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不起来。顾惟星一张小脸冻得通红,还嘿嘿地朝他笑,那时候的戚菏就发誓,自己要保护星星一辈子。
小戚菏拍拍手套上粘的雪,伸手去焐顾惟星的脸,等戚谨行闻声赶来,一手拎一个,两个小孩儿才没在雪地里打喷嚏。
现在顾惟星长大了,不再是任他忽悠的小孩子,戚菏觉得自己有点儿坏,但又有些空,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俩人买了同样的黑色羽绒服,顾惟星喜欢帽子上的毛领,拿着玩了好一阵儿。他拿出顾钊良之前给的银行卡结账,遵循礼尚往来的原则,一人买一次单。
再走出商场时,天空像是破了个洞,豆大的雨滴连成线,毫无情面地往下砸,这场雨总算是落下来。
顾惟星感到脖子上的一阵凉意,俩人躲在一旁的屋檐下,期盼着叫的车能快些过来。他们手里的那把伞根本经不住这么大的雨,两个男生挤在伞下,都得湿透。
好不容易等到车,开上一段又堵住,眼见天色越来越黑,这场雨不知何时才能停。到家已是一个小时后,戚菏冲进顾惟星家里,才想起来何茜莲马上便下班了,他的作业一点没动,只好打开作业本先抄顾惟星的。
顾惟星把干毛巾丢到戚菏头上,示意他擦一擦,戚菏哪还顾得上这些,笔唰唰地没有停。顾惟星只好走过去,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拿起干毛巾胡乱地擦他打湿的头发。
戚菏笔下一顿,回头看向顾惟星,看得他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戚菏撇过头去,闪躲道:“没……没……我自己来。”
他用毛巾遮住自己一半眼睛,头也不抬地搭话:“衣服怎么办,好像也打湿了。”
顾惟星想了想:“先放我家,孙姨过来能拿去干洗。”
戚菏点点头,没意识到自己的耳朵红得像篝火。
第十六章
春去冬来,窗外落叶飞扬,绿油油的树变成光秃秃的树,顾惟星在写题的间隙抬头望一眼窗外,并不刺眼的阳光照在窗户上,寒风把玻璃吹得哗哗响。
午休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有一些在操场上踢足球,顾惟星不感兴趣,便没去。
他盯着试卷上的数学题,怎么着也想不出合适的解法,伸手想撑懒腰,不小心碰到了正熟睡的佟放。
这星期佟放和他做同桌,俩人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唯有的那几句也是早晨佟放没记单词,厚着脸皮要顾惟星在默写单词时给他抄一抄。
佟放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刚要发脾气,顾惟星小声地道歉,他又给憋回去了。毕竟以后还得靠这个同桌蒙混过关,他有再大的火也得忍着。
他岔开腿大咧咧地打哈欠,起身准备去一趟厕所,没成想动作幅度过大,碰到了前面同学的椅子。
佟放前面坐的是个女孩子,平时就心高气傲,这会儿简直要跳起来,他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见孟恬恬说:“你别碰我东西。”
佟放一下子火了,辩解道:“我是不小心才……”
孟恬恬根本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什么不小心,你们这种小混混最爱恶作剧。”
平时班里同学都在背后说佟放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他十恶不赦的丰功伟绩被传得神乎其神,可从来没谁当面这么说过,顾惟星着实为孟恬恬捏一把汗。
佟放“切”一声:“你长得挺美啊?”
“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孟恬恬更气了,“上次我抽屉里的钢笔不见了指不定就是你偷的。”
佟放一听简直气炸:“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你见我写过几个字吗?”
孟恬恬梗着脖子,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还认定钢笔就是佟放拿的。她其实早就想说了,只不过今天刚好能借题发挥。
可传佟放不学无术的是她,怀疑佟放拿钢笔的也是她,这怎么都是说不通的。
佟放莫名其妙被指认成小偷,心里的一股邪火蹿上来,握紧拳头想要打人。他揪住孟恬恬的衣领,手上被孟恬恬呲出两道红印子。
顾惟星在一旁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教室里就他们三个,他想拦又不知道该怎么劝,眼看着佟放一拳就要揍上去,着急地拍孟恬恬的肩膀,小声道:“你别这样说他。”
佟放和孟恬恬愣住了,都回头看他,顾惟星一紧张,拽着自己的衣角声音更小了:“不……不可以说‘偷’。”
佟放先松了手,他刚才是真挺生气的,见顾惟星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气也顺着消了。他不喜欢别人给他贴小混混的标签,更讨厌这样被冤枉,可也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本来开学到现在佟放都安安生生地独来独往,可谣言止不住,越传越厉害,全年级都知道二班有个小混混,打架斗殴不好惹。他这还没动手,就已经名声在外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闷葫芦同桌会开口,还是帮他这样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小混混”。
顾惟星除了戚菏和谭想,几乎不怎么跟人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偶尔有女生找他来搭话,还会莫名其妙地脸红。
佟放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可笑。他转身走出教室,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愣神。
顾惟星没多想,他觉得佟放没做过的事,就不应该被指责,“偷”实在是一个不好的词,即使谣言传得再厉害,也是要摆事实讲道理的。刚才战火烧得那般旺,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戚菏抱着可乐从教室外进来,顾惟星像是见到了救星:“刚才好可怕。”
他不明所以地将手中的可乐递给顾惟星,问:“怎么了?”
顾惟星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一遍,坐在教室最后常年空着的桌子上,拧开可乐仰头灌进肚子里,才算缓过来。
戚菏没说话,他以前没觉得顾惟星这样有什么不好,小星星跟在他身后,有他这个朋友足以。可是越长大他越发现,不是这样的,顾惟星太过内向,甚至和人交流都成问题。
虽然这种情况一点点地好转,可顾惟星总有要独自面对所有的那一天。戚菏又苦恼又欣慰,欣赏顾惟星的正义和勇敢,也深知顾惟星要迈出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
学校突然宣布高一学生要进行新生体检,陈又铭传达这个消息时,教室里一片嘈杂。
体检意味着不用上课,而且二班安排的体检时间在上午第二节 课后,第三节是数学课,八成是赶不上了。
可当体育委员把体检表发下来时,这股兴奋劲儿就没了。
体检表上赫然写着,要验血。
童铭扬举着体检表在讲台上喊:“都把个人信息填好,明天按学号先后排队体检。”
戚菏转头看向顾惟星,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道:“星星,我跟童铭扬说一声,到时候你站我后面。”他们俩学号隔了十万八千里。
顾惟星从小没少进医院,可最怕的就是打针。戚菏还记得,小时候护士姐姐只要一亮出针头,顾惟星就哭得哇哇叫。
到后来他们大了些,顾惟星不再这么闹腾,可一到扎针就全身发抖,戚菏只能将顾惟星护好,顾惟星就一直往他怀里缩。
戚菏甚至认为,顾惟星现在身体一天天变好,多半是被吓的。
顾惟星点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怕得要命,面上又不肯表现出来。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要是被别人知道怕扎针,不得被笑话死。
这天他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地做噩梦,第二天顶着乌青的黑眼圈出门,戚菏以为他又半夜胃疼,唧唧喳喳问个没停。
顾惟星烦躁地摇摇头,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困得像小鸡啄米。他今天本要骑车,被戚菏拦回去了,就他这个状态没出二百米就得撞树上。
戚菏把书包侧边的热牛奶递给他,说:“你先拿着敷一下眼睛。”
顾惟星接过来,手撑着头将热牛奶放在眼睛上,暖呼呼的热流一股股袭来,终是好受了些。
第二节 课下课铃一响,顾惟星就趴在课桌上装死人,班里哀嚎声和欢呼声四起,一半欢喜一半愁,顾惟星简直愁掉了头。
戚菏粗暴地把人拎起来,从身后托着顾惟星往体育馆走,出声安慰道:“没事儿,你哥保证不让你丢人。”
顾惟星垂头丧气地没精神,脚步虚浮像是在飘,全靠戚菏在后面撑着,谭想过来弹他脑门都没还手。
体检先测身高体重,最后一项才是验血。童铭扬在进门时发试管,顾惟星写好学号揣兜里,恨不得趁人不注意时扔掉。
同学们整齐地排好队,一个接一个地量身高,顾惟星望着戚菏的后脑勺,盘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米八。
戚菏量完身高拿着表在一旁等他,顾惟星把鞋拖了站在称上,有点儿小紧张。他尽量挺直脊背,生怕少算一厘米。等医生把表还给他,戚菏的脑袋凑过来,看一眼表上的数字说:“我们小星星真长高啦!我也长了!”
顾惟星把他的脑袋推向一边,说:“你别叫这么恶心。”
他抢过戚菏手里的表格,身高那一栏写着“182”,顾惟星有点儿生气,凭什么同饮长江水,戚菏就比他长得快,都怪顾钊良,他每天让孙姨煲骨头汤还赶不上。
顾惟星想起骨头汤的味道,他都快喝吐了。
所有检查都做得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项,顾惟星靠着墙根,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学号在前面的女生好几个都哭红了眼,有个女孩子血抽到一半差点晕过去。
顾惟星把手里的体检表捏出一片褶皱,戚菏抽完血就轮到他了。他坐下后颤巍巍地把手里的试管递给医生,咬紧嘴唇没吭声。
戚菏手里拿着顾惟星的外套,帮他把衣服卷到手臂最上端,白皙的手臂泛着红,顾惟星攥紧拳头,任医生怎么说都没法放松。
他额角冒出一层汗,戚菏在一旁急得没办法,将顾惟星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对方细软的头发,安慰道:“顾惟星,你别看。”
顾惟星靠在戚菏怀里,眼睛被戚菏捂住,眼前一片漆黑,周遭嘈杂的吵闹声更加鲜明,只觉手臂上被蚂蚁啃一口似的,接着戚菏便把他放开了。
戚菏手里拿着棉签,小心地帮他按住伤口,说:“没事了。”
顾惟星脸红红的,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他不用听都知道是在讨论什么。顾惟星觉得没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把戚菏的手拍开,想要拿衣服穿上:“走吧。”
戚菏复又将棉签按住,说:“先别穿,不好好按会变青的。”
顾惟星拧不过他,只好作罢。
后方传来一声惨叫,佟放正被几个人摁在椅子上,表情狰狞地腿脚乱蹬。顾惟星望过去,没见佟放有半点儿羞愧,反倒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拎着穿一半的外套,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难堪的。
第十七章
做完体检再回班上,几个男生正围在一起讨论篮球赛的事儿。
刚刚童铭扬从老师那里得知,一年一度的篮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兴奋地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班里男生都和打了鸡血似的。
戚菏刚回座位坐下,就被童铭扬叫过去,他们正商量首发阵容,撺掇让戚菏当队长。
戚菏才不乐意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坚决不同意,打死也不往深坑里跳。倒是谭想特别积极,极力推销自己。
童铭扬没好气地看他:“你一替补怎么当队长?”
谭想也不恼:“替补怎么就不能当队长,我虽然球技不行,但为人民服务的心相当炙热,不信你摸摸。”
童铭扬脑子疼,转头求助戚菏,没成想戚菏举双手赞成:“就让谭想当呗,这种累活有人抢着干你们还不乐意。”
谭想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把抱住戚菏:“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戚菏被他勒得生疼,眼泪都要出来了,大叫:“你先放开!”
谭想完全没被打击到,跑着出教室说请他喝汽水,他们这一层刚装好自动贩卖机,走过去不过一分钟。结果到上课铃响谭想也没回来,田予芳都已经站在讲台上开始板书,他才从后门偷偷溜进来。
谭想把两瓶咖啡放戚菏桌上,猫着腰回自己座位,刚坐下就被田予芳扔的粉笔头砸中脑门。
“迟到的这位同学,你先来回答黑板上的这道词意赏析题。”
谭想哭丧着一张脸,就是给他八个脑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戚菏支着脑袋看笑话,没想到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他们俩语文全班倒数,为了争个倒数第二都能打起来。
戚菏看一眼黑板上的文言文,心里恨不得穿越回去骂古人,他朝顾惟星使眼色,没成想顾惟星也在走神,完全没听田予芳之前说了什么。
“顾惟星,你来回答。”田予芳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顾惟星蹭地站起来,低着头没吭声。
他本想随便乱说一个,看到田予芳严肃的模样终是没敢开口。佟放用书盖着脑袋笑话他,顾惟星气得在课桌底下踹他一脚。
佟放倒也不介意,看他站得难受,还教他如何在罚站时偷懒,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十分欠扁。
顾惟星只觉得难为情,他都难为情一上午了,垂着脑袋焉了吧唧,戚菏想逗他又怕田予芳发现,在田予芳转身板书时朝他做鬼脸。
三个倒霉蛋站了一节课,顾惟星从没被老师罚站过,这会儿想把谭想大卸八块。
下课后谭想没脸没皮地跑过来,道:“这也算同甘共苦了。”
谁要和他这样同甘共苦,顾惟星不理他,气得骂人:“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