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分页

不曾朝夕相处，所以并没有这一次这样……让人茫然无措，仿佛空落落地失去了什么。

　　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却没有哭出来。南君凉像是哑了一样，艰难地重新爬了起来，向前走去。

　　手机里传来了黎青池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南君凉艰难地叫了一声黎青池的名字，却没有一点反应。南君凉只有继续往前走，等终于走到前面，却听到有人议论道：“有什么想不开的……”

　　“……是个中年男人……”

　　南君凉猛然抬起头来，试图穿过人群往前挤，后来发现坠楼的位置实在比较复杂，竟然直接坠落在了高楼附近的一处大型底层建筑的楼顶，便只能向附近的人打听情况。

　　坠楼身亡的人不是陆繁青，是黎东鸣。

　　南君凉心头一惊，用还有点发软的双手抓住手机，叫道：“黎青池！？黎青池！？你还好吗？”

　　黎青池却只发出了哭声，随后那边就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有其他人赶到，开始询问黎青池什么事情，黎青池突然挂掉了通讯。

　　南君凉心头一惊，却是又慌又急，想尽办法试图向着案发地点挤过去。这边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开始有更多人向这边挤来想要看热闹。南君凉花费了好多功夫终于找到兄弟俩，这时候警方早就到了，正在询问事情经过，南君凉没能靠近，只能在外圈远远看着他们说话。

　　很快谢局长和谢令琦都赶了过来。熟悉的女警发现南君凉的存在，却主动过来跟他说了两句话，然后让人把他放了进去，跟他说了一下情况。

　　警方怀疑陆繁青涉嫌谋杀黎东鸣，但是调用监控后却显示是黎东鸣与陆繁青发生争执后主动攻击陆繁青。安全通道附近的镜头覆盖范围比较小，但是黎青池主动出面作证，是他父亲在试图把弟弟推下去的时候收势不及，自己失足跌落。

　　南君凉看着面无表情的陆繁青，怒不可遏训斥儿子的谢令琦，和一边流泪一边和母亲争执的黎东鸣，只觉得眼前这一切……荒诞如同一场难以言说的闹剧。

　　黎东鸣死了。

　　南君凉知道他不是自杀也不是失足跌落的，黎青池也绝对知道这一点——也许黎东鸣确实是因为想要推陆繁青的时候坠楼，但是这种坠楼绝不是“意外”。

　　但是黎青池却一口咬定这是一场意外，即使此时他还因为父亲的死抑制不住地掉眼泪，却还是一口咬定陆繁青再这件事上面没有责任，黎东鸣的失足只是意外。

　　相比黎青池的争执不休，作为嫌疑人的陆繁青反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面无表情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指，既不说话，也不为自己辩解，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他颈上有一圈鲜红的手指印，南君凉毫不怀疑，只要稍作对比，那圈红印的大小一定可以和黎东鸣的手掌严丝合缝的对上。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位置微妙的监控录像和明显的痕迹，完全可以从各个角度证明这只是一场正当防卫。

　　……不，甚至连正当防卫都不是，因为黎东鸣完全是自己“失足”跌落的。

　　……甚至于，现在的所有证据都是真的，而陆繁青只不过对于这一过程进行了引导，而且这种引导必定充分利用了黎东鸣的心理——陆繁青多次出入黎家，故意增加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又玩些小花样，让黎东鸣情绪焦躁，却又并不伤筋动骨……南君凉一度觉得这种行为太过不痛不痒……现在他知道了，这是多么重要的铺垫。

　　黎青池没有时间理会南君凉，南君凉看看周围的人，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快步走到陆繁青的身边。陆繁青发现阴影，抬起头来，有点可怜巴巴地说道：“你来了。”

　　南君凉看着他，突然嗤笑了起来，说道：“陆繁青，林雪死了，为什么你没死？”

　　陆繁青没想到南君凉出现就说了那么一句，他望着南君凉的眼睛，张了张嘴，没有马上说话，心里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但他还是装出讶异和被伤害的样子，说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南君凉说道：“我来的时候，生怕你出事。可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宁愿你死了。”

　　陆繁青望着南君凉，久久没有说话。

　　他终于不再演戏，扯了扯嘴角，说道：“你觉得我死了会好一点吗？”

　　南君凉说道：“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林雪非死不可！？”

　　陆繁青说道：“因为她死了会比活着幸福！她死了，就可以永远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而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也不会有父母为我伤心！”

　　“所以因为她父亲爱她，她就应该去死！？”南君凉声音放得极低，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因为她被爱就应该去死，你不被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活下来！”

　　陆繁青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嘴角：“这也是她所追求的幸福。”

　　然后他就啪地一声，被南君凉直接扇了一巴掌。

　　南君凉完全没有留力，陆繁青的脸直接被扇得偏了过去，直接留下了指印。陆繁青被扇了这一下，却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默默用手捂住了脸。

　　房间里的其他人却被惊动了，一时好些人跑过来阻拦南君凉。南君凉恨不得再扇他十个八个巴掌，好把对方给打醒，但是众人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就连黎青池也来阻止他，直接把人抱住了不让他动弹。南君凉尽全力挣扎的时候，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好几个成年人连同黎青池七手八脚才拦住他。南君凉承诺不动手，让他们松了手。

　　警官训斥南君凉，南君凉却说道：“警察先生，我有线索要提供！”

　　陆繁青猛然抬头望向南君凉，叫道：“南君凉！”

　　南君凉盯着他。

　　他突然站起来，伸手就抱住南君凉，然后试图去亲他。南君凉猛然别过脸去，抬脚是一个膝击，陆繁青躲避得极快，还是被踢中大腿，退后了几步。

第099章

　　周围的人都被这场面给惊呆了。

　　也幸好这屋子里只有警方和相关人士, 所以才没引起太大骚动。陆繁青此时穿着女装，但是之前黎青池说明事情的时候已经直接揭穿了他是弟弟的事实, 所以这事儿也让警方觉得活久见。

　　一般来说警察见过的奇葩事儿多了去了，但是黎家的事情也是其中荒唐离奇的一件了。父亲想杀小儿子不成自己失足坠楼, 还正好被大儿子看到。小儿子是个女装癖，大儿子是二婚所生, 年纪反而比前期所生的儿子大……因为整个事太不符合常规，所以很多人都有点难以消化。

　　陆繁青之前一直不怎么说话, 主要事情经过都是黎青池叙述的。他叙述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没有隐瞒黎东鸣之前的所作所为，包括那些十足自私自利的想法与目的, 所以谢令琦出现的时候十分恼怒, 完全没想到自家儿子会把这些都说出来。

　　她就算一开始不知道, 但是对自己儿子的姓情又怎么会不了解, 立刻就知道他是不惜坏自家的名声也想要保住陆繁青这个小变态, 顿时恼怒非常, 很是说了一些重口的难听话。

　　黎青池就任由她怒骂，偶尔轻声反驳几句，要么就抿嘴沉默, 让谢令琦有气无处使。

　　谢令琦本来也不认得南君凉, 只以为是目击证人之类, 结果见他扇了陆繁青一巴掌, 陆繁青却还想去亲他, 顿时才猛然一惊。

　　她忍不住多看了南君凉一眼, 心头有百般猜测，一时心烦意乱，却不得不求自家哥哥尽可能控制消息传播，不让这件事情的内情外传。

　　整件事情的因果看上去很清楚，证据链也很清晰，但是负责的刑警却总觉得心里有些疑惑的地方。当然，不止是案件本身，还有今年第三次牵扯进案件里的南君凉也让他觉得有点在意。

　　虽然案件似乎都和南君凉没有什么关系，从林雪事件到绑架事件再到黎东鸣坠楼事件，他似乎都是被动被牵扯进去的，但警察总觉得他身上带了点柯南体质。

　　因为南君凉说有线索，所以警察就带了他去一侧的屋子里单独对话。陆繁青看他真的一副要提供线索的样子，却是开口叫道：“南君凉！”

　　南君凉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繁青说道：“你别这样对我……”

　　南君凉说道：“我觉得你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好好反省！”

　　陆繁青叫道：“我什么也没做，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没做就是没做。但是……你不能这么对我，谁都没所谓，但是你不能！否则我不知道以后我会对你做什么！”

　　南君凉冷笑：“你想做什么？”

　　却没等他回答，就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陆繁青，我都只会做我该做的事情。”

　　陆繁青看着他进了房间，没有追上去，黎青池却猛然越过他冲到了门口想要劝阻南君凉，却直接被警察呵斥和强拖了出来。

　　南君凉把自己怀疑的内容和手头的证据全部都交代了。

　　他其实迟疑过，但是面对活着的陆繁青和死去的黎东鸣，他还是决定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陆繁青还未满十八周岁，现在南君凉手上的证据也还不是很足。陆繁青做事十分小心，所以这些证据很可能并不足以让他被判谋杀。

　　虽然他做的事情其实与谋杀无异。

　　但是南君凉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地逃脱法律的制裁。他太聪明，而且也太轻贱人命，如果让他觉得每一次自己都能十分轻松地糊弄法律，那么难以想象他以后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

　　南君凉交代了所有已知道的线索，包括陆繁青和林雪可能有的关系，他可能教唆林雪自杀和故意泄露林雪的自杀计划给罗进等等。然后他又告知了警察关于陆繁青的格斗能力，强调了他若是跟黎东鸣发生争执，绝对是有一抗之力，而不至于真的无力反抗。

　　警察记录了他提供的线索，但是这些线索都缺乏相应的证据，而且就陆繁青的行为来说，就算故意引诱黎东鸣失足跌落，只要他确实没有故意推搡黎东鸣，那么这个案情就很难下定论。

　　毕竟法律从不以“思想”定罪。现在基本已经确定是黎东鸣先出现攻击行为，而且站在未成年人的立场上，一般来说警方也会默认他处于弱势地位……就这点来说，除非有实际证据证明陆繁青对于当时的争执反复设计过，否则很难把他的行为定姓。

　　而且南君凉所说的也都只是一面之词。

　　不过林雪这边至少有罗进的证词，倒是可以进一步进行调查。

　　南君凉交代完线索之后，出来就正好见到黎青池。他望着南君凉，许久没有说话。南君凉自己也没有说话，两人对视半晌，黎青池首先移开了视线，然后转身离开。

　　南君凉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却隐隐约约有些察觉到……自己也许将要失去一个朋友了。

　　……又或者……两个。

　　他心里有些难过。

　　回家去的路上，他神色阴郁，心想：爸，妈，当一个正直的人真的好难。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没能对陆繁青造成什么影响。陆繁青承认了教唆林雪自杀和打电话给罗进的事情，但是坚称自己只是希望罗进和胡文菲反省自己的作为，并且对林雪感到忏悔。在话术和心态上，罗进加上胡文菲都无法跟陆繁青对抗，所以很快警方就确认了，谋杀的行为确实是胡文菲主使，罗进执行，陆繁青并没有在其中做出过任何实际姓的犯罪谋划。

　　黎东鸣这件事情上，陆繁青也承认自己有故意激怒黎东鸣的成分，但那是出于对父亲抛妻弃子的愤怒。至于黎东鸣突然狂躁而开始攻击他，陆繁青表示对此毫无准备，只是本能地反抗了一下。

　　黎东鸣身上没有任何受到的攻击的痕迹，反而是陆繁青身上好好几处青紫和红肿，警方也判定陆繁青确实在这件事之中没有暴力行为，应该不是把黎东鸣推下天台的罪魁祸首。

　　他虽然作为嫌疑犯在警局里呆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毫发无损地出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来上学，黎青池也没有。不过直至黎青池来上课了，陆繁青也没有出现。黎青池复课的第一天，南君凉和他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跟谁说话。晏希珉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只是没机会追问。

　　黎家的变故当天下午就传出来了，当然具体详情是没有的，显然在谢局长的关注下，这件事还是得到了高度保密。

　　其实南君凉知道里面肯定还有一些他所没想到的内容——比如说这段时间黎东鸣的狂躁是自然发生还是因为什么外因才被诱发？陆繁青以什么内容勾动黎东鸣出手袭击他——南君凉猜想，肯定是很重要的把柄，否则就是陆繁青自爆自己做了什么让黎东鸣十分愤怒的事情。

　　如果从这条线索往下查，说不定真的能找到证据。但是南君凉现在实在没有这个权限和能力，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做这种事。他甚至怀疑谢局长本身并不想深究妹夫的死因……否则这个案子里面可以深究的内容就太多了。

　　也许整件事里面，除了他没有人想追究真相。

　　就连谢令琦也是愤怒多于悲伤。

　　黎青池虽然情绪低落，但是毫无疑问，无论出于愧疚还是血缘，他更想保住这个几乎没怎么相处过的弟弟。

　　南君凉对自己充满了迷惘，理智上他知道唯有查明真相才是正确的，但是感情上他却又缺乏决断。陆繁青的作为错了吗？南君凉觉得他错了。但是他真的想要把他送进监狱吗？南君凉甚至连自己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