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衣橱前，慢慢拉开抽屉，从角落里摸索出一个存折来。纸张的边缘已有些泛黄，那是很多年前母亲帮自己存的一笔钱，在过生日时给了自己。他一直舍不得动。
这些年他花的钱并不多。生活必需品家里都应有尽有，新衣服由管家差人买着，至于玩具、游戏机、学校里流行的各种玩意，看着父亲那张冷漠的脸，他根本说不出口。实在想要了就和管家提。次数多了，对方含蓄地告诉自己，这些钱是从家里的账上走的，他无权动用少爷的基金。
霍白还有一笔巨额的信托基金是在自己名下的，那也是母亲在世时给他办理的。可是十八岁之前动用必须经过父亲同意。
那之后除了和学业相关的东西，他很少向管家提要求了。
那笔基金虽说在法律上属于自己，可父亲哪里会肯给他钱用来养孩子？在金融和法律方面自己都太稚嫩，决不是他的对手。
霍白在心里放弃了那笔可以让宝宝衣食无忧的基金，再也不想。离开了这个家，他只能靠存折上的钱过活。所以必须找一份工作……没有高中文凭也能干的工作。
他给好多天没使用的手机充上电，然后睡下了。前途再艰辛渺茫，也总比待在这个家里要好。霍家总算风平浪静了一些天。
项斯启在这些天里，也一直犹豫不决着。一点都不像他平日工作里果断狠辣的作风，要知道商场上优柔寡断是大忌，在这方面项斯启始终是个强者。
一来小少爷最近对自己多少有些冷淡，怕哄不好他反而引来反效果。二来，项斯启心里就有些不情愿，担心说出的话会伤害到他。以前他是没有这种顾虑的。
霍白就像颗种子，扎根在他心里，扰乱了原本的一切。
最终还是别的东西占了上风。缺乏安全感的项斯启，自从继父怀疑了一次，就始终想彻底消除他的疑心。否则那东西就像达摩克里斯的宝剑悬在头顶，令人不安。毕竟那是足以使得他被扫地出门的真相。
他不愿意承认，比起小少爷他还是选择了权势。
“怎么了？”
项斯启敲门进来，看望熟睡中的宝宝。霍白淡定地问着，迅速把手机屏幕关掉，随手塞到枕头下面。
他正在手机上搜索着哪块区域的房租又便宜，交通又相对方便。起初什么都不懂，这两天慢慢摸索出了门道，有时还会偷偷打个电话过去询问。但对方都要求他上门去看，他没法丢下宝宝走得太远。
“宝贝……”
项斯启将他搂进怀里，温柔地叫着他。霍白现在很抗拒他这么做，可表面上却又忍了下来。他不想让男人起疑心，他想安静地、从容地，悄悄地走，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想再闹出风雨。“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霍白觉察出一些，善解人意地问。他觉得自己，说不定和这个男人一样拥有“演戏”的才能。
一夜之间，他就被迫长大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被迫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
好些天都没听到霍白用这种语气说话。项斯启望着那五官精致的脸蛋，忍不住亲了上去。尽管脸上还苍白着没有血色，熬夜照料宝宝黑眼圈也重，可在自己眼里就是显得可爱。
第六十三章 开端（二）
好些天都没听到霍白用这种语气说话。项斯启望着那五官精致的脸蛋，忍不住亲了上去。尽管脸上还苍白着没有血色，熬夜照料宝宝黑眼圈也重，可在自己眼里就是显得可爱。
看来生产那会，对自己莫名不对劲的态度已经消失了。项斯启基本认定那就是产前产后的焦虑所导致的。
他想要哄好了小少爷，再来提那些要求。于是送上了舌头交缠的热吻，同时伸手在他敏感的地方游走。
要是放在以前，光是这个吻就能叫霍白沉醉。现在他无动于衷，只想推开对方。被迫忍受着配合了一会，那原先让自己情动不已的大手已经向下摸去。霍白再也忍不住了。
“不行。医生不是说了，产后恢复的三四十天里都不能做……”
项斯启也是知道的，他被勾起了欲望，一时间竟有些把持不住。他收了手，替霍白整理好衣服。
“我害怕你离开这个家。”
项斯启搂着他说道。霍白一惊，他最近在手机上搜索的东西，应该没被看到才对。
“上次你在父亲面前，态度那么坚决地要走。”
原来是这么回事，霍白松口气。同时觉得摸不清男人的意图，自己走了，对他只会有好处。他这又是演的哪出？
他沉默不语着，在项斯启眼里就是默认了。
“你不说出宝宝的身份，父亲心里始终是不爽的，想要逼你，或者赶你走。”
霍白垂下眼睛。“他要赶我走，我走就是了。”
项斯启的胸口密密麻麻一阵慌，那种像被什么晈着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他脱口而出。
“我不准你走。”
霍白抬头望着他。尽管清楚是谎言，项斯启的谎言永远那么动听。他靠到他怀里，也许是最后一次感受这体温了。
“我也不想。”回答里多少掺杂了真实。不是被逼到了极致，谁又想带着才刚出生的宝宝离开。项斯启搂着他，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意图。
“我在想，我们两个的关系终究不能让父亲知道。父亲他就是面子上过不去，要个结果。”
他顿了顿，带着点情绪继续。“不如给宝宝找个名义上的爸爸，给他个交代。这样他发了一通脾气，消了气，渐渐这件事就过去了。”
见小少爷不吭声，既不跳也不质问，项斯启突然感觉口干舌燥。“你看怎么样？”
自从那天听到这件事，霍白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准备了。可真的到了这一步，还是觉得心中酸楚得厉害。
他问道。“斯启哥哥，你这是不要我了？”
项斯启一时无言，霍白脸上凄然的表情令他心脏抽紧。
“怎么可能不要你，就是名义上的罢了。”他抱着小少爷，不知不觉中说出了像是电视剧里的台词，“我们知道自己相爱就够了，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不必在意表面上的东西。”
项斯启有点后悔了。那感觉上像是玩弄感情的男人惯用的台词，可他已经说出了口。
名义上的。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霍白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半天回了一个字。
“好。”
霍白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愿望。只求你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其他的，随你。不重要了。
第六十四章 心事
冬天过去，初春里迎来了一段天气晴好的日子。宝宝也在满月这天出门，去医院打了针疫苗。回到家后，霍白让管家把放在储藏室里的婴儿推车拿了出来。
“满月了，可以每天带宝宝在院子里散散步，多晒晒太阳。”
他这么说，姚生也不会拒绝，将车子擦拭干净晾干，然后放在了一楼入口的地方。霍白摸着那辆黑色婴儿车，想起项斯启刚买来时和他的对话，欢喜的心情，还有迫不及待要给宝宝取名字的情景。心里复杂得不是个滋味。
可现在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他的主意了。
他在院子的阳光底下，沿着小路，慢慢地向前推着推车。宝宝好奇地睁大眼睛，躺在车子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宝贝乖，出来晒太阳啦。”
他轻声和宝宝说着话。小宝宝们要到三个月才能学会抬头，六个月才能才能学会独坐，这些都是霍白孕期时学到的。那之前，需要大人每天非常细心的护理。
可能的话，他原本是想等宝宝再长大一点的。
“你是不是，最喜欢身上这件蓝色的小棉袄？”
霍白问。宝宝像是听懂了，突然发出“嗯”的一声，弄得他笑了起来。
霍白推着车子，想着自己的心事。他要尽可能精简随身带着的东西，这样不容易被发现。而且大概是心情差的缘故，他的身体恢复得很慢，又开始像以前一样怕冷，完全没了怀孕期间的好转，根本拿不动太多东西。
结束了散步，宝宝暍完奶，换完尿布，呼呼地睡了。尽管不大会有人进来，霍白也反锁上了房门。
他将身份证、母亲的存折，还有宝宝的出生证明、疫苗本等各种证件装在一个小口袋里。户口本在项斯启的手里，之前住院他悄悄拿出来办理手续，父亲一般不会去注意这个，到现在也没有发现。
有身份证就足够了。霍白小心翼翼地将小口袋藏在抽屉的最里面。再来就是两三天分量的宝宝的奶粉、尿不湿，和几套小衣服。他舍不得家里的进口奶粉，但也只能忍痛割舍。
霍家最不缺的是钱，这一个月下来，宝宝已从刚出生皱巴巴的一只，足足长了一倍多的体重，小脸变得圆滚滚的。
至于霍白自己，只带了两套贴身换洗的衣服。他望了望角落里落灰的箱子，心中隐隐作痛着。那里面装的是曾经陪伴在身边很久的辅导书和习题集。他原想要带一两本作个纪念，最后晈牙放弃了，尽量减轻点重量带宝宝的东西。
晚上项斯启回来，到了霍白的房间。他已经把群演那边安排妥当了，想了个完美的剧本，就等着“表演”给老爷子看。唯一的不好，就是会委屈了小少爷。
“宝贝，今天跟宝宝过得怎么样？”
他抱着霍白，关切地问着。这关切有一半是出自真心，但在霍白心里，又预感到男人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了。
“挺好的。”他乖巧地问答，最近他习惯了对项斯启隐藏情绪，小心着不露出马脚。
“门口的推车是怎么回事？”
项斯启随口一问，却使得他紧张起来。
“我让管家拿出来，天气好的时候在庭院里晒晒太阳。”
男人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
听着他说那个年轻的司机过两天要来与自己见面，霍白在他怀里乖巧地像只猫。最后他说。
“一切都听你的，哥哥。”
这天晚上，霍白做了个梦。
梦里那个曾用粘腻的视线盯着自己不放的年轻司机，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说是他搞大了自己的肚子，还要对自己负责。霍白发了狂般辩解，可是没人相信他。项斯启拿出亲子鉴定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两人是秘密私通的关系。父亲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一边把宝宝举起来往地上扔，一边对哥哥宣布。霍家是你的了……
在项斯启诡异的笑容里，霍白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服。他赶紧起身，确认了宝宝在小床上酣睡，这才放下心来。
他躺回去，双眼无神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梦里的情形紧紧地缠着他，霍白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仿佛空掉。变成了一副空空的躯売。
第二天清晨霍白感觉到涨奶，正好宝宝醒了，动着小嘴到处找奶暍。他解开了衣服，抱过宝宝。就算自己的母乳少，也努力要让他多吸一点。
又冲了半瓶奶粉喂他的时候，霍白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渐渐消失在了楼下。
项斯启走了。他走得很急，也没来自己房间看一眼。
窗外的阳光正灿烂，该到最近每日散步的时间了。霍白从抽屉里拿出小口袋，揣进了内侧的兜里。他抱起正握住个玩具玩得起劲的宝宝，将放奶粉尿不湿的小包拎在手上。
临出门前的一刻，霍白恍惚地折了回来。他拉开衣橱的门，取下那件克什米尔的白色羊绒开衫，搭在宝宝身上。
他想要带走一件母亲的遗物。
第六十五章
“天气真是好。”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得讽刺的日子里离开。将开衫铺在婴儿车内，霍白把宝宝放了进去。
霍白推着车子，走向了庭院。院子里只有个园丁正在给花烧水。下来的时候他遇到管家，对方正要去厨房忙，和自己问了声好。
宝宝先是专心盘弄了一会他的玩具，在摇晃的推车里渐渐又睡着了。刚满月的小宝贝，睡眠时间还是占了一天里的大部分。
望见庭院里的佣人进了屋子，霍白心一横，将推车推向大门口的方向。
“少爷？”
负责家里出入的保安诧异地问。他知道这些日子小少爷经常在庭院散步，可还是看见他第一次走到这里来。
“我带着宝宝去门口转转，一会就回来。”霍白镇定地回答。
倒是保安有些慌了，犹豫着要不要支会管家。小少爷平常是足不出户的，总觉得有点反常。
“要不我跟管家说一下……”
对方拿起对讲机，被霍白一声阿斥，顶了回去。
“我出个门也要别人批准？！到底谁才是少爷？”
他从未用如此凶狠的声调和佣人说话，着实把保安吓得不轻。对方被震慑住，放下了手中的对讲机。
“少爷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侧门一开，霍白立刻推着婴儿车走了出去。
直至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霍白才回头看了一眼。那隐藏在郁郁葱葱砖墙后面的霍家主宅，已经离得很远了。
他没有再回头，兀自向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哭，一行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宝宝在推车里睡得香甜，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人生的模样。
霍白也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是擦掉那行眼泪，默默地向前走去。
霍家是到了下午，才发现小少爷不见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姚生去敲小少爷的房门。结果没有人应。最近霍白为了照顾宝宝晨昏颠倒，经常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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