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几分意味深长。
而池早果然不在。
沈悦不放心,给池早打电话,说:“人送回来了,他喝醉了,不能一个人这么呆着。”
池早说:“那姐你陪陪他?”
沈悦:“……滚!”
池早在那边笑,笑了几声,说:“我还有半小时能到,你先把他丢沙发上吧,自己呆半个小时他死不了。”
沈悦听了,说行,挂了电话。
她想给尚必宁倒一杯热水放着,拍拍饮水机,发现空了。客厅中,目之所及,一切都还和她给尚必宁搬家那天一模一样,空掉的地方,池早完全没有收拾也没有填补。整个家冷冰冰的,也不知道离婚后这段时间池早自己回来过几次。
换了谁过这样的生活,都难免散伙,真是结婚不如一起开公司,那样还稳固点——哦,事实已经证明确实稳固,他们的财产分割程序,至今还动都没动。
沈悦暗叹,他们散恐怕是散不彻底的,可合也合不幸福。相爱终究百般艰难,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一般,又能走到哪一般。沈悦旁观想着,也觉苦涩。此刻的同情温柔,便是用厨房的电水壶给尚必宁烧一杯开水留下,自己离开了。
池早今天本来戏份不少,大部分都是和周嘉异的对手戏。结果周嘉异突然请假,他就闲了下来,正要和简东偷偷去吃垃圾烤串,尚必宁的微信咕噜咕噜进来了。于是,他和简东一起欣赏了周嘉异请假跑出去干的事儿。
简东看完尚必宁醉意不浅但逻辑清晰的微信,啐了一口唾沫,说:“CAO丫的!”
池早抱着手机咯咯笑,一边回复一边说:“你敢吗?那是金主爸爸的人。”
简东改口,说:“那就骂他,使劲儿骂!”
池早从善如流,果然在对话框里连续狠狠骂。骂完了,收到明显是沈悦发来的信息,笑容一凝,若有所思。简东看他不笑了,探个头过来,瞟一眼,唏嘘一叹。
简东拍拍他,说:“不用请假了,允许你明天上午十点以后到位,我给的时间够多了吧?”
池早嘴角一抿,表情矜持:“想什么呢?”
简东呵呵一笑,自己去撸烤串了。
池早抱着手机想了想,终究给沈悦发了家里的定位,然后抱上外套准备回家。
这个面总是要见的,迟一天早一天,醒着醉着,差别都不大。近乡情怯要不得,把话说开,有什么问题明明白白解决,谁也别再瞎憋着了,真正渡过这一段才是正经事……直到进家门前,池早都在给自己做这一类的心理建设。
可进了家门一看到活的尚必宁,就什么思路都没了。
尚必宁跪坐在沙发上,瞪着一双眼睛,目光懵懂神情迷茫,定定盯着他开门换鞋进门。池早忽然觉得客厅太大,陈设太空旷,灯光太亮,他被盯得浑身说不出的躁动。尚必宁是狮子座,醒着是正常的狮子,醉了是属狗的狮子。
池早站在沙发尾,对尚必宁提了提手里的外卖。
池早问:“饿吗?”
尚必宁好像没听懂,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丢开怀里的抱枕向前一扑,扑到池早这头。池早没躲开,被他拦腰一抱。体温擦过衣服布料撞在一起,预料之中又猝不及防。池早的呼吸滞了一下,垂眸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小卷发,和他们签下离婚协议那天差不多。池早想起,那天自己有想要摸一摸这颗脑袋,但情境不合适——现在也不算合适,可摸一摸也没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下外卖,空出手来摸了摸尚必宁的头发,然后扶他坐回沙发去。
池早说:“我知道你没多醉,不要装。先吃点饭,等你清醒了,我有事和你谈。”
尚必宁不言不语,看着池早把外卖打开,汤送到他面前。池早用眼神询问他,自己喝还是要喂。他思考了一下,勉强接过来自己喝。抿一口,眉头皱一皱。
这个人有上百种撒娇方式,其中百分之八十放之四海皆准,剩下那两成只有池早接。比如,他一皱眉,池早就忍不住要问他哪儿不满意。
池早说:“是不是凉了?”问完,觉得自己挺贱姓的,快速补道,“凉就别喝了,吃饭吧。”
说着,接走汤碗。
尚必宁忽然抱住他的胳膊,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黏得很紧,呼吸很热。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气音,喊的是“哥哥”。糊里糊涂地说着话,池早听清一句“我们指天发过誓,就是……天打雷劈的一对,你离开我要受罚的。”
……呸,谁离开谁?!
池早把人掰开,捧着尚必宁的脸,瞪过去。尚必宁眼中却是七分醉意,三分情迷。凝望着他,颇有年少发誓时许下的沧海桑田、天长地久的意思。
得,他赢。
池早退让了。
下一刻,就被尚必宁抱住。
彼此贴得那么近,已经发生什么和即将发生什么,一目了然。池早一时动弹不得,不想轻易接受,拒绝又违心。尚必宁腾出一只手攀到他胸前,捏开他的衣扣。
池早按住那只手,力道不轻不重:“尚必宁,我们已经分开了。”
尚必宁含糊地说:“嗯。”
这个“嗯”意味不明。他被按住的手挣了挣,反过来,五指滑进池早的指缝,握在一起。他没有太醉,但也确实醉了。脸红红的,眼睛里什么都不掩饰,情绪和欲 望缠做一团,天真无邪又滚烫霸道。他望着池早,喉结滚动,凑上来便叼住池早的唇。
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腰被捞过去,池早整个人打了个颤,有些坐不稳,往后跌落半躺下去。这个吻湿淋淋的,衣扣还是渐次被捏开。嘴里淡淡的酒精味有些呛人,腰腹无端发麻。微凉的指尖拨过后腰皮肤,他又颤起来。
尚必宁认真地亲吻他,他觉得温暖。
尚必宁曾说他像花,只要空气一温暖,花儿就缓缓绽放。而他最喜欢他绽放,然后在花香满屋的时候占有,破坏,野蛮地疼惜。他们在这件事上总是炙热无度,只要时间够,就能没完没了,难分难舍不知羞耻。
池早仰脸看着尚必宁,感觉自己的脑子放了空一小会儿,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便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身体又湿又软……唉。他喟然一叹,沉了进去。
醉了酒的是尚必宁,后来睡着的反而是池早。但睡不安稳,半夜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房里留了一盏床头灯,亮度恰好。身边没有人,被子是凉的。
事情都记得,却恍如梦境。
直到听见外面有动静,才发现自己的心在悬着。
尚必宁在打电话,说的是英语,池早凝神听了听,听出聊的是巡演。尚必宁还没把巡演城市定下来,半分钟里否掉了三城,都是国内的。声音轻,态度坚决。池早听着,伸手抚摸尚必宁躺过的位置,轻轻来回划动,无端有种平静安逸的错觉。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尚必宁挂了电话。脚步声朝房间走来,近了门,放得很轻。门被推开,池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片刻,感受到尚必宁俯**,有温热的气息缠过来,食指被握住。
尚必宁说:“池早。”
他知道他醒了。池早不再假装,睁开眼睛,迎上一双眼睛。好久不见的温柔,好久不见的眷恋,好久不见的依赖……一如那个总是撒娇骗他心软的弟弟。
池早看着这样的尚必宁,眨了一下睫毛,眼眶就酸了。
尚必宁探出手碰了碰他的眼角,盯着他的眼神迅速升温,嘴角抿出一点意图直白的笑意,说:“别哭,你现在哭,我受不了。”
池早:“……”
这个“受不了”,是纯粹直接的、生理意义上的受不了。池早瞥了一眼他扣子没打齐全的睡衣,轻哼一声,嘟囔道:“谁让你穿我的衣服?”
尚必宁扯了扯半开的衣襟,说:“这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这倒是实在话。他们之间,衣服是最分不清归属的东西,这从组合活动期间就开始了。那时候经纪公司给他们租了宿舍,他们俩就住在一间里,同一个衣柜,谁的都往里面塞。因为身材相近所以型号都一样,很快就分不清哪一件是谁的。
同款、同件、copy……这些整理和话题就是这样开始的。CP超话里的同款整理贴已经超过三位数,一条帖子九件,算起来总量实在惊人。
这些在池早的脑海中飘过,留下一丝细细的痕迹,很快又湮没了。
似雁过无痕。
他坐起来,面对尚必宁,严肃道:“你不应该耍这个赖的,离婚不是心血来氵朝,既然签了名字,就不要再不清不楚。”
尚必宁见他姿态端正,也收敛暧昧笑容,但爬上了床……池早视线一瞥,无形地在床上划了条线。尚必宁还算默契,人模狗样没有逾越,坐在线的那一边。
尚必宁看着池早,说:“那你也不应该让我进这个门。”
池早说:“手指长在你身上,我能砍了你?”
尚必宁说:“你可以改密码。”
池早说:“没时间。”
尚必宁说:“那你刚才不应该和我做——力气长在你身上。”
池早:“你无理取闹!”
尚必宁说:“你惯的。”
池早:“……”
这么拌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有损严肃气氛。池早瞪一眼尚必宁,两人都闭了嘴。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池早先开了口,说:“你约我见面,是想做什么?”
说完,立即又补:“除了做 爱。”
……刚刚严肃起来的气氛又撕开一道口子,池早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尚必宁在努力憋笑,眼角都快压出痕来了。池早想锤他骂“笑什么笑”,又觉得过于自打脸,便忿忿地钻回被子里,顺手把床头灯关了。
池早闷声说:“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困了。你要倒时差就自己倒去,别烦我。”
尚必宁说:“哦。”
过了一会儿,尚必宁也躺下,小心而试探地抱过来。没有遇到拒绝,便用下巴蹭了蹭池早的肩头,轻轻喊“哥哥”。池早不理他,他撒了一会儿娇就消停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他们这么抱着,彼此的呼吸都很清晰。池早以为他还会些说什么,睁着眼睛等了半晌,却听到耳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去,隐隐透出疲惫的促顿。
尚必宁睡着了。
第十八章
当代明星没人权,当代爱豆更没人权。北京时间早上七点,池早从自己家卧室出来,客厅里赫然齐刷刷坐着三个女人。他的经纪人何安娜、助理舒筱筱,外加尚必宁的经纪人兼助理沈悦。三个女人见他出来,一起挥挥手。
“早上好。”
好个屁。池早把胸口没扣好的衣扣别上,拧在门口没再往外走,眼神警惕表情凝重。
池早问:“发生了什么事?”
何安娜说:“没什么事,筱筱说你昨晚回家了,宁总也在,我过来看一下情况。”说着,她看看手表,笑笑,“你按时起床了就好。”
池早望向舒筱筱,舒筱筱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拿人工资,听人差遣,没毛病。池早也没立场指责她,略过。又望向沈悦,喊了声“悦姐”。
沈悦笑容怡人,说:“我也是不放心,过来看看。”
池早说:“哦,那他要按时起床吗?”
沈悦道:“不用,他今天没有行程。”
池早松开握着门把的手,摊摊双臂说“你们坐”,便闪到洗浴室去了。以前她们也不是没有大清早进过他们家门,他司空见惯。三人一起来的阵式确实大了点,但吓不住他。他照常洗澡,洗完了出来舒筱筱已经帮他把化妆品全摊开。
舒筱筱是个好同学,虽然脑子经常掉线,但人傻心大又认真肯学,跟了池早这一阵子也算把老板的姓格摸了七七八八。
舒筱筱说:“早哥,我帮你上个底妆吧,剧组批了几家粉丝今天来探班,应该会很早到的。”
池早坐下来,问:“几家?”
舒筱筱说:“主要是咱家和周嘉异家,别的规模比较小。”
池早点点头。《白虎》的戏份很快就要转回城里了,先前一直有粉丝组织递交探班申请,简东脾气不好,本身又很烦这些,一次都没搭理,现在也算网开一面了。
舒筱筱这边帮他上着妆,何安娜看了一会儿,翻翻手机,便有离场的意思。起身对他做了几句日常嘱咐后,朝门外走去。这时,沈悦也拎起小包跟了出去。池早抬眼一瞥,只见那两个女人前后脚出去了。
显然是有“亲家婆之间的谈话”要进行。池早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又让妈妈们CAO心了。抬手指指自己的右眼睑,跟舒筱筱说:“画颗泪痣上去。”
妈妈们一CAO心,和尚必宁好好谈谈的计划这一早上是进行不了了。
化完了妆,池早进房间选耳链,尚必宁已经醒了,头枕在手背上静静地看着他挑。夜晚发生的事情就留在夜晚,太阳一出来,人人都是冷酷逼王,他们彼此无话。
试了三条,选了一条,池早戴上,盖上首饰盒。
尚必宁忽然说:“不然,你用那条吧。”
池早回过头,迎上他的视线:“什么?”
尚必宁说:“那条。”
池早忽然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他们有那么多首饰,其中不乏有意义的,但尚必宁稍稍强调“那条”,他还是毫无疑问地确定,是比赛那年将他套牢的那一条。尚必宁的建议话里有话,这是自然,可他一时没找到头绪。
尚必宁又说:“真的适合你今天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