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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时间可以凑在一起闲聊，而这一点此时也让顾青大感轻松。

　　他专心致志地将自己今天的戏份拍完，跟导演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小方火速上车返回酒店。

　　坐在车上顾青全身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软软地靠在座椅椅背上。开车的小方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问道：“顾哥晚饭想吃些什么？”

　　顾青歪着头闭着眼睛，语调无力地回答：“一份粥就行了，我前几天感冒还没怎么好全。”他其实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但和感冒并无关系。而是冲击太大、身心俱疲的缘故。

　　顾青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这是他一贯逃避事实的手段。原来的世界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他也是一回家就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分别打电话给父母和经纪人告知噩耗。

　　小方见顾青没什么精神不想说话的样子，便也没再开口了。

　　一路沉默着回到酒店，顾青上了楼进了房间，去卫生间洗漱一下换了衣服。小方也买粥回来了。

　　顾青让他放下粥下楼吃饭休息，明天早上再来叫自己，然后便打发他离开。

　　等小方走了，房间里就剩下顾青一个人。他拖沓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端起粥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喝完，饭盒都没收拾便没精打采地爬上了床。

　　躺在床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青看了眼窗外，翻个身背对着窗户，裹紧了身上的被子，闭上眼睛在被窝暖融融的温度中渐渐沉睡。

　　第二天与周公含泪相别，顾青躺在暖暖的床上懒懒的不想起身。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五点多。窗外也是夜色依旧，还未破晓。

　　他平躺着双手放在脑后，看着屋顶的天花板，想着自己也真是身世坎坷、命途多舛。

　　年纪轻轻、天妒英才，死而重生、挣扎异世，穿进小说、成为龙套。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老少妇孺都要因为他的悲惨故事而“哇”地一声哭出来。

　　顾青假哭地啜泣两声，想着自己编的这几句话以后要是写成墓志铭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完全生动地概括了他的一生。

　　种种无厘头的想法此刻出现在顾青的脑子里，其实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进小说里的这个事实。

　　生活就是生活，现实就是现实。顾青不是一个怀疑论者，他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就会从心里肯定这个世界的真实姓。

　　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本小说，或者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打破认知的事件，顾青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也能感受到别人的生命。他知道眼前的一切、自己的一切不是虚假的，那么他就不会再去心存疑虑或者无法接受。

　　佛说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共有三千。

　　三千世界皆为真，那么其中生灵也都不会是假。

　　佛又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而若众生是梦，世界是梦。转瞬即逝、转头为空，那又何妨做完这场梦，再随风归于虚无。

　　顾青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由小说衍生而来，还是本就存在，其中一段偶然映射在作者脑中成为故事。

　　但无论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世界已经如此，顾青已经身处其中。他也只有应了那句烂大街的话——既来之，则安之。

　　想通了的顾青觉得自己这觉悟真是能立地成佛了。他坐起身来靠着床头，视线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发了会儿呆。察觉到自己已经毫无睡意，便又在脑子里回想起关于《娱乐之王》这本小说的事情。

　　顾青还记得自己喜欢这本小说的原因之一，就是作者设定的故事背景是架空未来，一点儿没有去ＹＹ现实里的人物。

　　小说里的故事是发生在中国娱乐行业居于世界领先地位，影响辐射全球，是世界第一造星工厂，出过无数位世界巨星的背景下的。这不得不说也隐隐满足了顾青那时候的国家自豪感。

　　而作者在提到一些日常设定的时候，除了一些软件、物品名字照搬现实之外，大多都是编撰，地名也多用古称。之前顾青还以为作者只是为了省事、懒得一一想新名字。

　　现在他想到这些，又联系起之前自己在网上查到的康熙大大被蝴蝶的事情。顾青便不得不感叹事物因果。

　　果然，什么事情要完全颠倒改变，还是得从几百年前开始。

　　至于小说里的男主角，作者则是设定为穿越而来。不过并不是从现实世界穿越，而是从异世穿越到故事发生的异世。

　　在男主角程远暮原本的世界中，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创作才子，写过无数脍炙人口的歌曲。后来却被污蔑抄袭，众叛亲离。男主一怒之下愤然离开娱乐圈，投身商业，年仅四十多岁便成为了一个商业大佬，在富豪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然后一场车祸让他穿越异世，重生成了一个孤儿小模特。男主本打算退圈再去从商，但遇上了正处于事业低谷的经纪人楚霖。

　　楚霖精明强势、手段了得，多次劝说男主重回娱乐圈。而男主犹豫之下，既是为了了却前世的遗憾、又是为了实现原身的愿望，答应了与楚霖签约，两人一拍即合。

　　不过男主这一次并没有再去当歌手。而成了一个演员，用一种新的途径征服娱乐圈。

　　这样的主角设定顾青原本看的时候是觉得挺爽的——没有什么□□丝逆袭的戏码，男主从头强到尾，换了个世界依旧是人生赢家。

　　但现在，顾青捂脸，这设定放到现实世界也太羞耻了吧！

　　他都有点不敢回想昨天在剧组看到的男主的脸了。脑子里总是会在男主头顶具象化出来一个强者光环。

　　不忍直视。

　　顾青揉揉脸，开始回想故事情节。但其实离他看那本书的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毕竟他是决定要等自己忘得差不多了之后再二刷的。设定什么的他能记个七七八八，至于故事发展和出场人物，顾青脑子里真的是一！片！模！糊！

　　天呐！

　　顾青捂脸内心尖叫。他简直恨不得打开自己的脑子，取出海马体用手在里面刨两下找找有没有什么残存的记忆。

　　这个世界太残忍了。不仅让他穿进小说，遇到男主，还让他忘了剧情！

　　这可怎么好？

　　要是他以后不小心抢了男主角色怎么办？要是他不小心踩了男主的雷怎么办？要是、要是男主角看他不顺眼怎么办？

　　神呐，他好不容易有的第二次生命，真的不想被炮灰！

　　顾青都能想象出自己身败名裂、一蹶不振、牢底坐穿、滚出娱乐圈的情景了。

　　他不禁为自己的脑补在心里流下了两行恐惧的泪水。

　　真·自己被自己吓哭。

第9章

　　脑子里像是乱码刷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的顾青，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收住自己的脑洞。

　　他用双手揉了揉脸，嘴皮秃噜一下。才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看手机，时间还不到六点。

　　顾青窝在沙发靠背和扶手形成的夹角里，双腿蜷着，手上抱着一个抱枕。

　　他开始回想《娱乐之王》那本小说里那个和自己同名的角色。

　　因为名字相同，顾青在看书时也特别关注了这个角色，没有像其他场景人物那样一看而过，图个乐呵。

　　他还记得这个角色是男主在一个剧组里遇见的，介绍的身份是“铭德公司旗下的电影演员。科班出身，今年年初才拿了最佳男配角，年少有为”。

　　而在小说里，作者通过言行描写将“顾青”塑造成了一个温和疏离的形象。这样的人物在许多故事里，其实就是正面龙套的标配，着墨很少。

　　在剧组里就是“顾青”的第一次出场，电影杀青后他和男主交换了联系方式。而男主对此人的评价，顾青还记得是“纯粹的演员，戏疯子”。

　　之后的小说里“顾青”也只是出现过几次名字，都是些男主获得谁谁谁的支持啊、谁谁谁站出来帮男主说话啊之类的凑数戏份。

　　直到结局那段，“顾青”也只是有个“站起来鼓掌”的描写。

　　可以说这个角色在整本小说里从头到尾，就是个完全的大龙套。

　　虽然没有抱上男主的大腿，但也并没有因为得罪男主而扑街。

　　顾青想到这里，说实话他是松了口气的。

　　重活一世，他就只想好好演戏，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上辈子癌症之前，他或许还有过一戏爆红、跻身一线的幻想。但病魔对他的影响并不只是在身体上，它也在心理上消磨了顾青的锐气和对名利的向往。

　　他上辈子不止一次祈祷过，希望上天能再给他健康的身体，让他能陪伴父母，继续自己热爱的演艺事业。

　　他愿意为这样的机会付出一切代价，金钱、事业、声望。顾青那时候便已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所渴望。

　　他渴望热爱、渴望生命、渴望一切生机勃勃的事物。

　　所以他现在并不在乎男主身上的名利光环。他只在乎自己能活着，能演戏。

　　只要这样，他就无所畏惧。

　　想通了的顾青紧了紧怀里的抱枕，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便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假寐起来，他现在又感觉到一些困意了。毕竟大清早的，谁都还没起呢。

　　眯着眼睛的顾青感觉渐渐朦胧。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嘀”，有人用房卡打开了门走了进来。

　　“顾哥，顾哥。”

　　顾青睁开眼睛，原来是小方提着早餐上来了。

　　“顾哥你怎么一大早在沙发上打瞌睡呢，你昨晚没床睡觉么？”小方有些担忧地看着顾青问道。

　　“没，”顾青“咳”了一声，慢慢坐正身体。沙哑的声音带着睡意说：“我昨晚睡得有点儿早，今天也很早就醒了。本来想坐在沙发上玩儿会儿手机，没想到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哦，”小方在桌子上将早餐摆好，又去帮顾青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一边忙活还一边说：“顾哥你以后要是再醒得早，就在床上多躺会儿嘛。沙发上蜷着多难受，起来腰酸背痛的。”

　　顾青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点点头，鼻子里发出一声“嗯”表示同意。

　　收拾好，小方开着车和顾青一起去剧组。

　　今天早上顾青有两场戏。一场和雷钺还有其他演员的群戏，一场和男主程远暮的双人戏。

　　到了剧组打了招呼后，他便投入到了群戏的简短排练中。

　　开拍后，这场戏一共拍了四次。不过并不是因为NG，而是因为导演要从不同的角度的取景，所以才重复拍摄后才结束。

　　跟雷钺的对手戏让顾青紧张又兴奋。对方比他厉害的演技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也想要更加完美地表现出胡琮生这个角色的闪光点。

　　成就一个角色是演员的梦想，也是演员的追求。

　　顾青希望自己的胡琮生没有落于沈自培的下风。

　　之后就是胡琮生和杨匡柏的双人戏。导演先将顾青和程远暮一起叫到跟前讲了一下自己想要的效果，才让他们入场准备。

　　这场双人戏是两人发生争执的桥段。胡琮生姓格外放，所以顾青要演出那种外露的强烈不满和桀骜，而饰演杨匡柏的程远暮则要在不动声色表现出角色的愤怒和固执。

　　在导演喊了“开始”后，顾青便全心投入了角色之中。但拍到一半，他眼里看到的人就变成了程远暮，而不是杨匡柏。

　　顾青的表演有了一瞬间的停顿，下一句台词里胡琮生说的“狗屁”也因此而语气没能起来。

　　“CUT！”导演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青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的情绪不太对。”他转头看着导演和工作人员歉疚地说道。

　　导演点点头表示没关系，让他酝酿两分钟然后再开始重拍这一条。

　　顾青站在场中，闭上眼睛。他能听到自己此刻的呼吸声，听到远处工作人员走动的脚步声。

　　男主程远暮也站在一旁，他不知道顾青已经知道了他过去和未来的命运。

　　顾青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目光是否落在自己身上。

　　但顾青不在乎。

　　顾青在心里告诉自己忘掉男主，忘掉程远暮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的未来，忘掉自己因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而产生的复杂心绪。

　　他只是个龙套，所以男主的命运和他没有关系。和他有关系的只是演戏，只是他自己拥有的一切。

　　两分钟很快过去，导演再次喊“开始”，顾青更加心无旁骛地投入这场表演。

　　这次这场戏终于不必再重拍了。

　　顾青上午的戏份结束。他便去了场边坐着，自己在那里琢磨剧本一直到吃午饭才停下。

　　小方要去拿饭的时候，顾青看了看离自己不远不近坐着的程远暮。还是吩咐他多带一份过来。

　　在上午那次ＮＧ之后，顾青想了很多了。虽然他知道程远暮就是男主，但他已经决定不再用“主角”这个标签去看待对方。

　　现在在他心里，程远暮先是这部戏的男三号，是杨匡柏。

　　再是他的剧组同事，他们要一起共事三个月。以后电影上映还会一起参加宣传。

　　最后才是男主，是命运之子，是前途无量、一路青云的人生赢家。

　　而男主的前途无量跟他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所以顾青也并不在意。

　　程远暮现在既然是这部戏的男三，是他的同事。那哪儿有剧组里的男三号是会去排队领饭的？顾青也不过是顺手帮同事一个小忙，更何况实际说起来他也不过是动了一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