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没脾气。他把小奶猫捧着放在桌上,企图战胜这场人与猫的对峙。
分针走过一圈,顾惟星看一眼手表,把大魔王放在地上,准备回家。戚菏还没从刚刚的挫败中走出来,整个人恹恹的。
大魔王跟着走到顾惟星门口,一人一猫隔门相望,顾惟星朝它挥挥手,再不舍也转了身。
俩人一路闹着回家,到家天色都暗了下来。
顾惟星放好车进家门,屋子里漆黑一片,餐桌上有孙姨留的纸条,几个用碟子盖好的菜还热着,估计她刚走没多久。
顾惟星添一碗饭吃了几口饭,兜里的手机唱起了歌,他按下接听键,道:“陈老师好,我是顾惟星。”
陈又铭在电话那头语气缓和,尽量不让学生多想,斟酌着开口:“你好,今天你的家长没有来学校,所以老师打电话来问问,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哪是不方便,是觉得这不重要。
顾惟星小声开口:“老师抱歉,他们没时间。”
“是这样啊,”陈又铭没再多问,只说,“那没什么事了,你有需要可以跟老师说。”
顾惟星礼貌地道谢,之后那边便挂了电话。
顾钊良明明答应他今天会去参加家长会,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在桌上,低头扒了一口饭。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顾钊良发过来的微信。
——星星,今天有个项目出问题,爸爸一时走不开所以没去家长会,你们老师没怪你吧?
——没有。
顾惟星回完直接将手机关机,飞速解决好晚餐,他拿出顾钊良买的那些零食,一股脑地扔进垃圾桶,又找来抹布把房间门口黑板上斑驳的粉笔字胡乱擦掉。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翻开琴盖,手指砸在琴键上,刺耳的琴声贯穿耳膜,和冷清的屋子形成鲜明对比。
第十四章
时间如流水般溜走,枯黄的树叶颤巍巍地挂在树梢上,风一吹便落叶满地。已是深秋,顾惟星换上厚外套,出门和戚菏一起上补习班。
本是半小时的车程,结果桥上发生车祸,堵得水泄不通,迟到是铁定的了。
顾惟星焦急地看手表,戚菏倒是自在,他一手靠着窗子,打开手机打游戏,全然不担心前方的交通状况,如果能把这一上午的课程都耽误过去,最好不过。
出门前顾惟星本来要骑自行车,自从学会之后,他便找到其中乐趣,干什么都想骑车去。可是今天天公不作美,几团乌云团聚在天边,随时可能化成雨水落下来,只好作罢。
俩人站在小区门口,打车软件上显示的等待人数迟迟不减,顾惟星急得把酸奶吸管咬得残破不堪,这会儿又遇上堵车,还不知道得耗上多久。
他特别害怕迟到,不仅老师会生气责问,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进教室,这简直能要他半条命。
戚菏关了游戏,探出头去看一眼漫漫车队,转头对烦躁不安的顾惟星道:“要不干脆不去了,我们去江边玩儿吧。”
顾惟星瞪圆了眼:“你要逃课吗?”
“这怎么能算逃课,”戚菏胡扯一通,“这又不是学校的正式课程,补习班不去也没关系的,老师又不会说。”
这班当时是何茜莲逼着他报名的,要不是和顾惟星一起,他才不愿意大周末的起早床。数学课最无聊,他每次上一半就犯困。
顾惟星不太信他的歪理,可眼下迟到这么久,他有些犹豫。
戚菏继续游说:“补习班的老师都是以赚钱为目的的,你不去他也不会少赚钱,还能少管两个学生,心里指不定乐呢。”
青春期的少年大多没定力,被戚菏这么一忽悠,顾惟星动摇了。
戚菏一拍司机大叔的肩膀,道:“您在这儿慢慢等,我们先撤了哈。”
桥上围着一堆交警在处理事故,俩人下车沿着桥边走,桥尾处有一架楼梯,下了楼梯便是江边小道。
有个老大爷撑着鱼竿钓鱼,旁边摆的收音机里在播早间新闻。戚菏好奇地凑近瞧瞧,水面毫无波澜,连个小水花都没有,岸上摆着的桶子里空空如也。
这大爷倒乐得自在,以为自己是姜太公转世。
戚菏正要转身,老大爷开口了:“你们俩干吗来了,是不是逃学?”
“不是,”戚菏撒谎也脸不红心不跳,心想这大爷管得真宽,难怪钓不着鱼,“我们课外实践,到江边来调查。”
老大爷还傲上了:“那你们上那边调查去,别惊着我的鱼了。”
戚菏不服气,道:“这收音机早把鱼吓没影儿了,你自己钓不上鱼别赖我们。”
大爷正愁一早上都没收获,此时还被两个小辈笑话,气得直跺脚。戚菏摆完鬼脸拉着顾惟星跑开,一会儿便跑没了影,留下大爷独自生闷气。
江边的早晨有些凉,路边的灌木树叶上挂着点点露珠,戚菏把手里的外套披在顾惟星肩上,俩人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
顾惟星一直在搓手背,天气阴晴不定,越发冷了起来,没了孙姨提醒他加减衣物,他只能自己乱穿,偏偏连着几天都预估错误,出了门不是冷得抖就是热得慌。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眼见着就要落下来,又该降温了。
不远处有个老奶奶在卖早点,戚菏跑过去买一根油条一杯豆浆,把豆浆塞顾惟星手里,又分给他一半油条。
顾惟星捏着豆浆杯,问:“你不喝吗?”
戚菏摇头:“早上被何女士灌了一大杯牛奶,我现在都感觉胃里全是水。”
顾惟星感觉到手心的热度,嘴角泛着笑,握住豆浆杯走了一路,这天儿实在有些冷,他有些后悔逃课了。
等豆浆的温度耗尽,俩人晃悠得腿酸,决定打道回府,去顾惟星家打游戏。反正这个点何茜莲和戚友琛肯定去公司了,顾惟星家更不会有大人在。
顾钊良去日本出差带回来的新游戏机,俩人还没正经碰过,顾惟星前一阵儿被考试成绩刺激到了,每天扎在学习的海洋里无法自拔,戚菏一个人玩也没意思,游戏机盒子上落了一层灰。
好不容易今天有时间,戚菏准备大杀四方,让顾惟星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奈何太久没碰游戏手生,新游戏又是第一次玩,俩人卡在中间的关卡死活过不去。
戚菏到冰箱里拿两罐汽水,打开瓶盖一通猛灌,气得牙痒痒。
临近中午,肚子不免咕噜咕噜地叫。孙姨的儿子住院,请了好几天假,顾惟星正准备点外卖,戚菏非要拉着他去外面吃。
小区附近有个新开业的商场,这会儿家家写着开业大酬宾,悬挂的横幅从屋顶垂下来,上面印着的鲜香可口的麻辣小龙虾。
戚菏有点儿嘴馋,刚要迈进店里被顾惟星拉了出来:“你口腔溃疡还没好。”
戚菏犹豫了一会儿,见顾惟星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默默叹气跑进了旁边的火锅店。
服务员热情地接待两个高中生,还告诉他们今天学生可以享受八八折。戚菏笑弯了眼,仿佛要像顾惟星邀功。
顾惟星皱着眉头看菜单,想起前几天戚菏大着舌头说话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声。
他主动承担起点菜的任务,执意不肯点辣锅,一半西红柿底一半三鲜底,戚菏想乘他不注意篡改菜单,谁料顾惟星握着ipad不肯松手。
戚菏趴在桌子上撒癔症,拿一节黄瓜啃得咔擦响,埋怨这顿火锅注定没有灵魂,被顾惟星拿热毛巾砸中脑袋,决定吃完这顿就绝交。
顾惟星可怜他道:“你要几份虾滑?”
戚菏伸出一只手:“五份。”
顾惟星在ipad上点五下,说:“那今天你买单。”
戚菏腾地坐起来,限制他的自由还妄想他的钱财,不用等吃完这顿饭,他现在就想绝交。戚菏正要开口,顾惟星眼疾手快地将青枣塞他嘴里,不给他半点机会。
戚菏郁闷地准备调料碟,在给顾惟星的那一碟里加一大勺辣酱,满脸写着不安好心。奈何刚坐下就被人识破,顾惟星拿起手里的调料碟闻了闻,翻着白眼起身重新调了一盘。
一顿火锅吃下来,基本是顾惟星在捞戚菏在吃,他恶作剧不成心里憋得慌,这会儿美得冒泡,面上还要摆一张臭脸,十分享受被伺候的感觉。
顾惟星拿着勺子的手累得够呛,戚菏嘴上占便宜叫他弟弟,却一点也不像个哥哥,反倒还要他来哄。但吃人嘴短,他只能勉强当一回热心小弟。
第十五章
热心小弟出了火锅店门便原形毕露,倒是戚菏被伺候舒坦了,非要拉着顾惟星去买衣服。这个时节正值冬装上新,都是最新款。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臭美,戚菏像只开屏的公孔雀,被店员小姐姐一忽悠,恨不得把整个店搬回家。
顾惟星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昏昏欲睡,人吃饱了多半犯困,能像戚菏这种时刻都有精气神的不多了。
他拿出手机玩消消乐,没玩两下又被戚菏拉着做评委。
戚菏又长高了一些,骨架慢慢长开,肩膀看着也比先前更厚实,顾惟星平时没注意,这会儿盯着看,镜子里的那只公孔雀还真挺帅,难怪最近送情书的的小姑娘都变多了。
戚菏还在摆弄他穿着的那件大衣,转身问顾惟星:“酷不酷?”
顾惟星的眼神躲闪一瞬,清了清嗓子道:“酷。”
他觉着自己有些奇怪,羡慕中带着一丝他说不清的情绪,这种感觉以前也有,但究其原因,又说不出所以然。
藏青色的大衣衬得戚菏整个人挺拔有型,撇去落地镜的修饰效果,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戚菏把大衣拿在手里,笑着问店员:“这件有没有别的颜色?”
店员热情地回答:“完全一样的没有,不过相似的款式,有一件宝蓝色。”
戚菏走过去瞧瞧,店员以为是他要穿,便拿了一件同号的,然而戚菏摆摆手,从衣架上拿起小一号的那一件,扔给顾惟星道:“星星,你也试试。”
顾惟星的消消乐还剩两秒结束,他刚要点击屏幕,迎头砸过来一件衣服,眼前一黑,游戏结束。
顾惟星攥紧手机,气得要骂戚菏大**,不情愿地拿起衣服套在身上,看向镜子的眼神飘忽不定。
戚菏大叫一声把他吓一跳:“你是不是也长高了?”
顾惟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不确定地点点头,难怪戚菏长高他没看出来,原来是自己也蹿个儿了。顾惟星肤色白,宝蓝色一衬显得更白,他笑得有些腼腆,碍于店员在,说话很小声:“我是不是也很酷?”
戚菏用力点点头:“我弟弟简直酷毙了!”
顾惟星:“……”他偷偷瞄店员小姐姐一眼,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戚菏大款似的跑去结账,完全没了在火锅店时的小气劲儿,零花钱花掉一多半也没觉得肉疼,反而乐开了花。
两件大衣一个纸袋塞不下,店员只好分开装,戚菏全提在自己手里,说话都带着笑:“我们这也算兄弟款吧,唉呀妈呀老酷了。”
顾惟星一头黑线,问他:“你又看了什么土味视频?”
戚菏偏过头去不想接茬,何茜莲最近迷上新的短视频APP,自己笑还不够,非得拉着他一起看,现在这口音,都拜何女士所赐。
他心虚地绕开话题,拉着顾惟星往前走:“我们再买两件羽绒服,今年冬天肯定特冷。”
顾惟星是个十足怕冷的人,他们所在的地区没有暖气,往年冬天,顾惟星都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门。大衣用来耍帅还行,真要冷起来,他恨不得把被子裹身上。
冬天顾惟星的衣柜里全是各式各样的羽绒服,赤橙黄绿青蓝紫,恨不得凑成一条彩虹。他很少自己买衣服,大多是陈薇想起来给他买了拿回来,陈薇平时忙,买衣服的时候通常一次买够,每种颜色挑一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养葫芦娃。
顾惟星倒也不挑,能穿就行,他肤色白,穿什么颜色都不跳脱,也算是好养活了。
二层最靠里有一家羽绒服专卖店,两人走进去,顾惟星不太会挑,拿一件黑色的问戚菏:“这件行吗?”
戚菏点点头又摇头:“也太普通了。”
他拿起旁边一件酒红色的,给顾惟星当参谋:“我觉得这个合适。”
顾惟星将信将疑,脱下外套接过他手里的羽绒服,好看不好看他不知道,暖和是真的,他觉得自己行动困难,手臂弯曲都费劲。
顾惟星把拉链拉到顶,毛领蹭得脸上暖洋洋的,还是有些不确定:“真合适?”
戚菏相当自信自己的审美,顾惟星就是裹成球他都能昧着良心夸,这会儿还要伙同店员一起忽悠。
但当顾惟星提出让戚菏也试试的时候,他极不情愿地摇摇头,打死也不肯试这个款式。嘴上还要嘴硬:“你刚挑的黑色也挺好看,我试那个。”
顾惟星立刻明白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二话不说把酒红色羽绒服脱下来,执意自己也喜欢黑色。
戚菏的恶作剧没能成功,有些失落地坐在一旁的矮柜上,手里摆弄衣服吊牌玩儿。
他有记忆的第一年冬天,顾惟星也是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羽绒服,裹得像个小团子,在雪地里踩一脚就陷下去半截。
顾惟星是早产儿,发育要比别的小孩儿慢一些,他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地跟在戚菏后面跑,软软地叫戚菏哥哥。戚菏倒是皮惯了,但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还要顾着身后的星星弟弟。
他嫌弃星星跑得慢,自己跑过去把人提起来,奈何力气太小,俩人一起栽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