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莫子易回到座位上,陆湛正咬着筷子猥琐兮兮地看着他:“看你紧张的,谁啊?”
“朋友。”莫子易低头喝饮料。
“哦~”陆湛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骆非喝得快不省人事了,拿起手机一看,莫子易五分钟前给自己发微信说在酒店楼下了。
“姐,想吐,我去趟洗手间行不行?”
祁璐轻蔑地看他一眼:“就这点酒量?”
骆非此刻只想着赶紧走,也不逞能回嘴了,立刻点头哈腰的:“可不是嘛,太久没喝酒了,突然一下子喝这么多,有点受不了了。”
祁璐知道他也累了一天了,于是挥挥手:“行吧,那你吐完休息一下。”
骆非于是赶紧拿起外套走出宴会厅,刚走到楼下,还没来得及找莫子易的车在哪,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有人叫他,骆非回头一看,是丁妍。
骆非微微皱起眉:“有什么事?”
“骆非……”丁妍似乎是喝了酒,上来就拉他的手,“你能不能带我回家啊……”
“不能。”骆非把手抽出来,“我也喝酒了,你叫你家司机来吧。”
“你别这样好不好?”丁妍委屈地看着他,“以前是我太任姓了,我已经改了。”
“那祝贺你啊,改掉了臭毛病。”骆非转头要走。
丁妍却像是没站稳似的,突然“啊”了一声往骆非身上倒去,骆非下意识地扶住她,丁妍却整个人靠到了骆非的怀里,怎么也不愿意起来。
骆非冷着脸,直接朝酒店大门旁的门童挥了挥手:“麻烦一下,这位小姐她……”
他话还没说完,丁妍就仰起头亲了上来。
正要走过来搭把手的门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骆非心里烦躁得不行,把她拉开来,丁妍却死死地攀住他的手臂扑在他怀里,似乎在小声地啜泣。
“骆非。”
一个轻软的声音传来,骆非愣了一下,转过头,莫子易正站在一米之外。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这么淡淡地看着骆非,然后走过来,把白天骆非塞给他的那朵花重新放回骆非胸前的口袋里,说:“女孩子喝醉了一个人很危险的,你送她回家吧,我先走了。”
莫子易说完就转身走了,骆非急着喊他:“你等等……”
“等什么?”莫子易转过头,声音很轻,听在骆非的耳朵里却很重,他说,“你凭什么让我等。”
骆非一下子怔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丁妍还抱着他在哭,莫子易再没多停留,走下台阶,开车走了。
“我喜欢男的。”骆非转过头,一点一点地把丁妍从自己身上拉开,“你无论怎么做,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上你,因为我喜欢男的。”
“不……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我知道的……”丁妍满脸的泪,“你别拿这个骗我。”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骆非说完,拿起手机给自己家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带丁妍回家,然后自己打车走了。
莫子易觉得有点解脱,他本来坐在车里,看着那朵花,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和骆非继续下去,自尊也好,身份也好,都可以不去在乎,反正他们现在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女生抬头去亲骆非的时候,他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有些时候,不是凭一厢情愿地坚持就行的,那个女生流着泪的样子那么脆弱,她把自己的自尊完完全全地剖开,暴露在空气里,可是骆非不为所动。
于是莫子易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在骆非眼里,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是这样卑微又可怜,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却没有一点立场能让自己站。
他突然就不想坚持了,这段关系本来就荒谬无理,他亦步亦趋,自欺欺人,心里也确实不好受。就像当陆湛问起是谁给他打电话时,他只能说是朋友,而不能像陆湛和黎井一样,当着好朋友们的面,带着身边的那个人,大方地承认他们在谈恋爱。
他说不清是自己太贪心还是太较真,他只是觉得,自己跟骆非终归不是一类人,骆非可以把姓和爱分开来,只床不谈恋爱,自己却不行,一次陷得比一次深,到最后尊严全无。他想趁着事情还没有完全恶化的时候脱身,把生活扭转回来,像以前一样正常地继续下去。
骆非到了莫子易门外,却没有勇气去开门,虽然他已经很熟悉莫子易家的密码。
他突然很后悔,后悔昨天莫子易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为什么没能正面回一句:因为我喜欢你。
才过去短短的一天,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很多,错过了很多。
他好想当面再叮嘱莫子易一句:记得按时吃感冒药。
骆非把胸前的花拿出来,轻轻放在门前,转身走了。
第27章
莫子易最终还是和骆非的公司签了合同,因为他没办法跟张燃解释自己想要拒绝的原因,也没办法不为公司的利益考虑。由此他也更厌恶自己,他做不到那么痛快那么淡薄,可以因为自己和骆非的事而切断一切,他不得不考虑公司的未来。
过了快一个月,元旦的时候公司放假,莫子易窝在家里,陆湛他们约他出去玩他也不想动,反正他知道这群人出门都带家属,自己去只能吃狗粮,他宁愿在家吃外卖。
躺在床上刷着朋友圈,莫子易突然看到骆非的名字。
心跳几乎是立刻就重了起来,莫子易看到骆非发了一张图片,是自己的食指被一个婴儿的小手抓住的照片,配文是:欢迎你。
那应该是他姐姐的小孩,莫子易在心里猜,接着他又想到,原来骆非现在在国外。
然后鬼使神差的,莫子易给他点了个赞。
他心里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张图片很可爱,下意识地就点赞了。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发了这种照片,我都会点赞的,莫子易在心里想。
半分钟过后,骆非给他发微信了。
连他发来了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骆非这个名字,莫子易就一下子把手机扔在了枕旁,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他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热,心跳得很快,他似乎又一次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不应该点赞的,他自己没多想,可是难保骆非不会想别的。
在被窝里挣扎了一下,莫子易摸起手机,红着脸点开,看到骆非问他:没有出去玩吗?
是很正常的语气,是很正常的话题,莫子易于是慢慢平复下心情,回:没有,在家。
骆非:身体不舒服?
莫子易:不是,想在家待着而已。
骆非:能不能开个视频?
莫子易:啊?
骆非:想跟你分享一下我刚出生的小外甥。
莫子易根本没理由拒绝,于是他和骆非开了视频,他特意把手机朝上移了移,视频里只露出自己的头发。
骆非开的是前置,他蹲在摇篮旁,只露出一个下巴,看起来似乎在笑,他说:“现在这边还是凌晨,小朋友折腾了好久,总算出生了。”
骆繁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折腾的是我又不是你。”
莫子易于是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有点结巴:“姐……姐姐好。”
“你好呀。”骆繁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骆非正要把摄像头转过去,就被骆繁打断,“干什么!我素颜呢,你别拿摄像头对着我!”
骆非笑起来,声音好听又清爽:“怕什么,你素颜也好看啊。”
骆繁没理他,只是跟莫子易说:“不好意思啊,刚生完小孩儿,形象不佳,不能跟你见面啦。”
“没事没事的……”莫子易把半张脸挡在被子下,“姐姐辛苦了。”
骆非重新把摄像头对准小婴儿,说:“我觉得我外甥以后应该很帅,毕竟是个混血,我姐又那么漂亮。”
“嗯。”莫子易看着那个小婴儿,声音放轻,“他好像睡着了。”
“对啊,睡着了。”骆非起了身,跟骆繁说,“小朋友睡着了,我去走廊上聊视频了。”
骆繁的声音很揶揄:“我儿子只是你开视频的借口而已。”
莫子易的脸红了红,说:“那姐姐再见,好好休息。”
“再见再见,骆非很快就回国了,你再等等啊。”骆繁的声音里带着笑。
莫子易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屏幕,骆非正拿着手机往外走,摄像头里的视角是从下巴往上的仰视,即使是从这样的角度,莫子易还是觉得骆非很好看。
骆非站到走廊里,把手机拿上来一点,露出一张瘦削白皙的脸。在医院的灯光下,他脸上的阴影和光亮似乎像是一幅精心的素描,却又比素描更鲜活,带着他特有的散漫气质,很动人。
“你干嘛?只给我看头发?”骆非笑着问他。
莫子易是把手机平放着的,摄像头里只有他刘海以上的卷发,还翘起几根,看起来像是发芽的小树苗。
“我……我没洗脸。”
“没洗脸怎么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刚起床的样子。”骆非的笑慢慢淡下去,语气认真,“很久不见了,让我看看你吧。”
莫子易没办法拒绝,自从他点了那个赞开始,骆非的每个要求他似乎都不愿意拒绝了。
他把手机竖起来一点,半张脸仍旧遮在被子下,露出一截鼻梁和一双乌黑的眼睛,和骆非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莫子易的心跳声已经压不住了,他甚至怀疑骆非隔着屏幕都能听到。
骆非看着他,平静地呼吸着,也没有说话,莫子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缩回被窝里藏起来。想了一下,他把被子放下来,露出整张脸,摸了摸鼻子,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想看看你。”骆非靠在墙上,“快一个月了吧?我总觉得已经很久了。”
莫子易垂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往后坐了坐,被子落下来,露出他的睡衣,他本来就瘦,睡衣又是衬衫V领的,于是胸口就露出一截,能看到清晰的锁骨和一点肋骨,雪白雪白的,领子下是看不见的阴影,随着莫子易的动作一摇一晃的。
骆非的视线于是在莫子易的胸前停住了,莫子易挪好位置以后看向屏幕,这才看见自己的胸口露得有点多,他连忙拉起被子挡了挡,声音有点埋怨:“这睡衣好宽啊……”
“是很宽。”骆非的喉结动了动,说,“可是我还没有看清。”
“看什么啊?”莫子易别过眼不敢跟他对视,转移话题,“今天好冷。”
“是很冷。”骆非又把话题转回来,“把被子放下来,我要看。”
莫子易正准备问他有什么好看的,骆非接着说:“看看有没有别人的吻痕。”
“你说什么呢……”莫子易咬了咬嘴唇,脸都红了,“再这样我挂了。”
骆非看着他红着脸咬着嘴唇的样子,真的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我一个星期以后回去。”骆非突然说,他低下头,沉默了一阵,然后又抬起头和莫子易对视,眼睛里倒映着走廊上的灯光,似乎在发亮,“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回国以后,我想听到你的答案。”
莫子易的心跳刚平复一点,因为他的这句话,又开始疯狂加速起来。
“什……什么问题啊?”莫子易其实不敢和他对视,可是他却没办法移开眼,于是只能一边退缩一边坚持,在内心交战。
“我喜欢你。”骆非说,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似乎带着一点回音,真实又虚幻,“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莫子易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满脑子都是骆非低沉的,清晰的,带着重音的声音。
那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响起,透过手机屏幕传到莫子易的房间里,隔着漫长的距离和好几个小时的时差,一字一句地,像是实体一般地敲击着莫子易的耳膜和心脏。
浑身的血液在汹涌地流动,冬日的寒意似乎顷刻消散,莫子易觉得自己周身都是温温热热的,好像有细细的刺在触碰自己的皮肤,麻麻的,带着一些痛意。
过了好久,莫子易才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有点失神。
“本来是想回国以后当面跟你说的,但是现在看着你,实在忍不住了。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了,又怕你觉得我太草率,不靠谱。”骆非笑起来,“别紧张,不用你立刻回答,也不用你有什么表态。你就记住我这个问题,慢慢想,等我回来了,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
“哦……”莫子易怔怔地应了一声。
骆非看着他,眼睛里是柔和的神态,他说:“等我回来。”
莫子易点点头。
第28章
一连好几天,莫子易的耳朵里好像都在回响着骆非的那句“我喜欢你”,只要一想起,心头就像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隐隐发麻。
比起和骆非当炮友,莫子易觉得这件事更让他纠结,他不知道自己如果跟骆非在一起以后会有什么后果,怎么跟家里人和朋友坦白,万一骆非的前任们还是纠缠不清该怎么办,骆非的背景这么复杂,自己会不会惹祸上身?
有些事情远没有想象的简单,不是一句喜欢就可以解决的,他们要面对的是现实世界,不是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简单的幻想氛围。
从前的时候,莫子易很希望能够听到骆非的亲口告白,很希望能够将他们的关系说清楚,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当这个机会摆在眼前,莫子易却变得犹豫而退缩。他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同时心里也有动摇,自己对骆非到底是什么感情,是因为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