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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意识。

　　听那些医生们说，他连续动了八台手术，是硬生生倒在手术台上的。

　　周不破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睁眼时窗外天色大亮，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你醒啦，」蓝杉见他醒来，急忙倒了杯水走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不破也顾不得搭话，看见他手里的水，接过来就大口大口朝肚子里灌了下去，蓝杉见他定是渴极了，又到了杯水来，周不破狼吞虎咽的喝干净后，才稍稍恢复了点过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周不破略微虚弱的问道。

　　「已经下午了，你昨天半夜被抬出来的，手术室的医生说你是贫血加上劳累过度才晕倒的。」

　　周不破缓缓撑起身子才看清了蓝杉，见他两只眼圈也是黑黑的，道：「你一直在这里？」

　　蓝杉老实的点头：「嗯，我怕你出问题……」

　　「喂，这里可是医院，能出什么问题，」周不破苦笑着，那张憨实的脸到让他有些心生暖意了起来，「好了，我现在没事了，你也累了这么久，快回去休息吧。」

　　蓝杉见他说着下了床，忙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去病房看看啊。」周不破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行不行，」蓝杉将他拦住，一板一眼的认真道，「他们说了要你好好休息，既然他们把你交给我了，那我就得对你负责。」

　　「……负责？」周不破挑眉看他。

　　蓝杉偷偷瞟了他好几眼，才垂着脑袋小声道：「嗯……因、因为……我们是同事啊……」

　　闻言，周不破忍不住笑了出来，见蓝杉羞臊的又红了脸，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周不破突然觉得这张土里吧唧的面容变得倒有几分可爱了起来。

　　「我好歹是个医生，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周不破拍了拍他的肩道，「如果你真想帮忙，那就回家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做些饭菜带过来，我想大伙应该还都没工夫吃饭。」

　　「可是……」蓝杉看他面色苍白，还是不放心的犹豫着。

　　「你是不是又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全部都得听我的，难道你还真想看着我们饿着肚子工作啊？听话，回去吧。」

　　难得听周不破如此温和的语气，蓝杉整个脑袋恍恍惚惚的，痴痴的点了点头，见周不破转身离去，那身原本笔挺的白衣已是布满了皱褶和血迹，将那个背影显得有了几分狼狈，蓝杉忍不住开口：「周不破！」

　　「……」

　　周不破回头看他，蓝杉对着那张憔悴而疲惫的面容，迟疑了片刻才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医生。」

　　伟大？周不破愣了愣，很怀疑蓝杉到底懂不懂这个词的意思，自己既没有丰功伟绩，也没有功名盖世，谈何伟大？周不破转而冲他笑道：「你也一样啊，这次可算帮了大忙，否则就算把我的血抽干了也于事无补的，你也是一个伟大的护工。」

　　或许，蓝杉这样说并不只是因为周不破献血救人，而是从他身上看见了一种医者的精神，如果换作其他医生说不定也会作出相同的选择，只有亲眼目睹了这些医护人员是如何将病人从死神手里夺回，大概才能深刻的体会到这份职业的重量，他口中的伟大，是对周不破说的，也是对每一个医生说的，更是对这份行业由衷的敬佩。

　　经过了这件事，周不破的大名又成了大家谈论的对象，以至于将他献血救人的行为被各种夸大的流传，说周不破当时一手抽着血，一手拿着手术刀，临危不乱，连刀子都不抖一下，最后血管已抽不出血了，才将病人的命救了回来，可谓是说得神乎其神。

　　周不破听了这些传闻都笑个不停，全是瞎扯的，他也不过是抽血的量比正常标准多了一点而已，好在大家的献血也即时派上了用场，他才能专心动手术，外科医生赶到后，两人共同协作硬是将那位病人的双腿给保了下来。

　　院部也对急诊科此次的表现给予了表扬，尤其是周不破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领导见他反省态度良好，便决定让他恢复原职，但经此一遭，各外科的主任才发现周不破在骨外和胸外方面竟也是一把好手，大有求贤若渴之势，院部的意思是让周不破自行选择，不管去哪一科，反正也是肥水不流人外人田，虽然骨外和胸外向来是外科中的龙头，但到最后周不破还是选择留在了妇科。

　　蓝杉其实也不明白周不破为什么要执意留在妇科，他的医术既然这么好，不是更应该去救人于为难的地方吗？但蓝杉也没多问，他心里明白周不破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去哪儿都是救人姓命，周不破能回到妇科，蓝杉也替他感到高兴。

　　「老大！老大！」

　　周不破和蓝杉刚和急诊的大家伙告别完，正收拾着东西就见刘小心眉开眼笑的跑了过来，说起来他们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你怎么来了？」

　　刘小心挠着脑门嘿嘿笑道：「听说老大要回妇科了，我这不是专门来接你们的么。」

　　周不破好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楼上楼下的，有什么好接的，最近你在那边还好吧？」

　　「嗯，我正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老大，我通过考试了，可以留在这里当医生了！」

　　「真的？！那太好了！算我没白带你小子这么久！」周不破不免喜悦了起来，乱揉着刘小心的头发。

　　蓝杉也笑道：「刘医生，那真是恭喜你了。」

　　「嘿嘿，这也是老大教得好嘛，换作跟别的医生，我只怕连手术台都上不了呢，对了，听说蓝大哥也来妇科当护工了，这样我们三个就又能在一起了，」说到这里，刘小心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有些惭愧的看向周不破，「老大，这两个月为了避嫌，我也不敢来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周不破摇头叹道：「我怪你干什么，本来上次那件事是我把你拖下水的，好在院部的那些人没怎么为难你。」

　　「那也是老大你极力在保我啊……否则我早被提出医院大门了，更别提留在这里当医生了，老大对我的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傻小子，什么恩不恩的，我是你老大当然要罩着你啊！」周不破朝他胸口不轻不重打了一拳，勾过他的脖子道，「呐，从今往后，在妇科我是老大，那你就是老二，这蓝杉嘛……」

　　两个人的目光一同微妙的定在蓝杉身上，害得他瞬间手足无措的，就见刘小心灵机一动拍手道：「沙师弟！」

　　闻言，周不破指着蓝杉就笑个不停：「哈哈哈哈，你还别说，还真挺像的！沙师弟……哈哈哈哈……」

　　见他们笑得前俯后仰的，蓝杉又羞又怒的打开周不破的手：「那你们就一个是老猪，一个是泼猴！」

　　「哟！这么些日子不见，蓝大哥越来越聪明了，都学会损人了啊！」

　　周不破瞟了蓝杉一眼道：「可不是，你也不看看他成天跟谁在一起，不变聪明都怪了。」

　　「哈哈，我看跟着老大你学坏了吧！」

　　「死小子！怎么说话呢！」

　　蓝杉看着两个人打闹着扭在一起，就跟顽皮的孩子似的，正含笑着摇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很快便响起惊天动地的掌声。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周不破和刘小心听见也不由停下了动作，三个人纳闷的走到窗边探头察看，就见医院大门站了一群医生护士，为首的竟是他们妇科主任还有陈院长，鼓掌迎接的对象正是一辆黑色轿车。

　　「这搞什么名堂，这么大场面，该不会又是哪个高官的妇人要生孩子了吧？」周不破讽刺的嘟囔着。

　　刘小心阴阳怪气的哼唧道：「只怕不是什么高官，是高人吧……」

　　「什么意思？」

　　周不破疑惑的回头看他，刘小心就朝他递了个眼色，顺着刘小心的目光看去，就见黑色的轿车停稳后，从车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护士们纷纷将手中的花献给他。

　　「谢医生？！」

　　「谢英豪？！」

　　蓝杉和周不破异口同声的大惊，见主任和院长也上前与他握手，就像接待贵宾似的，那谢英豪也笑得一副春分得意的模样，周不破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老大，你不在的这段日子，谢英豪发表了一片论文，居然在国家医疗部得了奖。」

　　周不破突然皱眉道：「论文？！什么论文？！」

　　「好像是关于什么无痛分娩的，他不是一直对这方面有研究么，」刘小心耸了耸肩道，「得了奖后就被医院公派出国学习了一个月，这不才回来么！」

　　蓝杉点头道：「难怪这么久都没有看见谢医生，原来是出国学习了，真厉害。」

　　刚一说完就被周不破狠狠瞪了一眼，吓了他一跳，这才猛然想起周不破和谢英豪之间不对盘，蓝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哼，小人得势！」

　　周不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里冒着火星子，越看越气，妈的，他才离开多久，这谢英豪还想来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啊？！平日里倒是一副不哼不哈的臭德行，背地里尽玩儿阴的！

　　一个无痛分娩的论文，算个什么狗屁东西，要是自己的那篇MFUU论文发表的话……

　　想到这里，周不破不禁盯向蓝杉，久久不语，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蓝杉被他奇异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怵，以为他还在生气，小心翼翼的道：「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周不破恍然惊醒，立马摇头：「哦，没什么。」

第26章 26

　　在急诊科煎熬的过了两个月，一回到妇科，周不破那感觉就像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当然，除了那个眼睛中钉肉中刺的谢英豪，让周不破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看着谢英豪又是在院部公开表扬，又是被请去各个医院演讲，就跟是个什么顶级专家似的，在这小城市医疗的圈子里可是威风了一把，那势头活生生的将周不破献血救人的英勇事迹给比了下去，成了新一轮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角色。

　　周不破一肚子无名火，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向来争强好胜惯了，容不得半个人踩在自己头上，何况还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家伙。

　　在妇科做完任职后的一系列交接工作，周不破臭着一张脸回到家里，开门就看见桌子上已摆好了碗筷。

　　「你回来啦，」蓝杉端着菜出来，见周不破脸色难看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医院有什么事？」

　　「没，医院挺好，」周不破漫不经心的说着，看了看他到，「对了，他们有没有通知你什么时候去上班？我今天事太多，也忘了帮你问。」

　　「嗯，妇科那边来过电话了，说要办一些手续，过两天就让我去报到。」

　　周不破淡淡的点头，拿起筷子翻弄着桌上的菜，一看就觉得奇怪，什么水芹酥花生啊，猪蹄炖花生啊，凉拌花生，炒花生的……周不破皱眉道：「你搞什么啊，怎么菜里全是花生？」

　　「……因为花生是补血的啊。」蓝杉垂着脑袋老实交代，就想着周不破之前抽了好多血，才准备给他补一补的。

　　「这又是从你们老家听来的？」看他不说话，周不破也就明白了，知道蓝杉是好意，也没发怒，只是叹了口气道，「人的血液是有再生能力的，这都过了一个多星期了，早自己补回来了，再说了，花生补的是气血，不是血液，懂不？」

　　蓝杉一听瞬间觉得自己真是没文化透了，这一肚子好心总也办不成件好事，难怪周不破平日里老是嫌弃他土，现在连蓝杉都有些嫌弃自己了。

　　「是这样啊……我也不太懂，要不……这些我来吃，我再重新去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见蓝杉准备将菜端走，周不破忙按住他的手：「算了算了，你也别折腾了，就吃这些吧。」

　　「可、可厨房里炖的汤……也是放的花生。」蓝杉战战兢兢的小声道。

　　周不破无奈苦笑了一下，不知怎的，仿佛之前的坏心情也消了不少：「那就快端出来啊，反正多吃点花生对身体也好。」

　　蓝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换做几个月前一定少不了要被骂得狗血淋头，最近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周不破不但骂他的次数减少了，而且还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好像……越来越容易让人亲近了。

　　「你真的打算吃这些？」

　　蓝杉确认般问道，周不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你……不打算让我吃？」

　　「哦！没有没有！我这就去把汤端出来，我妈说过排骨炖花生是最补血……！」

　　还没说完蓝杉就用手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高兴过度就嘴不把风了，分明刚才周不破才解释过，自己又给忘了，生怕他生气反悔不吃了，蓝杉红着连就赶忙跑去厨房盛汤。

　　周不破笑着摇头，心想这乡巴佬土是土了点，笨也笨了点，但有时候还是挺讨喜的，总之……好像感觉比之前看起来顺眼多了，周不破也觉得奇怪，只听过审美疲劳的，难道审丑也会疲劳吗？

　　正想到这里，周不破夹了颗花生放进嘴里，就听见传来了门铃声。

　　这个时间谁会来家里找他，纳闷着起身去开门。

　　「是谁啊？」当看清站在自己跟前的不速之客时，周不破的面容霎时冷冽下来，面目不善的硬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同样僵着面容，瞪他一眼，冷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看见自己父亲就是这么打招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