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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不想走下坡路。

　　他便只好借一架云梯，从配角的山顶攀爬到主角的山脚。

　　而这部话剧就是顾青的云梯，是他另辟蹊径找到的曲折小路。在一开始他果断接下这部话剧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通过人格分裂的这个角色，来迈出自己走向“终生成就奖”的一小步。

　　但后来随着时间，顾青将大量精力都耗在陆深和陆森身上。他反而不怎么在意自己能从这部话剧里得到什么了，他只在意自己是否演好了陆深和陆森。因为这个角色在他看来已经是具有生命的、拥有自己人生的生动的人。

　　演员是一个特别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职业。

　　从事这项职业的人在饰演那些虚拟人物的时候往往会把角色想象成现实世界里真实存在的人。他们知道故事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清醒的头脑并不妨碍他们相信那些感情，也不妨碍他们为了这些角色的悲欢离合全情投入。

　　唯有打动自己，才能打动观众。写故事的人和表演故事的人的这种信念，是让看故事的人的欢笑哭泣、悲哀动容的根本缘由。

　　“大概我是永远改不掉入戏太深这个毛病了。”顾青自言自语道。他想着或许等这部话剧谢幕后自己给自己放个假。戏中人生一晃半年，他也该休息休息，享受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当顾青的思绪已经跑到了沙滩、海洋和新鲜的各种海鲜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的门铃声。

　　他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他？

　　顾青疑惑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他的助理小方。

第25章

　　“顾哥，李哥给我发了你的日程安排，让我拿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小方手上拿着一个平板，进门后便对顾青说道。

　　顾青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才从小方那儿接过平板。看着后面日程里一项访谈和一项首映发布会，他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快到十二月，也就意味着《霍乱》将要上映了。

　　“访谈在下周五，时间还有点儿挤。”顾青在心里算着时间，他的话剧在周末两天是固定演出时间，偶尔周三会有一场。周五参加访谈，那结束后就得连夜赶回沪市，以免耽搁了第二天的演出安排。

　　而今天，今天是周二，也就是说还有差不多十天的时间。

　　“是有点儿匆忙。不过从沪市到荆南的飞机也就两个小时，节目一结束我们就立刻坐飞机回来。怎么样都不会耽误第二天的公演。”小方对顾青解释道。

　　顾青点点头。他在心里盘算一下，也觉得这个时间安排还是挺合理的。

　　“《休息日》，这个访谈节目你看过吗？”顾青确认了时间没问题，便开始好奇自己要参加的访谈了。

　　他是相信李朗的眼光的，自家姐夫经纪人不会给他挑那种三无节目——没口碑、没收视、没节CAO。只是上节目前了解节目的风格传统，也是艺人工作的一部分。

　　明星每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都事关自己的形象，甚至职业生涯。因为一次综艺就被全网黑的，顾青的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做些准备工作，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听见顾青的问题，小方很自然地随口回答：“看过啊。我从高中一直追到大学，现在也每期都看。”他说得理所当然，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惊讶地反问：“顾哥你没看过吗？”

　　“咳。”看着小方一副“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没看过”的震惊样子，顾青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他是个外来人口，外来人口哈。两个世界，两个青春。很合理，没毛病。

　　看顾青一副无辜又尴尬的样子，小方想着这是自己的老板，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休息日》……这可是《休息日》啊。９０后一代从上学一直看到工作结婚生小孩，完全是青春期里除了青春痘外唯一留下的东西。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一期都没看过，这真特么是个玄幻故事。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没看过的人竟然就是跟自己同岁的老板。

　　以前小方就觉得自家老板既不上微博，也不用微信，真是跟外面的年轻人都不一样。他还觉得自己老板能当老板大概就是因为与众不同。

　　现在小方终于明白，自家老板确实是与众不同。但这跟他事业有成、人生赢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只是现代科技过敏外加跟不上氵朝流。

　　好在小方是一个非常敬业的助理。在内心疯狂吐槽之后，他还是尽职尽责地为自家不知道来自哪个星球来的、老干部老板详细科普：

　　“《休息日》是荆南第一频道的一档脱口秀节目。主题是通过轻松有趣的对话，缓解观众工作中的紧张、疲劳，让大家以愉快放松的心情迎接周末休息日。所以会谈到的话题一般都是比较轻松的，加入一些调侃式嘲讽之类。偶尔会有深刻一点的，但没有尖锐或者催泪向，主打就是‘有趣的对话’。”

　　小方的安利堪比促销广告，顾青听着觉得这节目应该蛮有趣。

　　接着小方又继续说道：“《休息日》主持人是贝尧和戴妩。贝尧可以说是荆南的一哥，拥有恰到好处的幽默和丰富的学识，观众对他的印象就是既睿智又体贴亲和。戴妩则是荆南的当家女主持，和贝尧搭档多年，主持风格带点儿搞笑式的犀利不羁。节目里贝尧是控制全场节奏，引导话题；而戴妩则负责抛出包袱，增加笑点。”

　　顾青点点头。这样的人员配置是很合理的了，即使有比较沉默的嘉宾上节目，也不会让四十分钟显得无趣又冗长。

　　“播出时间是每周五晚上九点十分，节目时长四十分钟左右。《休息日》开播了多少年我也不知道，但至少也有八、九年了。而且这么多年，收视最低的时候也没下过１.２。可以说是荆南卫视一档王牌节目，不仅长红，口碑也很好。豆瓣评分我记得今年的还是８.６吧，算是《休息日》一贯水准。”小方回忆着自己知道的关于这个节目的信息，把自己能想到地方都说完了。

　　靠谱，顾青听后在心里点头。李朗和他计划要走的就是戏骨路线，在精不在多的电视节目显然很符合他一贯的形象。

　　不过，周五？

　　“节目当天录制是不是有点儿匆忙了？”他周五的行程，节目周五晚上放。难道是提前一周录制？

　　“什么？”小方好像有点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说：“顾哥，《休息日》不是录播，是直播。”

　　“！！！”顾青震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上来就是直播访谈，他要是说错了什么那可怎么得了。当时当刻就能丢人丢到千家万户。

　　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不幸的消息，他才又问：“这期节目除了我，还有别的嘉宾吗？”

　　按理说剧组宣传，上节目应该不会是参演的演员单独出场。而有个人陪他一起上直播节目，还是共事过三个月的同事，顾青觉得自己至少在心理上会轻松一点儿。

　　小方点点头，“李哥说这期节目嘉宾是你和程远暮。”

　　“程远暮？”顾青没听清似的重复一遍，心里“ＷＴＦ”已经刷屏了。

　　“对啊，程远暮。”小方对老板内心的剧烈波动毫无所觉地肯定回答。

　　“哦。”顾青点头。

　　我的妈！男主，男主，男主。艹，艹，艹，艹……

　　表面淡定、若无其事的顾青，内心震惊的国骂已经连成一片了。拿出自己毕生演技，强装冷静地等小方离开。他才扑倒在床上不停翻腾，用头一下下撞着软软的被子，宣泄自己内心无法言表的，即使用国骂或者“Holy！Crap！”也只能体现十分之一的心情。

　　男主，再见男主，又见男主，老见男主。这是什么鬼连续剧啊，顾青在内心如此咆哮。

　　上一次还是话剧在燕京首演的时候，李朗说看到了楚霖。然后话题就莫名其妙扯到了男主程远暮身上。一个多月过去，顾青都远离燕京男主大本营了，没想到还要专门飞去荆南出现在男主面前。

　　顾青再怎么劝说自己这是工作需要、节目安排，内心也仍然无法抑制地刷屏：

　　“男主猛如虎，接触需谨慎”、“我真的不想掺一脚剧情”、“男主又要看见我了”、“我还不想滚出娱乐圈”……

　　做了好一阵子心理建设——他发现自己一遇到男主就老是得做心理建设。顾青还没想出来自己这次看见男主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态度，睡意就先占领了他的脑子。

　　得得得，睡吧睡吧。不就是男主么，天也塌不下来。不得不说，顾青来到这个世界后，神经也是被种种冲击锻炼得越发粗壮坚韧。

　　所以还别说，他这一觉睡得还挺香。

　　沪市是个超大城市，国际经济、金融、贸易、航运、科技创新中心。人口繁多，ＧＤＰ居亚洲城市第一位。所以剧院到了这里，演出就自然变成了一周三场。

　　这个安排第一周的时候还略显匆忙，因为顾青他们到沪市的时候都已经是周二了。不过等到第二天演出结束，剧团工作还是恢复了以往的节奏——除了上台前的准备和表演时，那一共三个多小时是紧张忙碌的，其他时候都不紧不慢，甚至有空大家还能一起聚个餐。

　　如此工作安排，顾青觉得话剧舞台还是真是调节身心的好地方。

　　既不是连轴转，像电影那样每分每秒都是钱，得把日程安排得密密麻麻才能在预期时间内完成工作。

　　也不像真的赋闲在家那么无聊到死。话剧舞台是充满激情的，顾青能从中感受到表演的快乐，更能从观众的掌声中获得成就感。他在家每天看看连续剧可得不到这些。

　　很快，沪市四场公演结束之后，便到了顾青要去觐见男，不，跟男主上节目的时候。

　　周五中午十二点，顾青和小方一起坐上了去荆南潭州的飞机。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目的地。李朗早已提前从燕京过来，在机场里等着顾青和小方。

　　三人会合，一起乘车离开机场。

　　坐在车上，顾青看了眼窗外的城市街景。不禁感叹自己这段时间还真是跑了不少城市。

　　而且好像《精神病快乐吗》巡演的城市里也有荆南潭州，他这大概也算是提前踩点了。

　　顾青和李朗许久没见了，两人聊了些关于家里的话题——小爵最近在干什么啊，爸妈身体还好吗，天气冷了有没有感冒之类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李朗事先安排好的酒店。

第26章

　　一进酒店房间，暖暖的空调便让顾青脱下了厚厚的大衣。

　　在沙发上坐下，李朗递过来一份文件。

　　“节目组给的，让看看有没有什么禁忌话题。我已经看过了，扫雷完毕。你再看看。”他对顾青解释道。

　　顾青翻开，里面的问题大都是“怎么会想到去演话剧？”、“下一部电影有没有安排？”、“理想型女友是什么样子？”，还有切合主题的“周末一般怎么过？”之类的。

　　最出格的也就是问他“那天在海鲜餐厅是不是喝醉了？”。

　　不过这问题，顾青想想，觉得回答起来还是蛮尴尬的。

　　“海鲜餐厅厕所门口那件事，都过去四个多月了吧。怎么现在还提？”顾青皱眉问道。他真的不是很想在直播节目里，聊到这件对他来说的糗事。更何况当事人之二都退圈了，他一个人在电视上得啵得、得啵得，也不太好吧。

　　李朗本来是很懒散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的，听到他的问题后坐直了身子，一脸惊讶地反问：“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顾青对他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摇摇头。“不想。怎么了吗？”这么尴尬的问题谁回答谁傻。

　　李朗看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表情更加惊讶了。“我还以为你跟程远暮关系挺好的。”

　　顾青简直想翻白眼。“＃厕所门口＃那件事后你问我，我就说了我两不熟。这才过去了有三个月吧，你失忆啦？”

　　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李朗自己和男主很熟的错觉。

　　“再说了，我不想回答关于这件事的问题，又和程远暮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纯粹觉得很尴尬，而且一个回答不好，说不定还会招来全网黑。”顾青补充道。

　　李朗以前也不是粗线条的人啊，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有点儿疑惑了。

　　谁知李朗却没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他。那专注到像是在用视线解剖小动物的眼神，把顾青看得都有点儿毛骨悚然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朗才夸张地哀叹一声，“看吧，这就是你没个圈内好友的下场。”

　　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完全像是在说“顾青，你滚出娱乐圈也是有理由的。”

　　顾青打了个寒颤。

　　“什么鬼？我也是有朋友的好吗。周行不算人啊。”自从七月份介绍工作的那一顿小烧烤之后，他和周行的联系就没有断过。三四个月下来，顾青也算是跟周行再次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周行，”李朗翻了个白眼，“你俩组一起都能算是娱乐圈养老二人组。他再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你们说不定还能建个清心寡欲俱乐部。你好意思跟我说说你和他聊天都会说些啥么。有没有一点儿是关于圈子里谁谁谁的新闻的？嗯？”

　　“……”顾青张张嘴，发现自己还真说不出来。因为他跟周行都不是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

　　所以，聊天就……“哎呀这家火锅好好吃”、“哎呀那家日料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