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非的书房里也有一个衣橱,没有起居那边的大,小小的,一般放些春秋天的薄毯。
书房里开了空调,但还是怕舒望冷着,傅知非起身去给他拿了衣服,两个人披着毯子坐在书房里泡热茶。
椅子不大,两个人挤着,谁也不愿离开谁。
青绿色的茶叶沉沉浮浮,第一杯是苦涩的。
傅知非没有的倒掉,就这么喝了一口。
“然后呢?”舒望问,“你和政委的女儿怎么样了?”
傅知非喝着苦涩的茶,眉头都没皱一下,言辞平淡:“你觉得呢?”
舒望抛了他一身倔冷的刺,窝在傅知非心口上说:“我觉得你好。”
傅知非笑着揉了把他的后脑勺:“早年的时候桑野在国外开公司,我的钱拿给他去投资,画册和授权衍生品什么的也赚了点小钱。我妈的意思是叫我买了房子当婚房,趁着姥姥头脑还清楚,早点订婚。”
舒望抬头看他:“就是这两套房子吗?”
“不是,那时候我没买房。”傅知非下意识想抽烟,摸打火机的动作被舒望发现,自觉的成为戒烟糖,凑过去吻他。
擦枪走火又饥肠辘辘的早晨。
傅知非被他亲得蠢蠢欲动,门口的小狗子“嗷”一声,咬着它的小食盆啵哒啵哒跑过来,委委屈屈地站在门外摇尾巴。
舒望的肚子咕叽一声。
傅知非失笑,准备和他一起去早饭,忘在锅里的米粉早被泡胀了吸满了汤水,泡胀了的米粉和煮糊了的面条一样不好吃。
舒望看了眼锅里的白米糊条条有些嫌弃:“你早该让我出去买包子的。”
傅知非愣了下:“你之前出门是要去买早点?”
“啊……”舒望的肚子又咕叽一声,“有点饿……”
傅知非哭笑不得,他以为舒望和他置气要跑呢,舒望瞥他一眼,盖着小罗被往沙发上窝:“我怎么会跑,舍不得的,傅老师。”
傅知非满心温柔地笑,往楼下跑腿买包子去了。
牛肉豆腐馅儿,南方人的包子都是带辣的。
小店钻在犄角旮旯里开着小门,排队的人却非常多,只有他们家有牛肉豆腐馅儿的辣包子,本地人口味偏咸辣,南方原本不爱吃包子馒头,因为他家的辣包子才生出喜爱来。
傅知非只觉得等的时间太长了。
舒望给他看的秘密是他的心扉,太珍贵,傅知非这会儿只想一刻也不离开他。
舒望靠在沙发里讲电话,他昨晚上从方蔓家跑出来的时候她在睡美容觉,被舒望吓了一跳,打了他半天的电话都没动静,还是后来舒望和傅知非分开睡,给她报了声平安。
今早上还没来得及和她回电话,舒羽又打过来了,问了下大概。
没了平安夜他们哥俩发语音的尴尬,舒羽又变成和原来那样,冷冷的。
这大约是他们家的保护色。
也或许弟弟就是跟着哥哥学的也不一定。
“吵架了?”舒羽冷淡地问他,“没打起来吧?”
后一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打是打了,床上打的。
舒望想了想说:“没打。”因为想歪了心思,回答得有些心虚。
舒羽显然是想岔了,沉默一会儿说:“实在不行就和他分手。”
舒望莫名其妙:“今天早上又和好了。”
舒羽:“……你别勉强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别的人。”
舒望:“……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望和他解释了半天,越描越黑,最后抛出一句“傅知非”,舒羽愣了半天,问他:“同名同姓?你魔怔到这个地步了吗?”
舒望:“???”
舒羽想了一会儿又问:“真是他?以前救过你的那位傅先生?”
“嗯……”舒望咬着要翘起来的嘴角,“是不是没想到。”
“……是没想到,”舒羽的声音沉下去,好一会儿才说,“不太合适。”
舒望被他说得愣住,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怎么不太合适?”
舒羽斟酌着说:“他家里好像不同意他的事,反对得挺厉害的。”
舒望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舒羽的声音还是非常平静:“我给他侄女当家教。”
舒望:“……”
等他们终于打完电话,傅知非也回来了。
舒望吃了个牛肉豆腐馅儿的辣包子,也就只被准许吃这一个辣的。
两个人挤在沙发里耳鬓厮磨,不是干那事,就是猫舔毛一样互相依靠着。
“后来呢傅老师,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有钱都不愿意买房……对方大概就也能知道一些,这事就告吹了,”傅知非揽着舒望的肩,“后来姥姥走了,我妈恨上了我,我和他们出柜,被扫地出门。”
舒望手指上卷着傅知非一缕头发绕来绕去。
“再后来就碰见了你,”傅知非说,“满脸的血,看着挺吓人。”
那天刚到医院舒望就昏过去了,直到傅知非离开也没见上一面,没有好好告别。
傅知非轻声笑了下:“和你讲你别生气,当时我想的是,生活里比我难熬的人太多了。”
舒望摇摇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笑了下:“我又不和你一样爱生气,不知道早上是谁赌气,要把他自己扒了来着?”
第77章 宠溺,无奈,风【倒v结束】
这事情傅知非说不过他, 心里好气又甜蜜, 甜的是面前这小傻子就没个别人,全是他的, 气的是一直瞒着他, 让他吃了自己的醋还不自知。
傅知非想来想去过不去心里冒出来的小傲气,拧了把他的脸:“看我自己吃自己的醋, 好玩吗?”
舒望笑了半天,点头说:“好玩。”
傅知非哼笑,沙发上他们并排躺着挤不下, 挪了半天都不行, 还是回了卧室里去。
之前他们的床单没换,乱七八糟地皱着, 舒望看着脸红,催傅知非去整理,傅知非赖了半天,最后神来之笔, 点着舒望胸口的纹身说:“这个真让人撑不住。”
舒望第一反应还以为他说的是事实来得太突兀接受不了, 傅知非看着他发愣的模样揉了把他的头发,低声笑出来的时候, 舒望才想起之前他说的那句下流话,浑身都烫起来,小声拒绝。
傅知非只好去换床单, 两个人昨晚上都没睡好, 吃了顿早饭又是荤的, 抱着补眠,这回的摇篮曲是真的在耳边唱了,舒望睡得很香。
颠倒昼夜,起来的时候头都晕了。
身边傅知非没走,一只手握着他,开着床头一盏小灯在看书,窗帘遮掩着,分不出白天夜晚。
舒望的一颗心后知后觉地落在了实处,这才有了傅知非终于回来了的踏实感。
舒望往他手心里抠了下,傅知非移开目光来看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
傅知非坐在床头,舒望脸边上贴着他的腰,他脑子还是糊涂的,伸手抱着,感觉好踏实。
“怎么了?”傅知非瞥一眼他迷糊的眼睛,捏捏他后颈。
舒望原本就是凤眼,微微眯起来的时候线条更美,显得有些迷离,望着傅知非更是痴迷。
傅知非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却伸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说你爱我。”舒望迟钝的脑回路从慌张的一夜里抽离,又在早上的情爱里崩断,这时候终于回环过来。
傅知非舌头打结,点了头才想起他把人眼睛遮住了,于是松开,说:“是。”
“你能不能再讲一遍?”舒望说。
傅知非清了清喉咙,还没等他说出口,舒望从被窝里探出手来掩住他的嘴唇:“算了你别说,我不想听。”
傅知非呆愣地看着他,舒望眼睛里忽而流露出戏谑:“我不想听,起码、暂时不想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傅知非抿了下嘴唇,舒望的指尖温温的,像一爪子挠在他心上,这是记仇了。
“舒望……”傅知非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点小姓子弄得颇有些不上不下。
“我不想听这个,你闭嘴。”舒望把他昨晚上气恼时候说的话都还了回来,说话的语速却很慢,声音也是糯的,懒懒散散。
舒望不知道接下来又想到什么,声音里带着略有得意的笑:“你还叫我,别用叫他的称呼来叫你,那我要叫你什么?”
傅知非哭笑不得:“舒望……”嘴唇又被舒望摁住了。
“虽然洗纹身很疼,不过如果那样你能开心一点的话,我觉得也可以。”舒望身后的小尾巴已经翘起来了。
到了这地步,没有遮掩,几乎也就没了退路,还不如把压抑着的都掏出来,掏出一颗心来给他看。
有些嘚瑟。
傅知非脸上的哭笑不得变成一种宠溺的无奈,手上的书合在指间,就着揉他头发的姿势捏住他的耳朵蹭了蹭手指。
舒望按在他唇上的手落下来环住傅知非的腰。
傅知非看着他眼神温淡:“我很开心。”
舒望低声笑了笑,瞟向傅知非的目光都带着眷恋。
“你告诉的真相让我很开心。”
“没有别人,让我很开心。”
“你身上的纹身……”傅知非从床头滑下来往他身上摸了摸,“我看了也很开心。还心疼。”
他抱着舒望,下巴压在他头顶,抱成一个保护的姿势,问他:“纹身疼不疼?”
舒望埋在他怀里微微摇了下头。
傅知非心里长叹。
下午睡醒之后他翻过手机,看过里面他和墨月堂这些年的联系,很早之前的消息都被清理了,能看到的最远的消息也只是半年前。
傅知非对于曾经救过的这个小孩记忆并不算多,最开始加上他家的微信号,也是看在他爷爷是个淳朴的手艺人,做出来的毛笔漂亮又顺手的份上。
他一直都隐约知道运营微信号的是他救过的那个小孩儿,但他也一直都兴趣缺缺,没在意过。
微信上那个孩子有时候会和他联系,腼腆的,问他收到笔没有,用着还行吗,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下次改正。
那算是傅知非最灰暗的几年,他甚至最开始是厌烦的,谁也不想理,没问过微信号背后那小孩儿的名字,他爷爷的名字傅知非都没记清楚。
隔着屏幕,互相之间省略掉称呼,过年过节的时候手机上发来祝福的短信,傅知非的回复也就两个字——“同祝”。
后来也一直平平淡淡,直到有一次,微信号上突然发来一个大哭的小表情。
那次傅知非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因为他自己买房搬家的事情,和家里再次吵了架,心情糟糕透顶。
房子没有装修好,家里回不去,也不好总住在哥哥家里。
酒店气味粗糙,是旅者才停留的地方。
他租房,没有个家。
傅知非看着那个大哭的小表情,站在马路边,绿灯了也不晓得过马路,等了三趟红灯,最后也没问微信那头的人遇见了什么事,只回复了两个字“加油”。
说给对面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傅知非收起手机过马路,路过宠物店的时候买了只小狗。
这小傻狗在宠物店里的时候就很傻,一胎好几个兄弟,就它个头最小。不知道抢奶吃,就知道撅屁股捉迷藏,咧嘴眯眼地冲他笑。
傅知非看着有眼缘,就当了他相依为命的主人。
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好像命中注定。
“舒望,”傅知非回想着那时候,摇了摇舒望问他,“你以前微信上给我发那个哭泣的表情,是因为什么?”
舒望:“因为的事情可多了,我哪全能记得?”
“第一次的时候呢?”傅知非问。
舒望想了想道:“嗯……应该是决定放弃了读大学的时候吧……过了报道期限的时候。”
傅知非轻抽了口气:“后来的呢?”
“后来就,”舒望不太好意思,“打工时候的事情,乱糟糟的什么都有。有时候觉得累了,也给你发个那个。”
傅知非不太相信他最后一句话,但也不再多问。
他们说了很多的事。
从前的,各自的。
风波恶也好,崎岖路也罢,走过了,回头一看,没有个山青水绿的好风景,也在绕山云岚的记忆里美化掉那些破皮流血的过往。
他们互相遮掩着从前的伤口,好让一切看起来都不值一提。
第78章 家庭,家人,家
此刻在一起就再好不过。
拥抱、剥离,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熔成一体, 再塑出个新的“人”来。
太美好也太|安逸了。
讲过了“以前”,拥抱着的“现在”。
舒望忽而问道:“你不是要和他们去采风看雪?提前回来了还要去吗?”
“不去, ”傅知非果断又懒散地往枕头上靠, “我回来那天中午,因为要提前走, 还被他们灌了酒。”
舒望有些心疼又有点幸灾乐祸:“你没在别人面前撒酒疯吧?”
“撒了,”傅知非说得理直气壮,“他们问我你是哪里人, 我回答不上来。”
舒望吃吃笑:“那你最后怎么说的?”
傅知非低声笑说:“我说你是我心上人。”
舒望因为他这话臊得趴在床上闷笑, 被傅知非从枕头里掀起来,手指刮过他心口的纹身:“我也是你心上人。”
舒望笑说:“有点像移民, 你移过来,我移过去。”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可以用艳丽来形容,傅知非刮了刮他眼角眉梢:“什么时候把户口也迁了吧?”
随即就见着那艳丽变成了有些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