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医院,看到谢在苑进了抢救室,还有医生围着他给他做详细的检查。
他好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耳鸣得厉害,愣着看面前的医生护士还有警察,等到自己验好血打完针,已经是中午,谢在苑还在抢救室里。
和做梦一样,林沒看着抢救室亮起来的灯,想着这种滋味在半年前,谢在苑大概也是与他此刻同样的心境。
大概是事情比较棘手,这里是个位于巍都和颐都交界处的小县城,医院设备不够完善,这关头上让病人转院又太危险。不久之后赶来了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医生,何修泽看到林沒,过来简单地说了下,让他先去休息,不要在这里等着。
林沒休息过了,他在挂盐水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睡了几个小时,他呆滞地坐在抢救室外面,额头绑着几圈白色纱布,右手也包扎完了挂了个三角巾。
这迷茫的样子让人心中不忍,谢在苑的情况让何修泽不敢多和林沒透露。林沒不肯走,他坐在走廊上看抢救室进进出出,病危通知书发下来他不敢签字,谢在苑的爷爷来了,一言不发地在上面写下名字,再抬眼看了看林沒。
手术直到下午才结束,何修泽不和林沒说,是警察和他交代的,谢在苑当时背上和小腿都中了子弹,腿上的穿透了,之后还在水里泡过,甚至是撞击。
经过长时间的步行,背上的子弹越嵌越深,而且天气炎热,山里飞虫很多,他们两人出来时,谢在苑的伤口已经感染了。
谢在苑还没醒,醒了林沒也不能看,发着烧怕传染给此刻免疫力低下的谢在苑。
到了时间点林沒配合地再去挂盐水,他这时又显得很坚强,脆弱二字与他无关,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过来。在警察问完林沒以后,何修泽上楼来看他,林沒说着另外一件事:“我断药了两天,要不要紧?”
“配了些什么?我马上让人给你续上。”何修泽说。
林沒报出了几个药名,何修泽帮他拿好了药,讲自己有事要独自先走,不等同院的大夫们了。林沒问:“怎么那么急?”
何修泽道:“姜声走了。”
说起来太扫兴,可何修泽不想搪塞过去,今天他做了手术,早饭中饭都没少,但未来回望这个日子时,该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林沒干涩地说:“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生死是最寻常的事情,这种告别每天都在发生。”何修泽道。
“可你很在意他,这就变得不寻常了。”
何修泽看了眼手表,起身往外走,离开前拍了拍林沒的肩膀,说:“别在意,我是信守承诺,不让自己食言。你的话,珍惜眼前人吧。”
·
“还没回家吗?”何修泽进了教室,看姜声在低头整理书包。
姜声咬着嘴唇,精致小巧的面孔透着焦躁:“饭卡丢了,出不去。”
“用我的吧。”何修泽把自己的校园卡递给他,看姜声神色纠结,道,“我等下问朋友借。”
“好……”姜声双手接下,眼睛亮了些,又说,“你喜欢的练习生明天是不是来参加校庆表演?”
何修泽心想姜声注意的还挺多,道:“快写作业去。”
“你不想去看吗?”姜声和他客套一下。
何修泽坐到自己位置上,开始做作业,听姜声这么问,故意说:“当然想啊。”
然而这么说完之后,姜声表情僵硬,还有些吃醋。何修泽轻笑了一声:“但高三还是好好学习吧。”
彼时林沒签在一家规模比较小的经纪公司名下,没什么星途可言,在练习之余,全国各地跑商演,赚的钱勉强能过日子,过了两年才跳去了现在的经纪公司。
怎么说也算小明星,练习生们来的时候坐了辆商务车,一堆人里林沒毋庸置疑是最耀眼的。何修泽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撑着头往那边一望就看到了林沒,扎着小辫子,黑色的衣服衬得他高挑瘦削,气质高冷地站在那儿,叼着一根棒棒糖。
好奇地看了一眼以后,何修泽收回了视线,思考着黑板上老师的解析,过了会儿再去看姜声,两人视线撞个正着,姜声脸红了,匆忙装作仔细听课的模样,转着笔盯着试卷上的题目。
下了课姜声过来还饭卡,挑了个话题:“今天是有校庆活动吧?”
何修泽记起来社交软件上的提醒:“今天好像还是你的生日?”
姜声不说话了,脸又开始红,何修泽跟他说:“生日快乐。”
他有些紧张地说了句谢谢,何修泽提醒他:“今天许愿之前记得把大学志愿想好。”
姜声跟随在他后面,问:“你想去哪里读书?”
“没想好,比较想考政法大学。”何修泽说。
“啊……”姜声道,“我也没想好,想和你当一辈子好朋友。”
“不要浪费愿望,这个不许愿就行。”
“真的可以吗?”
何修泽觉得他太患得患失了,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可以的。”
“那我现在只希望成绩能进步点,追上你,想和你一起。”姜声说,“你等不等我?”
以前姜声也常说要在学习方面追上何修泽,虽然两人心知肚明这是一种遮掩,比起“在学习方面追上何修泽”,姜声更想说的是“和何修泽谈恋爱”,但当下这句话说得太直接了。
何修泽听到后一时僵住,姜声也随即发觉自己这句话不妥当,耳根红了,垂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进这个班是姜声分班考发挥超常,他比较内向软糯,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成绩也一般,平时过得很累。
何修泽知道这些,试着让姜声放轻松:“生日快乐,开心一点吧。”
校庆这些活动与高三生无关,何修泽没去看。枯燥的日子过得和翻日历一样,很快到了高考倒计时的阶段,每天都是乏味无聊的复习和考试,如此无限循环好似没有尽头。
“姜声,物理老师让你过去一趟!”有人喊话。
拋过来的作业本是他和何修泽的,姜声急着把何修泽的作业还回去,然后去了年级部办公室。
他们才考过月考,姜声最近压力太大,考得一次比一次差,他被物理老师逮住训斥了一通,放学了才肯让他走。
姜声回来看到何修泽在班级里,何修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说:“不要在意这次考试,下次会好的。”
姜声垂头丧气地点点头,第二天给了何修泽一封信,给完以后他心不在焉地订正试卷。人倒霉起来处处不顺意,他被语文老师也找了麻烦,连着两天去年级部办公室。
这回何修泽在他位子边上,感觉是特意等着他,还有一帮同学等着何修泽一起去吃晚饭。姜声没精打采地看着何修泽,等对方说话。
何修泽惯例安慰了他几句,最后支支吾吾的,姜声心情差没多问,背起书包往外走。
在许多年以后,何修泽告诉过别人,姜声给他的信写着祝他前程似锦,说着要追他可又放弃,讲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但是有件事永远藏在心里。
在那天,何修泽写了回信。
青春的悸动太懵懂,他没好意思提醒姜声要去翻书包。
可惜他人生的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情书写得无比认真,用着钢笔在纸上写了三个版本,挑了半天拿出其中一张塞进信封里,但最终没被拆封,烧毁在了火里。
写的很简单,他答应姜声会等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小谢明天就醒。来迟了不好意思,明天捉虫,我作业还没写完orzzz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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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苏醒
当时火光冲天惊动了附近的村民, 打电话叫来消防队以后,警方跟着出动,先是在山上找到三个持枪的人员,等火扑灭后,再发现了方荣舟等人的尸体,已经成了焦炭。
方荣舟死前受到过重创, 在火势蔓延开来时,没能及时逃脱, 还保持着恐惧中想要逃脱的姿态,头被砸得凹陷进去,旁边有破碎的台灯, 这可能是人质在反抗中造成的。
短短一天, 方荣舟的人脉网被连根拔起, 到了大众眼前, 他们只是看到蒋嘉言又被抓住, 且没再放出来。
媒体捕风捉影,爆料了他以前与黑色产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扒出几个和他有交易往来的明星。
这种斩根除草的作风又快又狠,在话题沸腾起来的第三天,又有了更夺人眼球的事件,有狗仔拍到了林沒脸色苍白地进了警察局,边上还有两个便衣在后面跟随。
照片里的林沒比前不久视频里的他还要瘦削,浑身各处包扎着白纱,在外带着口罩和墨镜, 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脸还有青青紫紫的淤痕,气势却不变,纵使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别人还是能迅速分辨出来是谁。
这个时间点难免要把两桩新闻联系起来,舆论风向被官方控制过,这讨论的深度止于蒋嘉言,不会挖出方荣舟。
为了保护知情者们的安全,重要信息隐瞒得很好,方荣舟和相关人员受到惩处的事情不会详细公告,对外公告的时间也会与这件事错开好几年。
林沒是去做检查的,结果一切正常,出了警局以后他直接前往医院。
他上午刚退烧,终于不用在无菌病房门外徘徊,可以进门去见谢在苑。昨天他们转院来巍都,谢在苑醒过来几次,可马上再度睡了过去,医生说是体力透支得太狠,让人多躺一会。
按照医生的嘱咐,林沒也该多休息,可他放心不下,就爱待在谢在苑的病房附近转悠,能远远望一眼也好。
明白自己要赶快好起来,不让谢在苑担心自己,他本来爱偷工减料的吃药一颗不落,该输的液全是准时准点,没过两天就退了烧。
时至今日,自己也尝过了在抢救室外是什么滋味,这比在抢救室里的还要来得难受。
林沒没有放任自己沉浸于伤感中,昨天精神稍微恢复了些,就配合警方做完了笔录,并且联系好谢在苑的助理,及时解释了谢在苑的情况,他甚至跟谢悠打了一通电话。
考虑到谢悠在夏令营,以及谢在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林沒没把这件事如实告诉小孩,谢悠问:“你和爸爸最近怎么样了?”
林沒说:“和好了。”
“啊为什么?”谢悠诧异,这对他而言来得有些太突然了,毕竟他年纪小,总能被林沒放出的狠话给唬住,看人冷着脸,就当对方是铁石心肠。
“有什么为什么的,你是有顾虑吗?”林沒道。
“没有没有没有。”谢悠忙否认道,可又忐忑不安地补充,“我怕你反悔。”
如果说林沒当年喜欢谢在苑完全是出于直觉,靠着短促的一瞥就被惊艳得神魂颠倒,那现在绝对是被逐步打动的。
这个确定的过程很缓慢,经历过愤怒烦躁,以及漫长的僵持和犹豫。筑起的心墙一点点被消磨,接着林沒找过各种借口去逃避,再是避无可避、幸好避无可避。
要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绝非关于喜欢谢在苑,而是兜兜转转了七年有余,好不容易认清了彼此的心意,他却无视那份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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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视有规定的时间,护士给林沒拿来外套,一边说着:“今天他助理来过一次,人还不是很精神,但是可以说话。”
林沒走进无菌病房以后,看谢在苑在睡觉,想坐在他床边看看就行,没想到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刚刚坐下,面朝着窗台的谢在苑睁开了眼,抬眸看向林沒。
谢在苑说:“我助理讲我躺了两天了。”
“累了就多睡一会。”林沒垂眼看他,“不过也别太久,等得人有点心急。”
“痛不痛?”谢在苑问他伤口的事情。
在外面还装着冷静自持,独自一人多么坚强,此刻被谢在苑哑着嗓子这么一问,林沒鼻尖发酸,想着这人为什么总能戳到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逞强:“本来不痛,看着你疼,我要痛死了。”
“我不疼的。”谢在苑让林沒别担心。
“你丧失知觉了吗?”林沒反驳。
谢在苑道:“可能真的是,当时我只想着你醒来就可以跟我回家,哪知道我住进了医院。”
子弹打进血肉之躯里,怎么可能没感觉,林沒任他这么说瞎话,不再揭穿他。
谢在苑和林沒说,助理已经讲过现在的情况和接下来的处理的事情,自己也交代过几句,他道:“不要自己扛着,我和你一起。”
“没事,外面的闲言碎语不用理会,我从没放在过心上。”
“他们不是猜你回家结婚吗?”
林沒数着:“还有猜我创业的出事的生病的,什么都有,你助理打听得不全面。”
这些谢在苑当然也都知道,他目光扫向林沒的右手,林沒让他放心:“医生说了以后多复健,能恢复的。”
“你砸方荣舟的那一下有震撼到我。”谢在苑回忆。
林沒笑了:“我也没想到自己慌的时候会砸那么重,以后要不然去打拳击吧。”
谢在苑不敢对人下死手,林沒难道就敢?难以想象这反抗需要多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