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了。刮雨器规律的动作里，车子平稳地驶在回家的路上。在停下来等红绿灯时，项斯启不放心地向后望了一眼。他以为小少爷睡着了，却发现他正抽搐着身体，脸色苍白得可怕。
霍白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闷哼来。“肚子疼……”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有一会了……一阵一阵的……”
“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项斯启着急起来，立刻调转车头朝着医院驶去。这个时候肚子疼，不会是临产前的宫缩吧？可早上医生说胎儿才刚刚入盆。
项斯启很少这么慌乱过。连闯了几个红灯，他带着霍白回到医院，停下车，抱起他就急匆匆往西区的四楼跑去。
“你忍着点，先去给医生看看。”
霍白的肚子疼得厉害，那一阵子发起来的时候，简直难以忍受，整个人都天旋地转。可即使这样，也比不上胸口疼痛的程度。
他靠在项斯启的怀里，第一次觉得对方的体温，传递不到自己身上。
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霍白在偷听到那段对话很久之后，终于幵始接受这个事实。
事实像污浊粘稠的液体，透过噼啪碎裂的缝隙，一点一点往里渗。每滴落一下，他就疼得浑身发抖。
一切都是假的，是欺骗。
项斯启抱着他冲进了产科的诊室。主任医师检查了霍白的肚子，确认是要生了。
“怎么突然间就要生了？一点征兆也没有。”
第五十四章 产
“怎么突然间就要生了？一点征兆也没有。”
额头渗出了汗水，项斯启脱下身上的大衣。平日里一个褶子都没有的衬衫变得皱巴巴的，刘海也有些凌乱。
他留给医生的印象一直很好。患者怀孕这么久，从没见过其他的家人出现，孩子的父亲更是始终不见踪影，只有这个哥哥关心照料着。
“你别着急。”
医生安慰他。“离预产期二十多天发动是在正常范围内，不算早产，别太担心。可以进病房待产了。我来写个特别说明给病房。”
“谢谢医生。毕竟我弟弟的身体情况比较特殊。”
项斯启这才想起要联络苏瑞之。小少爷生产需要单独的病房，还需要单独的护理。
“给霍白留一间最好的单人病房。”
“我需要问问，不一定正好有空的房间。”
苏瑞之心虚地回答。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要生了？难道是因为刚才偷听到自己与项斯启的对话，受了刺激……
他真不愿意是这种情况，有点后悔起来，心里涌上了罪恶感。挂了电话，苏瑞之就赶紧张罗起病房的事。但愿大人和宝宝都别出事，他只不过想把霍白从项斯启身边弄走，并没有要置他于死地的想法。
霍白麻木地承受着，隔几分钟就要袭来一次的阵痛。
恍惚之中，他好像到了医院的另外一侧，被送进了产科的病房里。不时有婴儿的啼哭声从隔壁传来。还有护士医生进进出出着，查看他的情况。
要是在平时，他是会紧张的。可此刻有什么东西阻隔在自己和现实之间，令他反应迟钝。过了好久，霍白才想起来问坐在床边的项斯启。
“宝宝……能顺利生下来吗？”
霍白的眼神，呆滞得像个木偶娃娃。项斯启有些心疼，他体验不到临产前的阵痛是个什么滋味。只知道把小少爷折磨得不轻，平常灵动的表情都消失不见了。
“医生说没有问题，就是要疼一段时间。等快生了，会把你推到产房去。”
他抓起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想要给予安慰。霍白身体一抖，不甶自主地抗拒。
“疼。”
找了个理甶，霍白把手抽出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在病床上蜷成一团。项斯启觉得尴尬，想想他痛得那么厉害，又忍了下来。
“我一直都在的，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
和往常一样温柔的语气，对霍白而言却成了一种折磨。
“我饿了。”从早上起就没有吃东西。他想起书上说的，生产需要消耗体力。
“想要吃好吃的。不要医院里的。”
“我去买。”项斯启起身出了病房。
暂时赶走了那个男人，只剩他独自在房间里时，霍白感觉好受了一点。
可是没过多久，那些对话，在腹部剧痛的间隙里，如同回声一般重复在耳边，又像一把钝刀割在自己心上，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
这样比较合情理……霍家迟早是你的……与佣人私通……撇清了关系……
“宝宝。”
霍白胡乱擦了擦脸边的泪水，叫着还没来得及取名的肚子里的孩子。
“我该怎么办……”
第五十五章 产（二）
煎熬很久之后，终于到了可以生的程度。霍白被推进了产房。
甶于患者的身体特殊，医院也很重视，再加上苏瑞之做的工作，产科派来了最有经验的接生医生和护士。
“可以进去一名家属陪同。”
“我进去。”
听到护士这么说，项斯启打算换上无菌罩衣了。躺在病床上的小少爷仰起脸，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项斯启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平常的霍白，不是这副模样的。似乎也不光是临产前阵痛那么简单的原因。
他站在那里，皱起了眉头。不管怎么说，眼下顺利地生产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以后再说。
生产的过程，霍白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总是看着门的方向。在他怀孕期间模糊的期待里，项斯启是要出现在那个位置的。这么紧张又害怕的时刻，哥哥一定会陪在身边。
然而刚刚对方却被自己亲手拒之门外。霍白觉得，有些东西比起生产更加令他害怕。相比而言，这一刻所遭受的一切苦痛，都不算什么了。
就在他的体力几乎流失殆尽、快要虚脱的瞬间，一声细小的啼哭回荡在了产房里。
“恭喜！是个男孩。”
“好可爱的宝宝！还在对我笑呢。”
迎接新生命的护士们欣喜的话语，似乎没有传达到霍白的耳中。他用虚弱的声音问。
“正常吗？是个普通的孩子吗？跟我不一样吧……”
他不断地问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心酸。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霍白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很想要睡一觉。身旁的护士摇着他的肩膀。
“现在还不能睡，再坚持一下,
已经是深夜，顺利生下一名男宝的霍白，在病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整个过程耗尽了全部的体力，他累得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看完宝宝就沉入了梦乡。
项斯启没有睡，站在婴儿床旁望着刚出生的孩子。小小的一只，头发上还带着几缕血迹，裹在小被子里，跟着小少爷一起睡得正香。
他凝视着宝宝的睡颜，那乖巧的样子像极了霍白。
项斯启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他的孩子，他的种，身上流着他的血脉。却不仅不能公之于众，还要让其他人顶替自己的身份。原本不过是计划里的一部分，现在却变了味。他被搅得心烦意乱，渐渐生出一个新的念头来。
要让这个孩子和霍白，继续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能相认也无所谓，掌控在手里就可以了。
项斯启思索着，小少爷是没办法独自养活宝宝的，最后还得依赖自己。所以他反抗不了，最终还是只能待在霍家。
他会想出办法的。霍家和小少爷，他都想要。
第二天，苏瑞之来到产科病房看望霍白和刚出生的宝宝。
项斯启让管家派了个心腹女佣，在医院里照顾小少爷的起居。新生儿和产妇都需要观察几天，这是医院的流程，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原本昨天晚上就该来的，苏瑞之以值班脱不开身的理甶回避了。果然今天一见到他，霍白的神色就变得僵硬起来。
第五十六章 产后
原本昨天晚上就该来的，苏瑞之以值班脱不开身的理由回避了。果然今天一见到他，霍白的神色就变得僵硬起来。
苏瑞之也觉得尴尬，还夹杂着隐隐的愧疚。为了好友，他感觉自己要把这辈子的恶都作光了。
“宝宝真可爱。”
“今天会有医生过来帮你催乳。可能比较疼，你忍一忍。”
“你先好好休息吧。”
简单地瞩咐了几句，苏瑞之就离开了。看这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打算对项斯启彻底死心了。
苏瑞之站在向下的电梯里，心底有一点难过。他分明开始时很喜欢霍白，现在却搞成了这样。为那个男人做得再多，两人的关系也依旧只是“好友”。
不然自己还想要得到什么？他像小时候一样追随着那个男人，可因为霍家小少爷的出现，一切似乎都变了。
苏瑞之走后，护士过来抱宝宝去洗澡。看着小小的身体消失在门外，霍白的胸口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不顾身体还虚弱，扶着墙就跟了过去。
宝宝很不高兴刚睡醒就被人在水池里折腾，发出了眭哇的哭喊。才一夜过去，哭声就变得很响霍白倚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充满了欣慰。
回到病房后，果然有个年轻的女医生来教他怎么给宝宝喂奶。解开病号服，霍白的胸脯又鼓涨了一些。原本他应该是有奶的，或许是提前发动的缘故，宝宝吸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急得又大哭起来。
“别急，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了。先把奶粉准备着。”
“谢谢你。”
哭累的宝宝在怀里睡着了，霍白小心地抱着他。如今人生里唯一的光也熄灭了，他觉得自己只剩下这个小生命，这个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小肉团。他要好好守护着。
项斯启接完电话，从外面进来。他望见小少爷半裸的胸口，眼神里突地一黯。他说了一句，女佣知趣地离开留下他们独处。
“我不能请假太久，公司里还有一堆事。晚上再过来陪你们。”
项斯启边说，边抬起霍白的下巴渴求地吻了上去。同时手指伸进病号服里，玩弄着那诱人的果实。
霍白扭着身子表示拒绝，又怕惊动到睡着的宝宝，动作不敢太大。
“别吵醒宝宝。”
项斯启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你从昨天开始就很奇怪，到底是怎么了？”
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想质问，又觉得毫无意义。那并不是在做梦。是现实。
他只知道，他唯一的光熄灭了。
“没什么，你去上班吧。”霍白借着将宝宝放回婴儿床的举动，和男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有事打电话给我，再忙我也会接的。”
霍白整理好凌乱的衣服，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项斯启的温柔体贴，一切曾经温暖过自己的东西，如今都成了心理上的负担。
想要哭，眼泪却一滴都流不出来了。大概是流干了，再流就只有血了吧。
他把项斯启看得比继承人的位置还重要，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你想要，我给你就是。就算对那个男人这样说，对方也未必会相信自己。
去向父亲揭露对方的真面目，他又于心不忍，何况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父亲还不一定会相信自己。
第五十七章 产后（二）（礼物加更）
他把项斯启看得比继承人的位置还重要，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你想要，我给你就是。就算对那个男人这样说，对方也未必会相信自己。
去向父亲揭露对方的真面目，他又于心不忍，何况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父亲还不一定会相信自己。
霍白的心脏一阵一阵抽痛。他明白，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在医院待了几天，霍白总算有奶了。他用小小的胸脯喂着宝宝，宝宝吮吸时满足的表情，给了他莫大的安慰，脸上浮现出这两天难得一见的笑容来。
女佣在一旁帮忙收拾着东西，第二天就要出院了。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家，霍白的心情立刻变得灰暗。可是他也无处可去。
项斯启也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这两天他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着，晚上在病房里陪床，白天又要去忙工作，一向身强体壮的他竟然感冒了，头晕得厉害。
老爷子即使在家也从不注意霍白的存在，说不定还不知道小少爷生产了。可这一回家后肯定就瞒不过去，他等着继父表露态度。搞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古铜色的大门缓缓开启，车子驶入了霍家主宅的院子。霍白望着熟悉的庭院，只是几天没回来，竟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宝宝嘬空了他的奶，一路上都睡得香甜。裹得严实的霍白，抱着他小心地上了楼梯。雪停之后，迎来了天晴的日子。推开门，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就好像还是从前的样子。霍白低下头，强忍着胸口泛上来的难受。
管家背着老爷子，偷偷把一张婴儿小床运进了他的房间。他把宝宝放在小床上，坐在旁边傻傻地注视着他的睡颜。
生产耗尽了他的体力，想把虚弱的身体恢复好，也需要花一段时间。
到了晚上，宝宝醒来后的哭声，响彻了整个霍家主宅。霍白做好了心理准备，生产的事肯定要被父亲知道了。
第二天，霍家老爷把霍白和项斯启叫到了书房里。
霍白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刚刚在走廊上碰到了继母。对方用说不出是轻蔑、还是惊奇的怪异眼神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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