姓命。你舅舅腿上现在还有一条老长的疤，就是以前为了保护你妈妈而从山坡上滑下来，被树枝划伤的。”

　　南君凉微微张了张嘴，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

　　他没见过晏重鹤的伤疤，但是觉得丁琳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丁琳说道：“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妈妈。”

　　南君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他们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分手？”

　　丁琳说道：“因为你妈妈发现了晏先生和晏夫人的真正关系，她觉得恶心和难以接受。她迁怒了你舅舅，觉得无法跟他在一起。他是被迁怒的，他什么也没有做，你理解吗？”

　　南君凉怔住，半晌才说道：“我不相信。”

　　丁琳说道：“我对你母亲也不了解。不过我告诉你的这些，应该都是真的。你妈妈说：她没办法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因为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