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到处都在动土,变化当然大了。”
许致飞一笑而过。
开了两个多小时车,总算抵达家乡的范围。
“等等,停一下车。”于诚突然喊道。
许致飞依言照做。
于诚下车朝前走了几步,望着一片正在开垦中的荒地,心道:不对啊,规划里学校是要建在西口那边的,怎么跑来开荒地了?虽说镇子总共也没有太大,可这附近都是荒郊,建在这里,对学生和老师都很不方便,而且这种不方便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他掏出手机,要给镇长打电话询问情况。
“你等等,”许致飞拦住他,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吗,我早就过来帮你监督情况了,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
于诚说:“你可能不了解乡下的情况。在这儿建学校,是绝对……”
“这里建的不是学校。”许致飞轻轻地打断他。
于诚愣了愣。
“我知道,你捐钱修路建学校,也是希望家乡可以发展起来,只有不再封闭落后,他们才能真正接受同姓恋这回事。但是,光靠教育未免太慢了些。我观察了几天,发现你们这边很原生态,植被丰富,乐曲和食物也非常有特点,所以投资开垦这片荒地,目的是建立一个旅游景点,发展第三产业。我请过这方面的专家来考察,完全可行。”
于诚怔了怔。原来,许致飞刚刚说的变化是指这个吗?
他无声地点点头,跟许致飞回到车上,心里有一股甜意微微漾开。
许致飞看了他一眼,说:“再往前就不能开车了,我们得走过去。”
“嗯。”
许致飞把车停在一个不挡路的地儿,两人又下了车,慢慢朝家里走。
于诚斟酌片刻,道:“你说你来这里很久了,那——你去过我家了吗?”
许致飞笑道:“当然。”
于诚还想再问,这时一人CAO着大嗓门远远地问:“阿诚回来啦?学校放暑假了?”
是个中年大妈,姓吕,跟自己好像还有一层八杆子打着的亲戚关系。
一个镇上的,这种亲戚很多,于诚跟他们不熟,也记不住堂表婶姨各种各样的复杂关系。
“对的,吕婶。”
一般这样喊就挑不出什么错。
走近了,吕婶说:“半年没见,又长高了啊。”
于诚笑笑。
果然是建学校的事儿传开后起了作用吗?别人见到他又变回他出柜前的对待方式了。
吕婶又看着许致飞,亲切地说:“小飞吃饭了吗?”
“还没,”许致飞笑道:“刚接到人,这就回去吃饭。”
嗯???
于诚扭头去看许致飞。
吕婶继续亲切道:“那就好。家里的孩子在等,婶先走了啊。”
“慢走。”许致飞道。
待吕婶离开后,于诚咽了咽喉咙,道:“解释一下?”
“不是说了么,”许致飞道:“我在北京待了几天后,就来这里了,镇上的人差不多认齐全了吧。”
“……”于诚说:“怎么可能。”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都不敢说认齐全。
许致飞云淡风轻道:“《白马说》在大妈大爷那儿很火啊。开发旅游景点之前,我准备了个活动,只要参加就有钱拿,实名制。我当时就穿着李青玄的衣服站在台上,给他们唱《夕阳红》。”
于诚:“……”
李青玄和《夕阳红》?怎么搭在一起的?不违和吗?
“都说穷相处恶民。你就不怕有些特别封建又脾气不好的,直接给你扔白菜吗?”
“其实有点,”许致飞点了个头:“不过当时镇长和党委书记都在边上,我估计他们不敢。”
路上又遇到了好几个镇民,都对他们报以亲切的问候。
于诚不知道到底是建学校起了作用,还是《夕阳红》起了作用。
很快到了家门口。
刚一进门,他又愣住了。
他居然在自己的家里看到了许致飞的父亲,许明青。
于诚缓缓转头去看许致飞。
第65章
于诚僵立在门口, 踌躇道:“你父……他怎么在这儿?”
他记得上回见面的时候,许致飞对自己的父亲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之后听了许致飞的往事, 他觉得许致飞记恨父亲不难理解,至于许致飞的父亲, 做法似乎也同样可以理解。
无论如何,身为男朋友,他支持许致飞所有的选择。
可是怎么, 突然间许明青就出现在自己家了?
“傻了么?”许致飞道:“他在你家,除了是我叫来的,还能有第二种可能么?进去吧。”
于诚迟缓地点了个头,回忆前事。
凭借超群的记忆力, 他隐约记起来,当时打电话跟许致飞说父母同意了时, 自己提过双方父母见面的事情。
那时候自己太兴奋, 只是把母亲的话转述了一遍, 压根没放心上。
难道, 就是因为这个, 许致飞跟他的父亲和好了?
于诚突然站定,他觉得这样对许致飞太不公平了。
许致飞跟着停住脚步。他偏头端详片刻, 去牵于诚的手,道:“有什么话等会再说。现在,爸妈正看着我们呢。”
于诚又朝前看, 自己的父亲跟许致飞的父亲站在院子里聊天, 母亲则坐在一边洗着菜。相同的是, 三个人的视线全盯着这里。
母亲大大咧咧了一辈子,脸上藏不住事。看得出来,她虽然接受了自己跟许致飞的爱情,但是,看到两人牵着手走的时候,还是难以展露笑容。
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实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可以想见,如果再得知许致飞那边的复杂情况,母亲一定会更加忧心忡忡。
于诚看了看许致飞,也许,正是因为害怕横生枝节,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原本被许致飞牵着的、被动的手,转而变得主动握住,并带了几分力气。
如果这里没有人的话,他甚至有点想要抱一抱许致飞。
许致飞感受到了对方手掌上的变化,意外了一瞬,随后嘴角上扬。
两人脚步坚定朝家人走去。
许明青笑道:“看这两个孩子,多好啊。”
“哎对。”于父附和着说,也微笑。
于母擦了擦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孩子们都来了,那我去炒菜。”
“我帮你打下手。”于父说。
“帮什么帮,厨房哪是男人进的地方。”于母脱口而出,随后一愣,面色尴尬道:“你好好陪亲家公聊天。”
许明青浅浅笑道:“没关系,现在有能力的年轻人都请保姆做饭,还有人找专门的厨子。”
走到他们面前,于诚对着于父喊道:“爸。”
随后又看看许明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张了张口,最后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许致飞也喊了一声“爸”,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叫的谁。
于诚说:“那你们聊,我跟致飞先进屋了。”
两名长辈点头,于诚飞快地拉着许致飞回到自己的卧室,把门关好。
他现在需要先弄清楚许致飞对许明青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记得我同你说过,”许致飞低沉道:“作为一名父亲,他很关心我。在事业起来之前,他暗地里帮过我很多,我是后来查了才知道这件事。”
“客观地说,许明青这个人,除了不是一个好丈夫之外,其他都很好。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我的亲戚们都劝我不要认死理,包括我母亲那边的亲戚。”
于诚注视着许致飞,听着“许明青”三个字毫无停顿地从他嘴里说出。
许致飞继续道:“但是,只要想到母亲去世之前的那段日子,我就觉得没办法原谅他。”
“我很矛盾。但是,你给了我一个理由。”
于诚眨了眨眼:“理由?”
“一个让我接受他的理由,使我们能更好地在一起。”许致飞走到窗边,目光变得悠远:“如果我妈妈知道这件事,她也一定会让我这么做。”
于诚望着许致飞挺拔却孑然的背,起身靠近,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说:“那就让我成为你的理由吧,不用再纠结了。”
许致飞身体一顿,随后转过身来,右手捧上于诚的脸,深情凝视。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随后许明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孩子们,出来吃饭了。”
“……”许致飞微抽嘴角。
“咳,”于诚说:“别随意迁怒啊。”
两人推开门去吃饭。
饭桌上,于诚讲起了建学校的事,表示还没来得及看。
说的时候,他观察着母亲的表情,毕竟这事属于先斩后奏,自己并没有跟她提过。
出乎于诚意料的是,母亲一点都没有生气。以往,他要是买了什么很贵的礼物带回去,她都要责怪自己浪费钱。
许明青说:“孩子这么年轻,就能有为家乡建设发展的心,真的太难得了。这样吧,为学校聘请老师,以及各项设施、日常经费之类的,都由我来负责。”
他看着于诚说:“就当是见面礼了。”
见、见面礼?
于诚看看母亲,她没有说什么。他又看看许致飞,许致飞颔首,靠近了些,轻声道:“如果想请名师,不是你有些钱就能请到的。”
于诚想想也是。
这里太落后了,就算肯多支付一些薪水,那些优秀的教师恐怕也不会愿意过来。
而且,城里的老师通过补课就能收入不菲,这里的学生没有条件补课,更是一大劣势。
但是,只有保证老师的质量,才能保证学生的成绩,学生成绩好,还能吸引附近的生源来这里念书,从而提升学生升入F中的比例,达到良姓循环的结果。
“那就谢谢您了。”
许明青和蔼地笑道:“收了我的见面礼,以后就要注意称呼了。”
“呃。”于诚微微张口,有点说不出来。
总觉得怪怪的,又是见面礼又是什么的,怎么有种小媳妇的感觉??
“我们两个都是男人,连姓向都不传统,何必拘泥那些传统的习俗?”许致飞替他说道:“爸,阿诚脸皮薄,你就别难为他了。”
许明青恍了恍神。十几年了,他终于又听到自己的儿子喊自己爸爸了。
习惯了大风大浪面前波澜不惊的许明青,此时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哑了哑声音,说:“是我又古板了。只要你们小两口能过得幸福,做父母的就高兴,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听了这话,于母也颇有触动。她抹了抹眼,连连点头:“对,说的没错。”
“今天这种日子,都开心一点啊,吃饭吃饭。”于父道。
第66章
吃过饭后, 又陪父母聊了会儿天,于诚与许致飞一起去新初中的施工现场。
已是五月底,中午的气温逼近三十摄氏度。现场的工人们早已用完午餐,此时正在某位小包工头的监督下辛苦工作。
作为真正的雇主, 于诚看了看自己手上握着的太阳伞, 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偏头对许致飞道:“要不, 我们去买一箱冰棍请他们消消暑吧。”
许致飞说:“听你的。”
说干就干, 两人去了附近的一个小超市,把里面的冰棍全买了,一人提着俩装着冰激凌的袋子往回走。
到了后,于诚跟包工头说让工人们暂且休息一会,吃完再继续干。
包工头认识于诚,忙道:“谢谢阿诚。”
“也谢谢大明星。”
他从于诚和许致飞的手里接过袋子,走过去给工人们发冰激凌。
许致飞却拧着眉,明显不太开心。
于诚奇怪道:“你怎么了?”
许致飞说:“怎么有这么多人叫你阿诚?”
父母叫很正常,室友偶尔叫叫也勉勉强强吧, 可是回到家乡后,许致飞发现这里大多数人都叫他“阿诚”!
“我还当什么,”于诚笑了出来:“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这里长辈见了小辈一般都叫乳名。”
“不行,”许致飞说:“那我以后不这么叫你了。”
于诚眨了眨眼。
“嗯……”许致飞说:“我就叫你小诚吧。”
“小诚??”于诚直摇头:“听起来也太奇怪了吧?我都二十了!”
“爸妈不也这么叫我的么。”许致飞说。
“爸妈?”于诚愣了愣,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父母, 心道怎么就能叫得这么自然。
“他们是长辈, 比我们大, 叫起来当然不奇怪。我们是同龄人,就很奇怪啊。”于诚说。
“那我就叫你于小诚好了!”许致飞又说。
“于小诚?”于诚嘀咕道:“怎么听着这么熟?”
他想起来,前段时间跟许致飞打电话的时候,对方这么叫过一次自己。当时自己太兴奋,都没多想。
现在想想,好像再之前也有人这么叫过自己。
是谁来着?他一时想不起来了。同学?不可能。父母亲戚,也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那还能是谁呢?
许致飞也想起来了,他之前匿名在直播间时ID就带这个。
而且还是“我家于小诚真可爱”,当时于诚还不喜欢自己!
第一次表白被拒,他在于诚面前是摆出一副冷酷模样的,实际上却又开了小号去直播间里打赏。
要是被于诚知道了,实在有损形象。
许致飞决定让那个小号成为永远的秘密,见于诚已经起疑,他迅速道:“算了算了,也有点怪。我叫你诚诚好了!”
诚诚??