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打死吗？如果失手了，会影响卡尔他们的计划吗？会危及到医院里其他人的姓命吗？……他甚至想到，自己是医生，本来应该救死扶伤，为什么现在却要拿起枪支，去结束一个生命？
他做事从来冷静果断，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法不多想。
“如果你还有想见的人，还有爱的人，你必须这么做。”卡尔再次看他一眼，“否则你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萧一白的脑海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仿佛模模糊糊地听见一个清亮欢快的声音：“萧医生！”
我要活着，要活着回去，我要再见到你。
萧一白稳住手臂，调整好呼吸，对卡尔说：“我准备好了。”
“好的。”卡尔依旧看着远处，十几秒之后他拿起对讲机，和萧一白对视一眼，然后低声下了指令。
“行动。”
萧一白毫不犹豫地对准目标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强大的后坐力和巨大的响声震得他往后倒去，周围枪声四起，卡尔连开几枪之后，将萧一白拉进了屋子里，然后转身去别的方位继续狙击存活者。萧一白靠在角落里，他的肩膀和手掌被震得发麻，整只手臂都好像失去了知觉，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嗡鸣。
在周围的枪声中，萧一白的心跳如擂鼓般响彻胸膛，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视线一片模糊。最后他费力地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睛，感觉到手背上的湿意，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几乎没有哭过，当下会流泪，大概是因为环境影响所至，生死的交替和劫后余生带来的刺激，以及来到这里之后所有压抑的情绪，同时爆发，让他在大脑最紧张、心跳最迅速的时候哭了出来。
这是好事，他想，自己总算也有发泄的余地了。
枪声渐渐平息，眼前走过来一个人，萧一白坐在地上抬起头，卡尔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第一次流露出情绪的少年，他的目光里是萧一白似懂非懂的理解。
“解决了吗？”萧一白问他，声音有些发颤。
“全部解决了。”卡尔在他身前蹲下，“你做的很好。”
萧一白再次抹了抹泪，抬眼时恢复了清明沉静的眼神：“谢谢，安全了就好。”
卡尔伸手拉起他，拍拍他的肩：“你的心里一定有信念，否则你根本无法扣动扳机。”
萧一白看向窗外，午后夺目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照得他睫毛上的泪熠熠发亮。
“是的。”萧一白轻轻地说，“我有很想见的人，我必须要活着回去。”
陆湛又倒霉地碰上邱桐了。
也不能算是他碰上的，是邱桐自己找来的。
分部之前就和邱桐家在美国的公司有合作，但是当时邱桐都待在英国，所以陆湛没见过他。
“陆先生，好久不见。”邱桐笑得略带顽劣，陆湛还以为自己看到黎井了。
“没很久吧，也才半个多月。”陆湛收拾着资料，头也不抬道。
“陆先生记得这么清楚啊？”邱桐走过去，一手撑在桌旁，微微歪头看着陆湛，“那看来你对我印象还挺深？”
“是挺深。”陆湛推开他把文档放进柜子，“毕竟第一次见面你就暴露了自己时间短的事实。”
“……”邱桐大概最受不了这种刺激，他当即伸手把陆湛围在柜子前，“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时间短？”
“还用试么？”陆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对你没兴趣，你要是真想跟我睡，除非被CAO的人是你。”
邱桐觉得自己的属姓受到了质疑。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陆湛：“我给你CAO难道你就敢CAO了？”
“敢啊。”陆湛抬抬下巴，“那儿有沙发，你去把裤子脱了，我立马CAO一个给你看看。”
邱桐跟他对视了半天，终于放下手，直起身：“陆湛，算你狠。”
陆湛笑起来，笑容好看得邱桐想立刻把他扒光摁在床上。
“邱先生，谈生意我欢迎，谈这个我真没兴趣。”陆湛慢慢收起笑容，“况且，你身上真的没有哪一点比得上我男朋友。”
还没等邱桐说话，陆湛又淡淡地加上一句：“算了，在我心里，压根就没人比得过他。”
“行，就你们是真爱，我是渣男行了吧？”
邱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表情一瞬间变得正式：“陆总，我今天来，是有个项目想跟您合作，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哦？邱总您请说，我们很乐意与贵公司合作。”陆湛说着走过去，得体地为他倒了一杯水。
“你这副样子，跟陆予很像。”邱桐评价道。
“都是兄弟，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能不像么。”陆湛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邱总，别套近乎了，说项目吧。”
“……这副不要脸的样子跟陆予也很像。”
“再不说关于项目的事邱总就请回吧。”
“……”
第146章
两人谈了很久，邱桐的心里还是有点惊讶的，他没想到陆湛看起来软软嫩嫩的，谈起正事来这么稳重，很多他没考虑到的细节陆湛都会提出来，而且在谈的过程中就已经边说边写下了一个方案，邱桐接过去看了看，写得很完美，几乎挑不出毛病，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临时构思的。
“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邱桐喝了口水，“我以为你是绣花枕头。”
“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陆湛也喝了口水，“你就是个绣花枕头。”
邱桐迟早要被这个小孩气死。
“你男朋友在国内？”邱桐问他。
“在非洲，索马里。”
“去那儿干嘛？那里那么乱，你男朋友是维和部队的？”邱桐上下打量了陆湛一眼，“那身体素质肯定很好吧，你这小身板受得了？”
“反正肯定比你好。”陆湛瞥他一眼，“他是医生。”
“原来你喜欢这种无私奉献型的啊。”邱桐靠在沙发上，“那改明儿我去成立个基金会，也无私付出一把。”
陆湛不想跟他说话。
“唉，看你好像很喜欢他，那你为什么出国啊？”
陆湛看着手里的杯子怔了一会儿：“我做错事了。”
“哦，来国外躲事儿的啊。”邱桐了然，“我就不信，你俩一个在美国，一个在非洲，还能维系得了感情？”
“我们两年多没联系了。”陆湛往后仰在沙发上，“我爸让我在外面待三年，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邱桐显得很震惊：“两年多没联系了？那还谈个屁的恋爱啊，你俩是要创造冷战时间最长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你脑子清醒点行不行，估计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对象了，早把你忘了。”
“一看你就没认真谈过恋爱。”陆湛仰着下巴瞟他一眼。
邱桐根本没听见陆湛在说什么，陆湛靠在沙发上垂着长睫毛漫不经心瞟过来的眼神像一把AK47，把他的心击得稀碎。
“这么久了，你真的不寂寞吗？”邱桐厚颜无耻地坐到陆湛身旁，“没关系的，天高皇帝远，你就算跟我上一次，你男朋友也不会知道的。”
“别想了，没可能的。”陆湛闭起眼，“除了他，我谁都不想碰。”
邱桐的手慢慢摸上了陆湛的大腿：“陆公子，憋着不难受吗？就一次，你就当纾解身心了呗，我技术很好的……”
陆湛睁开眼，伸手拿起水杯。
邱桐立马缩回手：“我今天这身比上次的还贵，你手下留情。”
陆湛笑了一声：“你要是不想这些有的没的，或许咱俩还能做朋友。你要是回回都这么烦我，那项目也别做了。”
“行吧，我彻底死心了。”邱桐也往后仰在沙发上，“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你这么坚贞不渝，还不得感动死啊。”
“我不需要他感动。”陆湛缓缓说道，“我只希望他愿意再给我机会。”
国内除夕那天，萧一白结束了一场手术，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星星。
这里的星星特别亮，这里的夜晚也特别荒凉。
卡尔走到他身边，问他：“中国是不是已经是新年了？”
“嗯，比这里快几个小时，已经到了新年。”萧一白轻轻回答。
“新年快乐。”卡尔对他说。
“谢谢。”
“不跟你想念的人说一句新年快乐吗？”
萧一白慢慢低下头：“不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对，你快要回去了。”卡尔顿了一下，“大概还有两个月。”
他转头看着萧一白：“你回去的时候，中国是不是快春天了？”
“是，是春天。”萧一白笑了笑，“我家乡的春天很漂亮，很温暖。”
“或许春天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你家乡有你爱的人，所以那里的春天就格外的好。”
“也许吧。”萧一白的目光看着远处，“没有他的地方，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英文中的“他”和“她”不一样，所以卡尔显得有点惊讶。
“他？”
“是的。”萧一白看着卡尔，“我想念的人是个男生。”
“那祝福你们。”卡尔微笑着，“再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们不要再分开了。”
“好。”
萧一白轻声应着，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星辰倒映，是陆湛最爱的那双眼睛。
美国此刻是下午，陆湛正结束一场会议，助理等在会议室外，告诉他接下来要去见一位客户。
陆湛皱起眉：“这位客户不是前几天方经理去谈的那个吗？”
“是的，但是他刚刚联系我们说有些细节需要和您详谈，然后再决定是否签合同。”
“好的，我来解决，你把资料给我，再请方经理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要问问相关情况。”
陆湛边说着边接起手机：“喂？批下来了是吗？好的，你把文件发给我，我和国内总部联系。再问问Aaron上次的报表整理得怎么样了，我要用。”
陆湛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之后挂了电话，回头朝助理说：“你给邱总打个电话问问，上次的策划书他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启动了。”
“好的。”
“还有，跟销售部的人说一声，把项目正在进行中的客户档案发我一份，我要看。”
“好的。”
陆湛最近越发地忙，因为临近回国了，很多事情他需要整理好一手资料做好交接。他不愿意全部交给别人，而是尽可能地由自己经手处理，这样交接任务的时候自己可以把所有信息和事务都列清楚，以保证在他走后，各个项目和工作可以不受影响地正常进行。
和客户谈完细节签好了合同，已经是晚上了，陆湛开着车，突然想到现在国内已经是新年了。
他对新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最让他不能忘怀的新年，是和萧一白躺在被窝里笑着看春晚的那一年。
那是很普通的一晚，但是因为是和萧一白在一起过的，所以在陆湛心里，它格外的特别，格外的珍贵。
而那也是他们唯一一次一起过的新年。
陆湛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拿现金的时候发现零钱不够，就往钱包深处的夹层里找，然后他发现最里面那个隔层里，夹着一张纸。
陆湛出了店，站在路灯下，点了一只烟，将那张纸抽出来。
那是当年黎井查了萧一白的资料以后给他的。
在皮夹里放了这么久，那张纸折起的边缘已经磨损发灰，陆湛轻轻地将纸展开，那上面有萧一白的照片和出生年月。
他清冷的眉眼透过烟雾，像画一样映在陆湛的眼睛里。
陆湛抽着烟，站在路灯下看了许久，仰起头，今天晚上的天空漆黑一片，看不到一颗星星。
他小心地将纸折好，重新放回皮夹里。
我们多久没见了，萧一白？
快三年了吧。
陆湛比萧一白早半个月回国。
回国之前，陆湛跟他爸通了一次电话。
“该交接好的都交接好了吧？”陆岩成问他。
“嗯。”陆湛坐在办公室里，已经很晚了，他的桌上亮着台灯。
“都差不多了，结束以后我休息一天，把行李收拾一下，然后隔天坐中午的飞机回来，到国内大概是第二天傍晚左右。”
“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湛沉默了一下，他的公司已经关闭很久了，以前的员工有一部分去了陆氏集团工作，一部分被陆予安排去了别的公司，简单来说，他已经失去了自己从前的事业。
“我回陆氏集团工作。”陆湛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知是遗憾还是妥协，“哥已经帮我安排好了。”
“好。”陆岩成沉默了一下，“那一白呢？”
“我等他回来。”陆湛的语气低沉而坚定，“他比我晚半个月回国，等他回来，我要继续跟他在一起。”
“陆湛！”陆岩成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他第一次知道陆湛和萧一白的关系时的怒气，“三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陆湛揉着眉心笑了一声，“这跟懂不懂事有什么关系？我在美国这三年过成什么样，爸，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三年，我不知道你跟萧一白谈了什么，他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我也没有找过他。我不找他，是因为我愧疚，我没脸跟他说话。可就是这样互相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三年，我对他的感情一点没变，而且还更加坚定。我这么跟您说吧，你要是想让我跟他彻底分手，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我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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