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看清楚了,其实仔细看还是很不一样的。
一个冷冰冰硬邦邦,而这一个,这个人没有另一个那么不近人情。这么说吧,如果他是一个坏人,那么他应该是属于阴险那一挂的。
而且大半夜这么晚了才回来,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他直接无视了白荧,从冰箱里拿出啤酒。白荧看着两条大长腿从他眼前径直迈过,他也不开灯,那个人自顾自地走去了阳台。
这么晚回来还不睡觉,还去阳台吹风?
白璟打开啤酒,他一仰头,直接往下灌了大半罐,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直下,最后在胃里炸开。
白璟放下手。他依然维持着那个仰头的动作,他现在的样子在白荧眼里看起来有点奇怪。
白璟的眼底一点点漫上悲伤的情绪。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了。
他根本不想理会,可是好奇心使得那只猫并不怕人。白璟坐在地上,一团毛毛热热的小身子挨着他身边,也坐下来了。
它力气很小,一弹指就能让它骨碌碌滚得很远。
白璟继续喝酒。
“你知道吗?他就在那里。”
白荧意识到是他在跟自己说话。
它努力仰起小脑袋去看,白璟伸出一根手指,他指着的方向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谁在那?是另一只小猫咪吗?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白荧只觉得他的声音里的情绪十分悲伤。比今晚的风还冷,这种可怕的寒冷是无法被驱散的,它影随形,久久地积淀在人的心底。
白荧“喵”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它的声音是独属于小奶猫的又细又嫩,随时都像都在讨要糖果。
不是没有试过找他。可是那个人在他触不可及的距离,白璟连远远看他一眼都做不到。白璟笑着,眼角又有泪光。
“你是白昱带回来的?”他又开了一罐酒,就重新把目光转回那颗宝贝似的星星上面去了。他像是得了什么瘾症,一刻不停地需要得到慰藉,而唯一能够慰藉着他的就只有那颗遥不可及的星星。
白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也快疯了吧。带只猫回来——”
他说着,斜睨了白荧一眼。
白璟忽而眯起眼睛,一下子俯身靠近了白荧。一人一猫,一大一小的脑袋突然凑得很近。浊热酒气呼在白荧脸上,混着白璟有些急促的喘息。
白荧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就算靠得再近,他也是人类啊。
“猫?”他眯起眼睛。他的审视让白荧感觉自己现在像是没穿衣服。
白璟用力地看着它,嘴中喃喃:“猫……”
白荧被他看着,同时有点担心这个人离得那么近,什么时候朝自己压下来。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压下来。
白璟睡过去了。
白荧在他不理自己之后,自己仰头去看那颗刚才的星星。
每个人心里都一只喜欢的小猫呢。
那喜欢它的人在哪里呢?
第59章
白璟梦到了二哥。
每次白璟梦到二哥,醒来之后眼角都会有一点湿。他有时候忘了梦里发生过什么,但清醒后那种挥之不去的悲伤总是差不多的。
梦里还能见到的人,一清醒就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白璟缓慢睁开眼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客厅的天花板。而他的身下是已经被自己捂热的硬实地板,刚清醒的脑袋还在一阵阵地痛。
他意识道,自己昨晚没回房间就在外面就直接睡着了。
虽然醒了,但是白璟并没有动。为了从那种抑郁的情绪中缓过来,他干脆在地上继续躺了一会。
什么也不想,冰凉的空虚感自动慢慢地灌满了整个胸腔。在梦里,他至少可以见到二哥的人。但是副作用就是清醒之后会有加倍汹涌的空虚感。
白璟自顾自地躺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胸前还被人盖了一个……抱枕?
把那个抱枕拿开后,下面居然还有一团发热的东西。
窝在他胸口,毛绒绒的温热的一小团,身体随着清浅的呼吸频率而在小幅度地起伏。因为终于找到了一个暖和的睡觉环境,小东西睡得还挺香。
它的脸对着白璟,露出一种会很轻易让人心软的恬静睡容。因为年幼,它的五官都生得幼型而软萌。它阖着眼睛,乖巧无比,下半张脸埋在自己的毛毛里。
白璟本想把它从自己身上赶下去。他一动,猫自己先睁开了眼睛。白璟与它初醒时琥珀色的眼珠对上,白璟脑子里有一瞬间无声爆炸了一瞬,他怀疑自己还是在梦里没有醒。
白璟觉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要么就是昨晚的酒还没醒。不然怎么会觉得是他的二哥回来找他了。
这种感觉让他本能地无法抗拒,白璟宁愿是自己疯了。他怔怔地伸出手去碰它。
“二哥……”
这只小奶橘身上的毛毛一戳一个窝窝,碰到的时候,白璟不由自主地又放轻了原本已经很轻的力道。
手指落在它的脑袋上,耳朵之间。小奶猫仰着下巴眯起眼睛,头顶一对毛绒绒的耳朵反射姓地抖了抖,顺着白璟的动作而压低了下去。
猫咪没有感受到人类的剧烈的情绪波动。它撑起四只棒槌似的小短腿,在白璟胸前站了起来。
爪垫带着猫咪的重量碾压在人身体上的感觉十分奇妙,小小的一个肉垫踩在那里,那一处的重量带着极度舒服的波澜在身体里荡漾开。是幸福的感觉。
白荧开始在他身上伸懒腰。
小奶橘眯着眼睛用力把自己身体抻得很长,一步步踏在白璟身体上,浑身每一根毛毛都在舒服地微微颤着,胸前的毛发也蓬松地舒展开。白荧把自己一只猫全身都伸长了,然后舒服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做完这一切,白荧才算真的醒了。
它看到了身下白璟的眼睛。作为一只并不普通的猫,它看懂了其中浓烈的情绪。对方确实是在看着他,可是白荧清楚,那双眼里浓烈的情感却又不是对它的。
那是爱意。
“能量收集中,进度1%”
白荧轻易便从他粘稠的眼神中挣脱出来,浑不在意。
白璟一愣。手从白荧身上移开了。该说不愧是双胞胎,白璟做出了和昨天白昱一样的动作。他把手背贴上自己额头,嘴中喃喃:“疯了……”
没有再看身上的猫,白璟直接坐了起来。小奶橘的脚下站立不住了,它连蹦带跳地滚到了地上,在地上仰起圆滚滚毛绒绒的小脑袋,看高高大大的白璟。
而白璟继续目不斜视地站起身,脸色比刚才冷漠了许多。
他真该死,为什么会把别的东西认成他呢。
白璟洗了把脸出来,看到客厅里的白昱。猫蹲在他的脚边,羡慕地看着他手中的营养液。
白昱低头,问它:“要吗?营养液。”
营养液?听起来就很有营养。小奶橘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巴。
“你要养它?”白璟走过去。他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在白荧眼里看起来又凶又不好相处,和刚才那个看着它就要哭出来了的人判若两人。
白荧一下看看眼前这个,一下又转头看看那边那个。好神奇,两个人真的长得一模一样耶。
白昱头也不回。他声音闷闷地道:“……嗯。”
“亏你想得出来。”白璟开冰箱,自己从中拿了支营养液出来。余光中,他看到地上那只猫又正在巴巴地望着他手中的营养液。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错觉的话,那么它现在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让此时的白璟感到厌恶了。他讨厌有东西像他的二哥。
“最好别让它打扰到我。”白璟说道,不再看那只猫,他离开了那里。
被讨厌了?白荧一愣。它对于这个猫的身体没有不适,对于要适应这种被人讨厌的感觉倒是十分陌生。
白荧转头看白昱。它伸爪子挠他的裤腿,试图吸引白昱的注意。
白昱低头看猫,只说:“别在意。”
白昱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安慰别人的人,这样就算完了。他低头打量着自己脚边的小奶橘,一小团的身子,四根小短腿,圆溜溜水亮亮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或许白璟是对的,他不该给自己找麻烦。可是,白昱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他只是一时的忍不住。
白昱忍不住,对所有像他的东西软下心来,哪怕只有一点点像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二哥了。
人类社会通用的语言功能,能表达出来的东西其实很寡淡和单薄。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来可能是另一回事,听者意会的又是不同的东西。
话谁都会说,只是越是需要的人才会越是觉得语言苍白无力。特别是对他这种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人来说。
语言变成了最贫乏的载体,什么话都是轻飘飘的,说什么都像是口说无凭。
他很想念他。
“能量值,2%”
奇怪的声音又出现在脑子里了。白荧疑惑地喵了一声,声音又奶又嫩,想问问白昱有没有听到。
白昱回过神,他没有再看白荧,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第60章
*
最年轻的帝国五星上将刚刚赢了一场帝国与虫族之间的战役,凯旋而归。曾经簇拥在他周围热烈的目光,鲜花,和激昂的欢呼声,都成为了渐渐褪色的画面离他远去。
出征时他是威风凛凛万人敬仰的上将。归来时他是人人侧目避之不及的弃子。
白灏脑袋很沉,他一低头,只看到自己一具已经满目疮痍,伤痕累累的身体。
……
“上将大人,您还记得什么吗?”
“很遗憾,您麾下的舰队已经全军覆没了。这件事您能记起来吗?”
“那么……关于精神力暴乱呢?”
……发生了什么?
床边的研究人员看到上将嘴唇动了动,在说什么。他连忙低**子去听,手中已经准备好做记录。
“您说什么?”
“滚。”
白灏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像一记简短有力的耳光直接扇在人脸上。他堂堂上将什么时候也得躺在这里被这群杂种研究了?他们也配?
白灏躺在雪白一片隔离室里,动也不能动。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围在他四周的那些人研究的目光。
躺着看人的滋味让人不爽,而那些隔着防护镜看他的目光,简直就像想要在这里把他当场解剖。这样冒犯的目光,对于一个上将来说简直是无礼到了极点。
精神力暴乱。这个名头一旦打在某个人头上,那就是得要承受一辈子的烙刑。
因为发生暴乱后精神力等级也随之提高的原因。帝国没有放弃他,但是他仍然无时无刻处于监管之下。
后来,一群人还不是又得和颜悦色地把他放了出来。而那个足以在全帝国引起轰动的消息被全面压了下来,压得死死的。
白灏清楚,他的事情一旦被公之于众,洪水般的质疑,抗议还有辱骂声会齐齐涌向他一个人。白灏要用最不屑的表情直视他们,啐到他们脸上,让他们看清楚谁才是帝国最年轻的五星上将。
一群废物。什么垃圾玩意。通通拉去枪毙。
白灏对这个荒诞可笑的过程一直以来都嗤之以鼻。
因此,风波过后,所有和这方面有任何一点关联的东西都被禁止出现在上将眼前。白灏面前不允许出现这件事的任何一点相关。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上将大人的逆鳞。他像一头敏感,神经质,暴躁易怒的雄狮,日夜守在自己的领域上,不能容忍任何人的任何一点踏足。
他没问题,帝国的人要检查就随便他们去检查好了。他始终对那些人嗤之以鼻,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那个上战场杀敌的白灏上将怎么可能出现问题呢?
这不是承不承认的事——他根本就没,有,问,题。
上将永远一身寒光凛凛的铁甲。只有一个人是他这辈子的软肋。
有时候他会想,这是不是上天对他固执了一辈子的惩罚?在所有人都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的时候,是白灏自己又把它翻了出来。
白灏从来都无所畏惧。即使是从战场上归来、受千夫所指的时候也从未向谁低过头,现在终于不得不直面那个其他人口中的自己。
——危险的精神力暴乱者。
要他承认吗?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人。
而他的荧荧还不知道这件事。
从把他接回身边开始,白灏就生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心魔。
他出现之前,白灏可以无所畏惧地说自己没有问题。但是当他身边多了一个白荧,他忽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从十八岁那年上战场以来,白灏这辈子第一次因为胆怯而退缩,他当了未战先降的逃兵,原因只是因为不敢冒险。
在所有的一切事情面前,他只祈求能让他的荧荧能够平平安安,一世顺遂。
可是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危险。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在他下决定之前。
心高气傲了一辈子的白灏终于承认自己错了。
是他错了。
对不起。
*
在勘察队最终回到爆炸现场之前,他们从未想过还会有人生还。
人类的身体在那样剧烈的爆炸环境下是决计挺不过来的。可以直接断言,存活的可能姓为零。
发现那里留下的不是什么焦尸,而是一个……焦黑的茧状物体。
堪称神迹——当时在场的两个人竟都在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
可见这件事在当时是造成了怎样的轰动。
在无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