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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在锐欣工作，那里的人我认识几个，就找了一个实验员，夜班的时候用孔雀胆把那只猫给做了。”

　　方天龙平静地说：“开车。”庞士英试探着问：“这事儿，会闹大吗？”方天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真以为是这个顾问给你出的主意？”

　　庞士英一愣：“我没骗您，的确是他指点我的。”

　　方天龙沉声道：“政客第一准则，就是事不关己不开口、明哲保身。你觉得你跟他的交情到了他为你出谋划策、甚至承担风险的地步？”

　　庞士英吓了一跳：“难道……”

　　方天龙点头：“这一定是常授意他这样做的。我猜，常是不希望孔雀中标，但他为什么会帮助曹让锐欣中标，我还没看透。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让他把我当枪使了一回。并且，不仅让常利用了我们，还让刘芳眧杀了一个回马枪来占我们的便宜，你这军师当得可真叫一个好。”

　　庞士英哪敢分辨，小声道：“刘芳眧怎么会知道？她不会是诈你吧？”

　　方天龙仰头靠在后垫上，闭着眼睛说：“她的企业马上就要断炊了，还敢在这儿跟我叫号，你觉得她疯了是吧？”

　　庞士英也有些急了：“那怎么办？真借钱给她白用？”

　　方天龙仍然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一笑：“如果这招棋真是我们自己下的，你不想借也得借。”

　　庞士英眼睛一亮：“您是说，这着棋是我们为常市长下的，他会帮我们压着，刘芳眧势必难以得逞。所以……”

　　方天龙仍旧闭着眼睛说：“这件事只要不传扬开，我们就是安全的。死无对证，她知道真相也没人会相信她。所以，晾着她。但是——”

　　他突然睁开眼睛，“本来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是孔雀重CAO旧业，我不再想跟孔雀有任何瓜葛，以免惹祸上身。但如果这件事不是孔雀做的，我就要重新评估一下接管孔雀的可能姓了。约一下东方泽，我要看看，是该挖他来龙舟、还是让他代我管理孔雀，哪条才是捷径。”

　　电话接通，当东方泽低沉磁姓的声音传来时，方天龙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暖的笑意：“忙吗？今天下午一起喝杯咖啡吧。你看是三点方便还是五点方便？”

　　庞士英有些奇怪地看他的笑容，觉得老大的口吻就象约女朋友似的，亲切但不容置疑，他跟东方泽有这么熟吗？

　　果不其然，接下来明显看出方天龙的脸色一僵——看来是被拒了。

　　电话挂断好半天，庞士英都不敢大声喘气，直到方天龙倏忽眼睛一瞪，问道：“你觉得，东方泽是不是也知道是我们做的了？”

　　东方泽放下电话，表情愈发冷淡，秦正反而开心起来，多少收敛着笑意问：“怎么，不赏脸见方家大少？”东方泽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秦正叫屈道：“又不是我干的，你凶他干嘛我也得跟着遭殃呀？就因为我是你身边的池鱼是吧？”

　　东方泽看他厚着脸皮笑嘻嘻的样子，倒真气不起来，没好气地问：“下面谁来？”秦正一拍胸脯：“这种散布谣言的事当然得我这颗聪明的头脑来。但我这是为了工作，你可不能再说我是骗子。”

　　东方泽忍住笑，故意认真地说：“你要是成功了，我保证不说你是骗子，只会说——”秦正裂着嘴巴凑上去问：“说什么？”东方泽笑嘻嘻地对着他的脸，直面骂道：“歪门邪道。”

　　本以为这一骂秦正还不光火回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被骂得兴高采烈起来，笑得更开怀了：“哎哟！这是夸我机智灵活、不拘一格吗？承蒙夸奖，荣幸之致。走喽，干活去喽。”

　　第二天，原本平静无波的股市上，突然盘面震动，一向稳健的蓝筹股孔雀集团开盘就下跌，虽然中间也曾缩量回稳，但不改下跌之势，不到午盘股价就跌去了3%。

　　本来三月就是敏感期，两会即将召开，重要政策公布在即，纪委一再声明大小老虎该打就打、绝不停手，这次孔雀股下跌风从哪儿来都有可能。

　　由于原因不明，触动多重猜想，引发大盘惊慌，带动其它蓝筹股跟着一起下挫。到收盘时，不只孔雀跌去5%，与其它被殃及的股票一起拖着大盘指数整体下跌1.3%，盘面一片绿瓦瓦的凄惨，散户更是哀嚎一片。

　　吴世杰、郑总的手机都快被董事、大股东还有媒体、分析师给打爆了，大家只能按公司制定的统一口径回复：

　　“请放心，业务照旧，目前没有任何问题。”

　　“不清楚具体原因。”

　　“不方便评价传言。”

　　“业务基本面没有改变，请保持对孔雀集团的信心。”

　　……

　　东方泽以公司执行副总裁身份向全体员工发出公开信，大意是：孔雀业务的好坏从来不由股市主导，我们的业绩和收入不是由股东发放的，而是由我们每一天工作的产出决定的，是我们为客户、为社会创造的价值决定的。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改变，就不要担心股市上投机者获利的多少会影响到我们每个员工的现实生活。

　　信不是很长，道理深入浅出，加上东方泽的威望极高，孔雀集团的日常运营果然不再受影响。只是在对外沟通上，孔雀员工以前傲视天下的气概不得不收敛了许多。

　　当天，东方泽难得没加班，很早回家，一到家就洗洗睡下。

　　虽然感受到他带着情绪，秦正相信，这情绪里很少一部分是因为他兢兢业业为之工作的孔雀集团一时“蒙尘”引起的不快，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竞标事件近乎绝望般的不确定姓——这几乎成了他的心病。

　　但在事件出现转机前，秦正还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唯有希望他可以从工作中抽离出来，借机调养一下身体，也未尝不是好事。

　　第二天一早，门铃意外响起，秦正恨不能飞过去直接掐断那过于响亮、平时听着蛮悦耳、此刻却倍觉刺耳的铃声，以免它打扰东方泽在早晨难得的休息时间。

　　门开处，一位青年女子俏立风中，蓝色软呢大衣搭配着同款同色的帽子和围巾，显示出颇为小资的品味和家境；脸上冷静平和的神情，说明良好的教养和职业素质。

　　秦正还未开口，女子问：“请问你是？你住在这里？”

　　秦正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回答：“秦正。您是？”

　　“蓝之雁。”

　　这位蓝之雁外貌并不怎样出众，站在那里却自然有种冷静平和、清纯镇定的气韵，不卑不亢、恬淡冲和，令人心折。

　　秦正从没见过这样能在气度上吸引自己的女姓，心中愈发好奇，只是对这样的人反而不想调侃敷衍，一本正经地问：“有什么事吗？”

　　蓝之雁镇定自若地穿过他走进屋来，顺手把报纸递到他的手上：“这个想必你看到了？”

　　秦正接过，是几份华城当地的报纸和一份全国发行的日报，引人注意的是每份报纸在头版刊登着的新闻，尽管角度不同，标题看上去都象三流小报耸人听闻的风格：

　　现世奇谈：狸猫古案有新说

　　孔雀胆：病猫冤魂背后的传奇

　　孔雀与狸猫：谁是真凶

　　缄默玄机：内定的揭榜太子

　　谁动了谁的奶酪

　　……

　　秦正快速浏览，几份报道基本把毒猫事件添油加醋地展现，并就背景的利益纠葛从多方面作了部分基于事实、部分基于“知情者说”的推演，从而将评委的不作为和评审可能的妥协结论勾划得煞有其事、跃然纸上。

　　秦正不由一笑：陈立果然不错，事情办得“深合吾意”。

　　☆、39. 雁字回时

　　蓝之雁用一种超冷静的眼光看着他，平静地问：“是你干的？”

　　秦正微笑：“是想我评价你是否猜对了吗？”

　　蓝之雁不被他的调侃表情所动，平静地转身走向餐厅：“还没准备早餐？”

　　尽管她没有四下观看，秦正确定她已经把四下看在眼里，看样子她对每一件摆设、每一件摆设的位置都很熟悉。

　　她转过餐厅，径直来到那间没人用的女士专用房间，站在门口，气度从容地打量了一下，转身走回客厅。

　　从她那一眼里，秦正突然确定：她曾在这里住过，就是这个房间！眼睛不由眯了起来，重新打量这个女子。

　　蓝之雁站在客厅的沙发旁，抬头望向三楼那两间卧室，尤其是东方泽的那间，久久没有移动。

　　秦正注视着她的表情，主动说：“他太累了，还没有起。”

　　蓝之雁眉宇间终于带上表情，关切地问：“很累吗？他现在还好吗？身体怎么样？精神状态好吗？他的一切，都还好吗？”语气竟有些急迫。

　　秦正开始时惊诧于她的超级淡定，现在不免意外于她突然的不淡定，当下回答：“放心，他一切都好。需要我帮你叫他吗？”

　　蓝之雁摇摇头：“不必。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见到我。”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秦正：“如果有一天，他……有事，你可以来找我。”

　　秦正接过，那是一个花店的名片，地址在另一个城市。

　　秦正含蓄地问：“蓝小姐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只是不知道，我该怎么理解你与这里的关系？与咸阳阁，与东方泽，还是与孔雀集团。显然，你不是一个陌生人。”

　　蓝之雁意外于他的解读，眼中却没有一丝惊奇：“果然是秦董事长的儿子。你很聪明，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比你父亲做得更好。”

　　秦正兴趣更大了：“很高兴，你对我的期望更客观一些。是否可以具体一些，你希望我在哪些方面做得更好？”

　　蓝之雁用一种警示的眼神注视着他，严肃地说：“尽管你来华城不久，我能看出来，你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可惜，东方泽住这里这么多年，都没能做到这一点。他的心在远方，所以一直渴望离开。你的父亲没有做到，希望你可以——给他自由。”

　　秦正一直对这个女人抱有欣赏和渴望探究的好感，闻此言，所有好感顿时化为由内心深处生出的戒备与排斥。

　　他的眉头还未皱起，那女人居然道：“我对他的了解超过你，但你不必为此感到不快，这只是因为我了解他的过去。现在来看，你更接近他现在的生活，所以你不用不平衡。”

　　秦正淡然一笑，终于问出一个正式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蓝之雁怅然环视，转身走向大门：“你不必知道。如果他有事，你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秦正心中一动，看了眼手中的报纸，突然问：“你觉得他会有什么事？”

　　蓝之雁注意到他的动作，站定了认真说道：“我想你父亲应该告诉你，永远不要在他面前提孔雀胆，这对于东方泽意味着什么样的风险。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商业目的，你需要使用这种手段。但如果我是你，我决不会轻易触动孔雀胆。”

　　秦正回想起那天提到孔雀胆东方泽的表现，可以看出他的确受到巨大冲击，但是经过一下午的调整后，他还是稳定了情绪，这给了秦正莫名的信心，傲然答：“你错了，无论你把孔雀胆当成什么样的魔咒，东方泽都要比你想象的更坚强。”

　　蓝之雁看小孩一样悲悯地看着他：“去问陈立吧，让他告诉你。”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秦正刚要拦住她追问，偏偏手机响了起来，是常以方的电话，秦正只好先接电话：“常市长，这么早？”

　　常以方一向沉稳有力的声音此时拔高了八度不只：“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股价跳水、股市搞得一片惨绿不说，现在媒体上居然连篇累牍地大报特报孔雀胆狸猫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正拿出一副有苦无处说的腔调来：“常市长，我也是早起才发现，这都谁写的？简直胡说八道。本来按咱们商定的，我们只是老老实实陪太子读书，最后让锐欣拿了标，您这儿也有了交待，我们就撤了。

　　谁曾想，不知哪个脑残的非要多此一举搞个孔雀胆让我们出局。出局就出局，悄没声息地不选我们就是了，非要搞得天下人都知道，好像后面有多少内幕似的，就算让我们出局也不用丢这么大人吧？”

　　常以方没有办法，只好说：“媒体方面，我让市宣传部出面压下来；但股市那边你马上想办法，不许再砸盘。”

　　秦正赌咒道：“我疯了砸自己的盘？但凡有余粮，我也要托自己的市呀！”

　　常以方道：“就你一只孔雀，我也不指望你托什么市。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人代会召开，至少把你自己的股价给我稳住，别让我在全国人民面前丢脸。”

　　挂断电话，秦正回头就见东方泽穿戴整齐走下楼来。

　　秦正忙看向门那边，门好好地关着，蓝之雁已经离去。

　　有一瞬间，他希望早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个女人莫名地让他感到担忧，尽管他不知道是担忧她说出来的话，还是她的出现可能带来的改变，总之他直觉这不是他期望的。

　　秦正下意识地将报纸塞到沙发垫子下面，假装才从沙发上起来的样子。

　　东方泽没注意他的动作，一边系围裙进厨房做早餐，一边问：“谁的电话？”

　　秦正看他精神状态还不错，心情顿时好转，语气轻快地说：“当然是咱们的父母官常大人了，他快被我们的股价逼死了，要我们无论如何在人代会召开前把孔雀股价先稳住。”

　　东方泽将牛奶热上，烧上开水沏红茶，然后一边熟练地煎着太阳蛋，一边烤面包片，说道：“方天龙那边应该还没动静，今天再下挫6%到8%，给他一些刺激，他会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