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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奈脸色苍白,全身发抖,直冒冷汗,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头微微仰着,因为李天泽的刀还抵在他的嘴唇上。
他不说话,李天泽也不着急,只是翘着嘴角,直直地盯着他。
锋利的刀尖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柔嫩的嘴唇,鲜红色的血顺着唇纹流下。
李天泽突然伸出手,顺着下巴把血迹往上擦,擦回吴奈的嘴唇,细细地抹均匀。
“你白,这嘴更红,更好看。”
这话说的毫无感情,吴奈被逼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还没认出来?还是,不肯说?”
抵在嘴唇的刀滑到了脖子的大动脉上。
“这样呢?有想起来吗?有想说吗?”
漫不经心的动作,漫不经心的口气,却是处处致命。
“嘀嗒,嘀嗒,嘀嗒”
放在桌子上饭菜因为没有放稳,倒在了一边,汤汁顺着塑料袋低落在水泥地上,把灰尘砸出一个又一个泥坑。
已经没有人居住的拆迁工地,只有流浪狗时不时在寒夜中狂吠几声,但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墓地般的寂静。
“吴奈,看来是我高看你了,这才刚开始就被吓成这……”
“……不是的……”
身体僵直,手腕已经被磨破渗血,即使腰酸背痛却也一点不敢动作。
“不是?怎么,还逞强呢?”
“不是的!你不是……不是……”
不想哭,眼泪就是不争气地一直往下落。不想承认,但心里是真的害怕。
“不是什么?”
“你不是他……不是,你不可能是他!”
用了最后的勇气,磕磕绊绊说出这句话。眼睛不敢离开对方,也许下一秒就会看见自己的血溅满对方的脸。
一句话就让李天泽瞬间变了脸色,猛地冲到吴奈面前,刀子已经切破表皮,左手死死捏住他的下巴。
“你凭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他,我……不会还活着坐在这里。”
“呵,你哪来的自信我不会杀了你!”
脖子上的伤口越来越深,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来。
“因为你在发抖,嘴上的伤口,不是你用力刺出来的,还是当时抖得太厉害不小心划破了。”
“闭嘴!”
“你知道要抵住我的大动脉,可是当年那家伙捅了那么深一刀也没碰到吴语的大动脉。”
“我让你闭嘴!”
捏着下巴的手变成了掐住吴奈的脖子,力气很大,吴奈一下就喘不过气,脸通红,可还是要说话。
“你……你还是没捅……捅刀……”
听见这句话,李天泽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下就甩开了吴奈。
吴奈连人带椅子摔在了水泥地上,满身的灰尘,不停地喘气咳嗽。
“咳咳咳……咳咳,要是他……要是他,早,早就踹死我了,你不可能是他,不可能……咳咳咳”
李天泽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不说话,吴奈趴在地上看不见他的表情。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只有吴奈的咳嗽声。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十年前我被混混截的事?咳咳”
李天泽还是不说话,吴奈咳嗽的声音也渐渐小下来,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就在吴奈以为李天泽不会回答自己,都快要躺在地上昏睡过去的时候,李天泽却突然出声了。
“你还是不了解他,如果是他……他根本没胆子把你绑过来……他是个胆小的人。”
声音已经没有刚才地发狂了,反而平静地吓人。
“你到底是谁?!”
“他最讨厌别人叫他混混了,他总是说‘我有名字,我叫何天海,不叫混混!’”
声音渐渐小下去,但是却很肯定。
“你是?”
“如果余渔知道我姓何而不是李,应该早就查出来我是谁了吧。而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骗出来了。”
说到最后甚至有些自豪。
“何天海?何……天泽?你们是?”
“他叫何天海,十年前围殴你的小混混,我的……哥哥。”
“……所以,你是来报仇的?因为他被关进了监狱?那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来报仇?他呢?真正痛恨我们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吗?!你这都算什么!推倒李局长,陷害余渔,还有李念清、叶清叶,你害了这么多跟你毫无关系的人,都是为了十年前那件跟你毫无关系的事!你这到底都算什么!是他让你来的吗?你告诉那个什么何天海,他要是想要报复就自己来,冲着我来!”
吴奈知道何天泽是何天海的弟弟后,心里莫名地为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感到可笑又愤怒。
这么些个人命关天的事,都是因为十年前那件事,还是为了一个本就犯错才判刑的小混混,他怎么能不愤怒!语气自然也变得激动起来。
“不会的,他不会来的……不会来的……”
何天泽却无视吴奈的怒火,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重复。
“怎么?他这是要做缩头乌龟吗?他简直就……”
“他死了。”
“……”
“在监狱的最后一年,死在了监狱里。”
“……”
吴奈还想要开口说出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又是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上次是害怕到说不出话,这次是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何天泽说完却像是突然就轻松了,没事人一样地把吴奈连椅子扶起来,又走回去把最终掉在地上的饭菜收拾干净。
吴奈依旧是被反手绑在椅背,眼圈还是红着的,嘴上的伤口浅,已经结了痂。脖子上的伤口有点深,不过流血已经不多了。
白玉的脖子上现在满是血迹凝固,变成发黑的红色。
身上,脸上,哪哪都是灰,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盯着何天泽的动作一眨不眨。
看他走回去蹲下,看他用干净的手帕包住手,看他将饭菜一点点收拾好。
“所以……你是为了他的死才……”
“为了他的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奈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何天泽的笑声打断了,刚开始还压抑自己,后来就直接放肆大笑了。
本来安静的空间突然爆发了这一阵子笑声反而让人觉得诡异,吴奈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笑什么?”
听见吴奈的问,何天泽才慢慢停下来。
伸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嘴角还带着诡异的微笑,慢慢踱步靠近吴奈。
在他面前蹲下来,刚好能与他平视。
伸手捏住吴奈的下巴往自己这里带,两人距离突然拉进,面对面,眼对眼,呼吸的热度都扑面而来。
“为了他的死?呵,如果说我这辈子有什么最遗憾的事的话,那一定是……”
何天泽侧过头靠近吴奈,贴近他的耳朵,轻声细语。
“一定是,我没能亲、手、杀、了、那、个、混、蛋!”
转过头,再次正视吴奈,嘴角弯成渗人的弧度。
番外二
番外二
手机打开,点开微博,一一刷过。
长相可爱的少女端着刚烤好的饼干对着镜头笑得甜美。
温婉恬静的学霸翻开书本窝在街角的咖啡厅消磨时光。
肆意洒脱的背包客带着相机穿梭于异国他乡记录旅程。
“啊~真的好羡慕啊!你看你看,这个女孩笑得好甜啊,小熊饼干看起来很好吃,我也好想像她一样啊~肯定很受男生的欢迎。”
“是挺可爱的,不过我更喜欢这个短发女生。快看,她微博里都是她去过的的各个国家的相片还有文字。她真的好厉害啊!我也好想像她一样可以环游世界,自由自在,那么酷!可是我在国内旅个游我妈都不同意!哼!”
教室里,女生头对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站在讲台上的何天泽皱了皱眉头,他已经喊了两三遍了,作业还是没有收齐。
被逼无奈走下讲台,用卷起的作业本敲了敲桌面,打断了几个女生的议论。
“你们的作业还没有交。”
平铺直叙的语气配上苍白的脸色,怎么看怎么让人难受。
几个女生也不怕得罪人,当着何天泽的面相互做鬼脸,翻白眼,嘻嘻哈哈。
掏了掏书包,把作业本甩在课桌上,完全不管何天泽又聚在一起拿着手机开始八卦了。
何天泽也不气,拿到作业就整理好,送到办公室。
批改作业的老师见到何天泽进来,推了推眼镜,对着他笑得和蔼。
“收齐了?辛苦了啊!”
“没事,老师。”
“对了,这次测试你又是第一,不错,继续努力。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有什么压力,有困难就和老师说,知道了吗?”
和蔼轻柔的语气,却还是不适应在公共场合提到自己的家庭,脸色变得不好,快速说了句“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就赶紧逃出了办公室。
站在门口吐了口气,整理好情绪走回了教室。
白天的课,总是有大半学生要睡不睡,要死不活。
除了坐的挺直的何天泽。
中午放学大半学生急吼吼地奔向食堂抢菜,抢肉。
除了自带咸菜馒头的何天泽。
下午上课,总是有大半学生哈欠连天,口水直流。
除了认真记笔记的何天泽。
傍晚放学所有学生都是千年等一回地狂奔回家。
除了留在最后打扫的何天泽。
最后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倒掉才算是结束,抬抬头,天还有点亮,月亮却是升了老高了。
背起书包回家,一个人锁上班门,一个人走下楼梯,一个人离开学校,形单影只大概是最好不过的形容。
穿过马路接着往前走,渐渐远离热闹的大街,拥挤的人群,一步步走近这座城市最令人作呕的角落。
没有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只有碎了外罩的路灯要灭不灭。
没有高大时尚的楼房,只有斑驳脱落了水泥的低矮砖墙。
一脚踏进垃圾堆旁的水坑,黑色恶臭的泥水瞬间爬上了裤脚。
“喵嗷!!”
被惊动的野猫从垃圾桶里发出警告的叫声,但却不离开,浑身炸毛,尾巴高高翘起,绿色的猫眼直直盯着何天泽,直到他离开,才又钻回去撕咬垃圾。
越往前走越拥挤,身边挨得很近的房子,脚下狭窄逼仄的小道,头顶四处乱搭的电线衣服,还有耳边炒菜的声音,骂娘的声音,收音机的声音,小孩哭闹的声音……
在这里生活的所有人,没有隐私,上一秒自家婆娘偷了人,下一秒门口就聚集了一帮捧着瓜子看热闹的大妈。
在这里生活的所有人,没有希望,没有生活。
何天泽踏进自家大院,正准备打开院里最角落的一扇小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的东西摔碎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哭骂,少年的咒骂。
房门被猛地撞开,何天海一边把几张十块二十的浸满油渍的纸币窝进口袋里,一边甩腿,想要甩开趴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大腿,泪流满面的女人。
“放开!我让你放开你听见了吗?!”
“小海,小海,你把钱还给我,还给我!那是家里最后的钱了,你弟弟还要上学,还要吃饭,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去你的!你心里除了那个小子还有谁!我也是你儿子,我拿你一点钱天经地义!”
“混蛋,混蛋啊你!你怎么可以不顾我和你弟的死活,你是想逼死我吗你?!早知你这样,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说着,气不过的女人狠狠地在何天海的大腿上咬了一口。
“啊!你他妈疯了吧!滚!”
何天海吃痛,猛地一踹,把女人踹到了一边。
提提快要被拽掉的裤子就转身要离开,却被何天泽迎面来了一拳。
两人扭打在一起,可是何天海比何天泽年长几岁,身高体壮,很快就把何天泽制住了。
一拳又一拳,打够了,对着何天泽唾了口吐沫,捡起地上掉落的钱重新塞回口袋,想了想,掏出几张扔到何天泽脸上,擦擦脸走了。
何天泽捂着身上的伤口,走回去把他还趴在地上的母亲扶起来。
“妈,你没事吧,疼不疼?”
“呜呜呜,作孽啊作孽啊!”
“妈,别哭了,你身体不好,快起来。”
“小泽,妈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
“妈!你没有对不起我!会好的,我会努力读书,我会挣钱,我会给你买大房子,一切都会好的!”
“小泽,妈不要大房子,妈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就行。只要你好,妈就算是死了也安心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会好的,你也会好的!你不要再想那个混蛋了,你饿了吗,我给你做饭,先起来。”
努力安抚好女人,又给她熬了粥,可是还是没吃两口就说累,进房睡觉。
何天泽看着女人进了屋,把唯一一碗粥端过来,三两口下去了一半。还想吃,却忍住了,把剩下的粥端进厨房收好,到女人放门前敲了敲。
“妈,还有点粥我放厨房了,你饿了就喊我我给你热。”
说完回了隔壁的小房间。
发霉的墙壁,老旧的家具。
想要安心写作业却还是难忍心头怒火。
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相片。
相片上是一家四口唯一的全家福,不过何天海的脸却早就被笔尖戳的模糊不清。
何天泽拿过桌子上一把小刀,狠狠地对着何天海的脸刺下去。
可是刚开始还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