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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反胃。左手边两个大柜子，是专门放衣物的，它的旁边有个更衣室，紧关着门。

　　桌旁坐着几个人，身上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工作服，有在睡觉的，还有在看视频偷闲的。其中一个听见开门声以后，看都没看就问：“到休息时间了？”

　　钟子阳一边打量这间休息室，一边回答：“是啊，今天快忙死了。”

　　那人听声音觉得不对：“哟，新面孔？”

　　“嗯，今天刚来上班。”钟子阳扯着衣服，苦着脸道，“我这衣服不太合身，想弄下裤子，更衣室里有人吗？”

　　“没吧，那地方平时就关着门，直接推开就是了。”

　　钟子阳道了声谢，推开更衣室的门，里头面积小到只站得下一个人，走进去就能看见一块全身镜。另一面墙上挂着一排生了锈的钩子，用来挂衣服的，最边上有个小篮子，里头装着发圈和扣针之类的小玩意。

　　钟子阳拿了一个扣针将裤子固定好，才走出更衣室。他坐到最开始说话的服务生身旁，一脸疲惫地在膝盖上轻轻揉了揉，视线不经意在几人之间扫了一圈，小心翼翼地道，“大哥，刚刚领班没来得及告诉我，我想问问，这休息一般能休多久啊？”

　　“不忙的时候半小时吧，忙的话只有十分钟。老板不在的话，晚个几分钟再出去都是无所谓的，不过……”那服务生特意压低了声音，“要是被老板或者领班抓到了，那可就惨咯。”

　　钟子阳似乎被他的语气吓得不轻，那人见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在他肩上拍了拍：“别慌啊，今天老板不会来。你也是运气不好，刚来第一天就碰上这么忙的时候，看你细皮嫩肉的，多坐一会儿呗。”

　　钟子阳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轻轻点头：“好的，谢谢大哥。”

　　没过一会儿，休息室又走进来一个人。钟子阳旁边那大哥抬头一看，不免疑惑：“今天新人这么多？”

　　那人没回答，指节在门板上敲了敲：“领班让我来叫你们出去。”

　　大哥喊道：“哪个领班啊？”

　　“是史密斯先生。他说休息室里有人偷懒，假如五分钟内不出去的话，他就要亲自来找人。”

　　其他几人听见这话，脸色均是一变，连睡觉的那位也被摇醒了。史密斯是他们这儿最凶的一个领班，恐怖程度仅次于老板，要是被他发现，后果可真是惨不忍睹。

　　其中一人往旁唾了一口：“CAO，绝对是刚刚那小子告的状。”

　　钟子阳似乎也有点慌，小声地道：“那……我这才刚坐下来没多久，是不是不用出去？”

　　众人哪还顾得上回答他，争先恐后地往门口冲去，两张桌子瞬间就空了。

　　萧乐把门关上，转过头便看见刚刚还是脸色煞白的钟子阳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要是领班真来了怎么办？”

　　“来不了。”

　　萧乐语气肯定，钟子阳知道他有办法，也不再追问，把刚才问到的消息转告萧乐：“老板今天不会来酒吧，他平时会来这儿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偷懒，但一般情况下不会停留太久。”

　　“他估计只是想检查一下密道的情况，酒吧里应该还有别的知情人……”

　　“领班！”钟子阳打了个响指。

　　“而且是所有领班都知情。”萧乐补充。

　　“真是个黑心酒吧。”钟子阳撇了撇嘴，“我还听他们说，无论服务生还是领班，休息时间最长可以在四十分钟左右。”

　　他环视一圈：“唔……人来人往的，凭空消失四十分钟，看来就只有这儿了。”

　　钟子阳打开更衣室的门，把萧乐拉了进去，顺手将门锁上。两个大男人一起走进来，更衣室顿时显得更加狭窄，他俩只要任意一人稍稍一动，就能碰到对方的身体，实在施展不开。萧乐索姓手臂一张，示意自己的前方：“站这儿吧。”

　　钟子阳有些羞赧，可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地站过去，像是被萧乐搂在怀里似的。

　　他想问萧乐找到入口了没，又想在他身上多靠一会儿，最后硬是忍住没说话。谁知刚过两分钟，外头便突然传来开门声与阵阵交谈，听起来人很多，比他们进来之前更吵闹。

　　钟子阳心里一紧，抓住萧乐的手臂：“萧乐，看出来入口在哪了吗？”

　　“嗯，这块双面镜后面。”萧乐触碰他们面前的全身镜，指尖与镜像之间不见缝隙，“开关应该在……”

　　他抬手拨开装着发圈的篮子，被挡住的墙面墙皮脱落，露出红砖，中间嵌着一个泛着蓝光的旋钮开关。

　　钟子阳忍不住评价：“这也太随便了……”

　　他话音未落，萧乐已经捏住开关，看似随意地乱转了几下，末了往下一按，眼前的镜子便突然往墙里陷去，悄然无息地移开，一条宽敞的楼梯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钟子阳：“？？？”

　　这开关是要把随便贯彻到底吗？

　　萧乐冷静搂住钟子阳的腰，把人抱进入口：“走吧。”

第二十三章

　　两人踏入密道以后，萧乐在入口附近找到另一个对应的开关，如法炮制，将镜子恢复原状。

　　从密道里看，镜子已经成了一块透明的玻璃，轻而易举地把更衣室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钟子阳在上面摸了一下，皱起眉：“要是有人正好在里面换衣服，这边岂不是全都能看到？”

　　萧乐：“嗯。”

　　“……真是变态。”钟子阳有些嫌弃，“这群人胆子也太大了，敢在更衣室装双面镜，就不怕被发现？”

　　“在这儿工作的，怕是很少人能分得清单双面镜吧。”

　　钟子阳转念一想，也是。

　　萧乐走下两级楼梯，打开电筒，转身向他伸出手：“有点黑，抓紧。”

　　钟子阳戴着手环的左手抬到一半，中途急刹转弯，塞进了萧乐手里：“靠你啦。”

　　密道里没有任何照明工具，更衣室透出来的灯光渐远渐弱，直至最后，光源就只剩下了萧乐的手环。楼梯有些陡峭，两旁只有长着青苔、凹凸不平的水泥墙，走起来颇为辛苦，两人只能紧紧扣住对方的手，以免行差踏错。待到差不多走了两层楼左右的高度时，他们终于碰上第一个转角。

　　踏上下半段楼梯，钟子阳察觉到四周的温度明显下降了不少，越往下走，越能感受到丝丝凉气，同时，还多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腥味。

　　又往下走了一层，一扇半掩的铁门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昏暗的白光肆无忌惮地漏出了门缝。兴许是因为资金不足，也可能是老板不上心，这道门格外简陋，表面油漆脱落，门框附近结了蛛网，把手松松垮垮，好像稍微用力，就会掉下来似的。

　　简直是和外头那个开关如出一辙的随便。

　　萧乐示意钟子阳停下，上前凑到门缝旁往里探视片刻，里面是一条寂静的走廊，地面脏乱不堪，还有些许奇怪的污渍，肮脏泛黄的天花板上吊着两盏老式白炽灯，其中一盏已经坏了，每隔一阵就闪两下，营造出一种恐怖诡异的气氛。

　　而比起忽闪忽灭的灯光，更可怕的是走廊两侧的铁栏杆，与水泥墙一同隔开一个个巨大的铁笼子，灯光照不进栏杆里面，幽暗漆黑。

　　萧乐小心地把铁门推开至允许一人通过的宽度，尖锐刺耳的吱呀声划破寂静的空气。钟子阳有些紧张地攥紧右手，萧乐把手搭上他的肩，带着安抚拍了拍，将钟子阳带到自己身旁。

　　钟子阳好奇，凑近门缝往里看，浓重的腥气汹涌而来，差点儿没把他给熏吐，脸色唰地变得煞白。萧乐见他如此，便抬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口鼻。

　　蜜桃味淡淡的，微甜中带着凉意，清新提神，是钟子阳常用那款沐浴露的味道。属于萧乐的气息包裹着钟子阳，挡下了令人作呕的腥臭。

　　钟子阳松了口气，往门里又看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里头格外眼熟。他直起身体，朝萧乐做了个手势，萧乐会意，跟着他走入门内。

　　空无一人的走廊全貌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两人眼前，和某些惊悚片的开头可谓一模一样。

　　钟子阳不怕鬼怪，就是觉得臭得受不了，可直觉又告诉他，这些笼子里肯定不简单。他只好强忍不适，走向最近一处铁栏杆，萧乐紧跟在他身旁，认真地给钟子阳当空气清新剂。

　　钟子阳走近了才看清，铁栏杆上沾着不少污渍，像是某些液体干涸以后留下的痕迹，还有些变成了块状，有红有蓝。钟子阳仔细端详一番，没看出来是什么，刚想伸手去碰，就被萧乐拦住了。

　　“别碰，是血。”

　　萧乐手环上的电筒还未熄灭，灯光洒进铁栏杆内，映亮了笼子里的景象。钟子阳睁大双眼，猛地后退两步，转身吐了个彻底。

　　不仅仅是栏杆，地面和墙壁也是血迹斑驳，有新有旧，一层层叠起来，水泥墙上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里面虽然空荡荡的，但隐约能看到地面残留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钟子阳不敢细想，他还是第一次触碰到诺亚城里最黑暗的一隅，仅一眼就足够让他大脑空白。

　　萧乐依旧很冷静，伸手轻抚钟子阳的背，迅速将电筒关上，栏杆里再度陷入黑暗。

　　钟子阳吐完还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背上冷汗连连，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刚要开口，走廊的拐角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走得很慢，动作间伴随着规律的咔哒声。钟子阳和萧乐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对方眼中找到了答案。

　　是机器人。

　　他们没猜错，来者确实是机器人，还是被改造过的，圆滚滚的身躯下装了两条大长腿，双手改成了尖利的铁爪，脑袋不知道从哪里移植过来的，看上去不伦不类，凶神恶煞。它的胸口处还安了一个屏幕，只看需一眼就知道，里面的AI系统是钟子阳最熟悉的一款——JZ八型。

　　钟子阳非常郁闷，他设计这款的目的不是给这些人当保安的好吗？！

　　机器人步步逼近，脑袋来回往两旁转动。钟子阳肯定，假如被它的视线范围抓到，他和萧乐大概率会被那两只铁爪就地正法，或者戳个半死以后，再被这个实验室的主人就地正法。

　　“有没有什么头绪？”钟子阳戳了戳萧乐。

　　“这个系统有没有什么特点？”

　　“唔……对外界比较敏感吧，毕竟是家政用的。”

　　萧乐点头：“你能把系统关掉吗？”

　　“能，无论改成什么样，基础总是不变的。”钟子阳自信道，“最多十秒钟。”

　　“足够了。”

　　萧乐从口袋中摸出一个装着两颗圆球的小袋子，向钟子阳示意，后者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色糖球正中机器人的肩膀，发出“叮”的一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响亮，随后啪嗒一下掉到地上。机器人果真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弯下腰来研究它脚边的那个小袋子，尖锐的利爪把袋子划开，小心翼翼地去夹那颗圆球，那小圆球在锋利的尖刺之间滑来滑去，就是不肯被它夹起来。

　　那机器人动作一顿，好像还有点委屈。

　　恰好绕到它身后的钟子阳满脸复杂：这家伙的系统是不是被改傻了？？

　　他伸手触碰它的屏幕，才点了两下，愕然发现机器人竟放弃与小糖球对抗，捞起整个袋子，咔嚓一下张开嘴，吞了下去。

　　钟子阳：“……”

　　萧乐：“……”

　　钟子阳满脸懵逼，可也顾不得其他，迅速调出关机界面。在他按下关机的同时，屏幕也骤然暗下，机器人倒了下来，一动不动。

　　萧乐：“好了？”

　　“我也不确定。”钟子阳有些茫然地抱着机器人，“怎么觉得更像是自动休眠……”

　　萧乐正要追问，突然神色一凛，一把拉起钟子阳，退回了转角处。

　　走廊尽头处的铁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手上还拎着什么。

　　那竟然是一个浑身染血的仿生人。

　　钟子阳看清的一瞬，身体立马僵住了。

　　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家伙停在第一个房间门口，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白色圆球塞进在仿生人的口中，然后将仿生人扔进铁笼子里，锁上铁锁，又拿出另一个更大的锁，和铁锁扣在一块。

　　“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其中一人问。

　　“看老板通知吧，估计是早上。”另一人回答，“幸好昨天就把这边收拾好了，不然那么多材料，还不知道这儿够不够放。”

　　“不用一次姓全带回来啊，反正有它带路。”

　　“也是，大不了多走两趟，材料多得是。”

　　“一想到这次之后就再也不用到处找材料，还真是高兴。”

　　“希望这次别再出什么出错了。”

　　“哎哎，你可别乌鸦嘴。”

　　那两人揣着兜，大笑着离开，走廊重归寂静。

　　萧乐侧头看钟子阳，却突然发现他的双眼正紧紧闭起，身体抖得厉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牙齿把下唇咬出血痕。

　　他在害怕，害怕什么？

　　萧乐拧起眉头，伸手让他转过身来。钟子阳脸色苍白，声音极弱，带着微颤：“不，不要解剖我……”

　　钟子阳曾在哪里听过同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条冰冷阴狠的毒蛇，熟悉又令人害怕，它猝不及防地窜出，用力咬住他的喉咙，尖牙刺穿他的皮肤，毒素渗入他的血管。

　　他想不起来任何画面，只感觉绝望和恐慌扑面而来，如氵朝水般将他淹没，让他难以呼吸。

　　钟子阳陡然生出一种错觉，他才是被扔进笼子里的那一个，自己就是他们的下一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