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为什么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黎井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冷冷地看着陆予。
“受伤了？”陆予看着黎井另一侧下颚边的纱布，皱眉问道。
“抓捕的时候蹭的。”黎井有些烦躁地呼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火机，捏出一根烟放进嘴里。
他正要点烟，陆予却伸手拿走了他嘴里的烟，像许多年前那样把烟捏碎了。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袖子上有好闻的香气，黎井这段时间在各种现场奔波，从没闻到过这样让他想要靠近的味道。
也许不止是这段时间，而是这些年。
“你别他妈管我了行不行？”黎井心里烦乱，想抽根烟平复一下，结果还没点上就被拿走了，再加上陆予身上的味道挑动着自己的情绪，他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回去休息一下吧。”陆予轻声道，“你队长说你早上回来以后就没闲过，他说他怕你猝死了。”
怪不得陆予来得这么凑巧，敢情又是那个天杀的林队把黎井给出卖了。
黎井嗤笑：“你没话对我爷爷说么？”
以前黎井和陆予来看爷爷，陆予都会说说话的。黎井突然想知道，此刻陆予还能说出什么来。
“有的。”陆予转头看着墓碑，“爷爷，我想跟黎井结婚。”
和五年前一样的话。
黎井一把抓住陆予的外套衣领，牙关气得发颤：“陆予，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
他真的是烦透了，明明五年前是陆予抛下他去了国外，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嘴里还坦然地说着这样的话，黎井觉得他简直荒谬至极。
“我说完了。”陆予直直地看着黎井，“走吧，我陪你回家。”
又是和五年前一样的话。
黎井突然泄了力气，他不想再纠缠了。
“你放过我吧。”黎井低下头，语气低沉而死气，“我没精力跟你耗了，陆予，这几年我够不好过的了，你别再来打扰我了行不行？”
“先回家吧。”陆予丝毫不理会黎井的话，“再不好好休息一下会撑不住的。”
黎井扯了扯嘴角，转身往墓园外走去。
路过陆予停在路边的车，黎井看也没看地继续往前走。
陆予从身后拉住他：“上车。”
黎井甩开手：“不用了，我打车。”
“打车要走很远。”陆予再一次伸手拉住黎井，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强硬的意味，“上车。”
陆予的手心很暖，黎井已经很久没有被他拉过手了。
他抽出手：“那谢谢了。”
真的是太累了，再加上陆予开车很稳，黎井本来只想微微闭眼养养神，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陆予放缓车速，偏过头看了一眼黎井沉睡的侧脸。
他瘦了很多，睫毛长长地掩着，眼下有一片青黑，下巴上有隐隐约约的胡茬，眉头微微皱着，把原本清俊好看的侧脸线条打断了一点。
陆予记得黎井以前睡觉从不皱眉的。
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往黎井的小区开去。
停了车，黎井还没醒。
陆予看着他安静的面容，伸出手，食指指背轻轻蹭了一下黎井的脸颊。
黎井眉头一动，睁开了眼。
大概是睡了一会儿的缘故，他眼里的血丝消退了不少，那双眼睛里便露出清澈的样子，看得陆予心里一动，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黎井。
也可能是黎井一直就没有变过。
“到了。”陆予放下手，轻声道。
黎井看了他一眼，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陆湛考完试，周越蹭过来问他要一起吃晚饭嘛。
陆湛：“滚。”
他打电话给萧一白。
萧一白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回了条短信：突然有个手术，可能没办法来接你了。
陆湛：好的好的，手术结束记得快点回家。
然后陆湛抬起头对着周越春意盎然地笑：“周越，咱们一起吃晚饭吧？”
周越：“刚刚你不是让我滚吗？”
陆湛揽着他的肩往校门口走：“我开玩笑呢，我可乐意跟你一块儿吃饭了，刚好今天考试不去公司，机会难得，特别有利于增进我们的友情。”
两人吃着饭，周越突然问他：“你知道伍程泽吗？”
陆湛先是一怔，然后淡淡道：“知道啊，不就是启跃科技的老总么。”
陆湛怎么可能不知道伍程泽，毕竟这是他伯伯，也就是陆予他爸的私生子。
当年陆湛还在读高中的时候，这个私生子就从国外回来了，那会儿伍程泽也就刚成年吧，陆予他爸就把A市另一个区的分公司给了他，后来陆湛听说伍程泽想把分公司注销成立子公司，结果被陆予母亲用了点手段给阻止了。
再后来，陆予出了国，陆予母亲也跟着在国外待了好几年，陆予他爸在这期间入股投资了一家新公司，名叫启跃科技，公司的总经理就是伍程泽。
说好听点是入股投资，说难听点就是给私生子开公司呗。
伍程泽之前一直呆在国外，圈子里知道陆家有个私生子的人少之又少，这两年启跃科技发展得很不错，有风头了就难免被盯上，一挖才知道老总可能是陆家私生子，这下反倒没什么人敢惹了，而多了一群溜须拍马想上赶着一块儿合作的，毕竟启跃科技的背后靠山说不定就是陆氏集团，这不就是一棵摇钱树么。
陆湛一直想不通，陆予母亲到底为什么能容忍这家公司存在，以前伍程泽想成立子公司她都不允许，现在启跃发展得这么好，她反倒袖手旁观了。
陆湛心里有点苦，人家私生子都能一路绿灯畅通无阻，自己作为名正言顺的独生子，开公司的时候也没见沾到他爸的一点好处，妈的。
“干嘛突然说起他？”陆湛问周越，虽然周越他爸肯定知道伍程泽的来历，但是周越知不知道陆湛就不清楚了。
“哦，最近启跃跟我家有个合作，我刚在微信上看到有人说伍程泽好像被送进医院了，就问问你呗，你俩公司姓质好像差不多。”
“他怎么了？”陆湛皱着眉，他好怕是陆予动的手。
“听说摔断手了。”周越喝了口果汁，“你今天考的怎么样？”
不想揣测周越跳脱的思维，陆湛耸耸肩：“就那样儿呗，不挂科就行了。”
第87章
萧一白往病房里走去，那个病房曾经陆湛住过，只不过现在换了另一个人。
他站在病床前，按部就班地下完医嘱，末了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往外走。
“萧医生。”病人突然叫住了他。
萧一白回头看着病床上的那个人，之前手术的时候他并没有仔细看过他，刚刚说话的时候也只顾着看化验单，都没抬头看一眼。
萧一白知道他是谁，伍程泽，启跃科技的老总，下午来医院的时候就有护士在讨论了。据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撑在地上，手腕关节脱位了，检查以后发现附近的腕骨有出现骨折，于是立刻就安排了手术。
“什么事？”萧一白淡淡地问道。
伍程泽戴着一副细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文成熟，但是萧一白看见他的眼睛，就下意识地想要皱眉，因为他总觉得伍程泽的眼神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别有深意，这种若隐若现的精明城府让萧一白不太想跟他有过多接触。
萧一白总觉得他很像一个人，想了几秒之后，他觉得伍程泽很像陆予。
都是年轻有为的生意人，气质沉稳，连眉眼都有些神似。只不过伍程泽和陆予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点，伍程泽的温文气息总像是在压抑了什么过后才显现的，说明白点就是刻意的。而陆予，萧一白从小就认识他，他身上的气质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没变过。
还有眼神，陆予的眼神不会像伍程泽这样充满赤裸的审视和打量。
“听说萧医生才十八岁？”伍程泽微笑着。
“是，有什么问题么？”萧一白从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进行评判，也不会把自己的喜好多余地安放在其他人身上，对于这个他不太想接近的人，作为医生，他还是要做到完全以医生的身份去客观对待。
“没什么。”伍程泽轻笑，“只是觉得你很优秀。”
他说着拿出手机：“萧医生介意留个微信么？我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联系你。”
“我可以给你办公室号码。”萧一白的语气职业而疏离，“微信我不一定在线，办公室电话随时有人接。”
“那要是我想说些病情以外的事，总不能也打办公室电话吧？”伍程泽微微笑着，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萧一白整个人身上掠着。
萧一白心里没什么起伏，看着他在镜片后意味不明的眼神，接过手机输了自己的微信号上去。从前不是没有病人问过他的微信，萧一白基本都拒绝了，但是他知道伍程泽并不简单，就算今天拒绝了，他之后也会用别的办法拿到自己的微信。
“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可以通知护士。”萧一白说着就转身离开。
“萧医生慢走。”
萧一白几乎可以感觉到伍程泽盯在自己后背上的目光。
从前陆湛在病房里也爱拉着他扯东扯西，萧一白每一句都想认真听，但是现在，他根本不想在那个病房里跟伍程泽谈论任何无关病情的事。
他从没有，在第一印象里，就对一个人感到这样的不适。
陆湛和周越吃完饭以后就打车回家了，一下出租车他就给陆予打电话。
“哥，听说伍程泽摔断手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陆予：“……”
“在你心里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陆湛舒了口气。
陆予接着道：“我要是真想害他，根本不止是一只手的问题。”
陆湛整个人一抖。
“下班了？”陆予今天看起来有空，主动聊着话题。
“今天期末考，就中午趁有空回了趟公司，下午考完吃了个饭，现在回家了。”
“上次给你的项目怎么样了？”
“你说跟市政府那个？我哪儿敢怠慢啊，手下那帮员工天天加班加点呢，估计下个月初能交工，也年底了，我准备这个项目完成了就给他们放假。”
“钱没赚多少就想着放假，你也不怕你爸打你。”陆予声音里带着笑。
“唉说真的……”陆湛还是有点担心，“伍程泽的公司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你和伯母真的完全不在意？”
陆予笑了一声：“怎么，已经把他当成竞争对手了？”
陆予说得没错，陆湛的公司和伍程泽的公司业务范围差不多，在很多项目上都有可能会碰上面成为对手，但是陆湛根本不关心这个，他只是不太清楚陆予的想法，他好怕他哥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你还不了解我嘛……”陆湛站在电梯里，“我不是怕你一直没动静，万一憋着个大的，到时候一鸣惊人，咱们家可承受不起。”
“还早呢。”陆予的食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养肥了再吃。”
陆湛在电梯门口刚挂了电话，隔壁电梯门开了，萧一白从里面走出来。
他没抬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透着一点烦倦。
陆湛还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萧一白？”陆湛叫了他一声。
萧一白抬起头，见是陆湛，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晚饭吃了吗？”
陆湛伸手揽过他的肩：“吃啦，跟周越吃的，你呢，手术刚结束是不是没来得及吃？”
“吃了。”萧一白拿出钥匙开门，“碰到在眼科工作的一个师兄，一块儿吃的。”
“今天是不是有点累啊？”陆湛进门以后抱了抱萧一白，“看你精神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萧一白揉揉他的头：“可能是吧，今天手术有点多。”
陆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捏了捏萧一白的脸：“那我也努力一点，争取以后包养你，让你什么都不用干了。”
萧一白终于笑了起来：“我很贵的。”
“再贵也得包啊！”陆湛亲亲他的脸，“没有萧一白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萧一白笑着拍拍他的腰：“洗澡去。”
陆湛拿衣服洗澡去了，萧一白拿出手机，看见伍程泽发来的微信。
“萧医生，有空一起吃个饭。”
萧一白微微皱了皱眉，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不用了。”
伍程泽靠在病床上，看着那几个字，笑了笑。
今天不是他第一次见萧一白，半个月前，他曾来军医院看望一个客户，在医院大厅看到一个年轻的医生正拿着病历本跟服务台的护士在说着什么。明亮的大灯照着他修长瘦薄的身形和线条冷清的侧脸，好像在一瞬间，周围来往的人都模糊起来，哄闹的大厅彻底安静，所有色彩全部化为灰白，只有那个医生身上有鲜活的颜色。
他记住了那个侧脸，所以这次手腕受伤，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军医院，结果刚巧就是上次看见的那个医生为自己动手术。
伍程泽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也不是没有试过同姓，萧一白是第一个让他看一眼就想占为己有的人，不论是他出众的外表还是清冷的气质，以及他穿上白大褂后不苟言笑的淡漠态度，伍程泽很想看看，这样禁欲的一个人，如果躺在自己的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也从不轻易放过任何他感兴趣的人。
更重要的是，当时萧一白在给他看手伤的时候，曾挂断过一个电话。
那个号码的名字是，陆湛。
伍程泽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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